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沏经此大难,性情倒是没有往日那般轻浮了,反而日日埋头在书案之前,似乎在写什么东西。
    每每蓉绣进入房间,柳沏总要将手中所写的文字拿出来,让蓉绣品读一番。
    那用词倒是尽善尽美,辞藻华丽而不轻佻,描绘得乃是临州城盛景。
    蓉绣原本就是学医科的,对这风花雪月虽然能明其意,但终究不是柳沏的知音。
    三月已是莺飞草长,圣上东巡之日也在此期,自三日之前。整个临州城中,便已经将两侧的商铺全部关了,即便是蓉绣这样邻水的商铺,也不能开门。而临州城中的城民,则全部跪在了地上,俯首迎接圣驾。
    而圣辇则是由数支银甲护卫开道,最前方有三支帅旗,分别为威卫、虎贲、龙武禁军,皆高头大马,凌驾于众人之上,而后头的马车则以玄色为尊。上有金丝绣线绣成的九条金龙,身形隐隐约约,似有欲飞之姿。
    后头的车辇,则是金纱坠地,其中乃是帝后及几位得宠的夫人,那金纱如同流水一般,落在车辕之上,简直有些晃人眼睛。
    再之后,则是压后的羽林卫及随圣驾前来的文武官员,约有十数人之众。
    蓉绣扬眸看去,果然苏成奚就在其列,他一双眼睛,竟然有几分沉郁,但依旧是端方君子之姿。
    也许是也有感应,苏成奚的眸光,竟然缓缓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蓉绣的身上。
    他瞳孔皱缩一下,又舒展开来,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起来,那似乎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是如今在圣驾之中,因此才极其克制。
    一对上目光,蓉绣便知道,苏成奚是瞧见自己了。她心中百感交集,过往两情相依,此刻竟似变成一柄刻刀一般,生生刮着蓉绣身上的肉,让她将手指攒在手心,冷冷地瞧着前方。
    圣驾是要落在刺史府之中的,百姓夹道十里,须得等圣驾离去,才能起身,蓉绣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春寒从石板地上,一点点透入骨缝之中。起身的时候,蓉绣轻轻锤了锤膝盖,才转头离去。
    今晚献菜的,一定是一宝楼,然而蓉绣却已经准备了一个巨大的惊喜,送给圣上,和朱家人。
    前方的车辇突然一下子停住了,刚刚起身的百姓们亦是有几分惊疑,众人往前方看去,只见几个黑衣人,兔起鹘落,手中寒光闪闪。这是要行刺圣驾。
    可这几人,不过是以卵击石,三支禁军尽数上前,立起盾牌,而手中的枪矛更是寸长寸强,这些黑衣人可说是血溅当场。
    但这些人可说是心存死志,根本就没有想着活着离开,众多百姓一瞧见落在地上的尸身。吓得都往后退却。
    威卫统领纵身下马,揭开地上尸身的面纱,那面纱之下,是一张被彻底毁了的脸,连面皮都被摘掉了,只剩下了其中外翻的血肉,光是这一张张触目惊心的脸,也可表明这些人,是毫不在意后果的死士。
    莫不是李青麟派来的人,难道李青麟当真会如此愚蠢么?蓉绣暗暗想着,沉吟良久,只听铮鸣一声。只见一把枪矛立在了蓉绣面前,蓉绣回过神来方发觉,寻常百姓都已经往后跑了,只剩下了自己。而眼前这人,乃是驱赶百姓的威卫,她赶紧离开这多事之地,顺着人潮往前走。
    临州刺史赶紧下马俯首道:“惊扰了圣驾。是下官的错,下官领罪,一定尽快察查这些这伙人背后是受何人指使。”
    “罢了。”车辇中传来一个苍老且威仪的声音:“朕乃天子,何须怕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恰在此刻,只见人群中竟有一个书生从众人之中冲撞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长卷,只听他声音朗朗,一时间所有人都认出来了,此人正是临州最为有名的才子,柳沏。
    “十里繁华地……百年形胜州……”他将那纸上所写的文字,一一朗声诵了出来,再加上他生得俊朗,就连一旁的内监,都赶紧拦住了要上前的禁军内卫。
    在场还有不少读书人,然而都自叹弗如,只得立在一旁。听着柳沏将纸上所写的辞赋诵完。
    待那声音一落,立时有雀鸟飞起,盘桓上空,此等奇事,众人都有些惊讶。
    “这赋写得甚好,篇名为何?是你所做?”圣上沉吟良久,方缓缓问道。
    “此篇为临州赋,确为我所写的。”柳沏负手而立:“亦想以此赋作为拜谒文章。成为天子门生。”
    这好嚣张的话,旁人说来,只会惹来众人耻笑,可是柳沏说来,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刺史揣测圣心,忙道:“圣上,此人乃是一个穷酸文人,不值一哂,还请圣上摆驾。”
    “不值一哂?”圣上突然笑道:“既然临州刺史说不值一哂,那诸位不如各显其才,也让朕看看,自己的卿家,有如此才华者能有几人。”
    后头跟着的文武官员都低下了头,唯有苏成奚面上带着端方温润之气,他乃是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卑不亢,俯仰之间,暗合天地之道。
    旁边倒有人道:“圣上,右相大人亦是还未到而立之年,便已经官拜右相,兴许可与这书生一较高下。”
    “哦?”圣上突然缓缓将手伸了出来,扬起了帘子,他的手显然是保养良好,看来圣上笃信休养生息的黄老之学,非是虚言。
    “成奚,你可有这样的本事?”圣上的面容,终于从帘子之后展露出来。
    旁边的内监忙道:“圣上还请回到车辇之中,这些人可没有资格看到圣上天颜。”
    “朕早已说过,蝇营狗苟之事,朕何惧之有?”
    圣上坐在车辇中,瞧着苏成奚:“成奚,你可能胜过?”
    苏成奚下马道:“圣上,臣不及刚才这书生。”
    “刚才右相大人听得入神,我还道大人十分善于辞赋呢。”旁边的官员不免语带嘲讽。
    苏成奚却摇摇头:“术业有专攻,臣辞赋不及这位公子,但是上无愧于圣上,下无愧于黎民百姓,内中无愧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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