吴画冬看了文衡山一眼,他个子比她高上近一头,头上戴着儒生巾,此时着的是件雪色的儒生衣袍,整个看起来清瘦却又透着稳妥。
    她一直都觉得他这个人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总能不自觉地让人心安。
    她挣了挣他的手,他却没有松开,只是睁着那双温润的眼睛看着她。
    她瞪了他一眼道:“文公子,你的夫子难道没有教你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文衡山淡定回答:“我自小身体不好,到十一岁才能正常走路说话,我娘怕我累着不愿让我念书,我爹觉得男人如果不读书就跟废物一样,于是他就偷偷教我念书写字。”
    “待我再大一些之后,我爹便为我请了夫子,只是夫子教不了我三天就会被我气走,你可知为何?”
    吴画冬只知道他身体不好,却不知他的身体不好到这种程度,竟到十一岁才能正常走路说话,她觉得自己挺惨的,但是想想文衡山就觉得他也挺惨的。
    不自觉间,她便和文衡山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她便没有再挣扎,怕大力一点就把这个儒雅体弱的男子给弄伤了。
    她却全然忘了,他们初见时,她不过和他打了个照片便被他弄晕在地,也忘了他谈笑间就将徐正卿的那些手下收拾的妥妥帖贴。
    她接过他的话头问:“为何?你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调皮捣蛋的人。”
    文衡山回答:“因为我的问题特别多,常常会从常人无法理解的角度去问问题。”
    “比如说我就曾问过夫子为何男女授受不亲?当时夫子说了一堆的道理,还搬出了礼法。”
    “我便问他,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那为何男女成亲之后就要亲近,要共卧一榻,要生儿育女?”
    吴画冬的嘴角抽了抽,她几乎可以想像当时那位夫子发黑的脸色,也很快就明白他这是在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她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歪理的确很多!”
    文衡山微微一笑:“我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他因为宠我,所以就算是被我问得心烦气躁,问得哑口无言,他也不生我的气,反倒夸我聪明。”
    吴画冬轻笑一声:“令尊真是一个好父亲!”
    文衡山点头:“我也觉得他很好,百姓也觉得他不错,但是在外他是威风凛凛的一方父母官,在内却对我娘言听计从。”
    “我爹常说,把一个女子娶回家来就得好好珍惜和爱护,她离了家离了父母跟着他生活,心里难免会彷徨,会害怕,所以平时让着些也无妨。”
    吴画冬总觉得他说这些的时候意有所指,她便朝他看去。
    他也看着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画冬不答反问:“你是想告诉我你家有宠媳妇的优良传统,谁嫁给你你都会对谁好?”
    文衡山点头,吴画冬便笑了:“到你这个年岁,亲事应该已经定下了吧?”
    文衡山摇头:“还没有,不过我母亲最近一直在给我物色,但是我这人却并不喜欢盲 婚哑嫁。”
    吴画冬觉得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就有些危险了,他虽然知晓她的秘密,她却不愿跟他牵扯太深。
    她立即打断他的话:“我支持你的想法,只是现在的大家闺秀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娘要是有合意的人了,你跟我说,我帮你把那位小姐约出来见见。”
    文衡山看了看她,知道这是她的拒绝,顿时心神一暗,不再多言。
    吴画冬又道:“娶妻之事你也不要着急,毕竟你才十九岁,是十九岁吧?”
    文衡山轻点了一下头,吴画冬便又道:“虽然说现在大家早早就会把亲事定下来,但是却不代表订亲的晚了就不好,只是你还没遇到适合你的那个人而已。”
    她说完又轻笑一声:“我今年也十六了,刚被人退了婚,依着姑苏城里的标准,像我这样的女子大概是嫁不出去了。”
    “但是我却不觉得嫁不出去有什么不好的,就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嫁给谁都是在害对方!”
    文衡山的眸光微微一动,吴画冬却又道:“我喜欢强壮的男人,不喜欢像你这样文弱的男人,你太弱了,我碰你一下都生怕碰坏了。”
    文衡山:“……”
    吴画冬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再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地道:“我觉得我们以后可以做好姐妹。”
    她的力气不算小,拍得文衡山略有些单薄的身体跟着抖了一下:“好姐妹?”
    吴画冬点头:“对啊,好姐妹!就这么说定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好姐妹了!”
    文衡山一脸的无语,他想要娶她,她却说把他当成是好姐妹,真不知道她心里对姐妹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沉声道:“我是男子!”
    吴画冬轻笑一声:“我知道啊!但是真正的友谊是可以跨越性别的,你要是觉得好姐妹这个词辱了你的男子风度,我们也可以是好兄弟!”
    文衡山彻底无语,他是极聪明的一个人,立即就明白她此时这样说不过是在插科打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好兄弟。”
    他说完抬脚便走进了残破的院子。
    吴画冬并没有把他的这句话放在心上,直到很多年后,他用另一种方式跟她诠释什么 是好兄弟时,她才悔不当初,不该在他的面前说出这个词!
    她才知这个男人从来只是看着文雅,看着老实,其实骨子里狂放又腹黑。
    她此时跟着他走了进去,里面破败不堪,因为鲜有人来,这里已经成了动物的乐园,他们甚至在里面发现了好几条蛇。
    吴画冬是个胆大的,当着文衡山的面直接抓了一条,拎到他的面前道:“你今天辛苦了,要不这条送你回家炖个汤?”
    文衡山之前就知道她是个野的,现在却觉得自己对她的了解还不够,他长这么大,真没见过谁家的姑娘敢这样抓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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