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即使朋友不多,但他朋友的朋友却是遍天下的。他在白云城只手遮天,出了白云城也无所畏惧。
    他与谢缘畅聊了诸多事情,其中最多的还是城外那群流离失所的难民。
    以往的凤凰城尊佛为道,行慈悲心肠,每每哪里遭了难都会施以援手。可近两年来城主性情大变,对西北之势不闻不问,反倒闭城严守,不问外事也不准城中善人接济难民。
    谢缘家虽是凤凰城的中流砥柱,但商毕竟是商,当官的只要一声令下,不得不从也没人敢从。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燕青当要转身告辞。谢缘却想留他道:“燕兄若呆不惯此处,也可到我咱府上去住。家父昔年得知你们燕家遭难,也曾叹天落泪。你恰好来了凤凰城,也能去拜访拜访他老人家。”
    燕青摇头推迟:“此次来凤凰城没几日归期,手里也没有薄礼,若改日有空再亲自上门拜访叔父,眼下实在是走不开。”
    “哦?那我再多闲问一句:不知燕兄来这凤凰城所为何事?”谢缘说着,又赶忙添了一句道:“凤凰城里大小一切,多的少的,有的没的,我白楼无一不能通晓。”
    燕青起身推开窗去,眼前是一望无际的万家灯火,犹如凤凰所浴之火,映天红遍!
    在白云城也能瞧见如此繁华美景。他这才叹声道:“你与我畅聊了这么多,应该是想和我做生意吧?”
    谢缘昂首,眼眸里尽是深邃与精明,这才是白楼之主该有的神采。他黯然一笑:“燕兄果然有一城之主的风范,那我就直说了,”他顿了顿,才了然道:
    “近来西南连通北方,西北,南方,一带,有一个商会唤作‘苍龙会’,此会手段十分精明和肮脏,在暗中替代了我白楼发往各城的生意,”说着他走至窗前与燕青并诚恳道:“所以我想请燕兄帮个忙——将这条黑龙揪出来!”
    “好,我帮你,”一声应下,但片刻他话锋又转,瞧着谢缘道:“既然是生意,就当有报酬。你们白楼的报酬呢?”
    谢缘话中有话:“报酬你来提,只要不让我白楼亏钱,哪怕是……改朝换代也可以。”
    燕青干咳两声,嘘声道:“咳咳!嘘……此话不谈,也莫让你爹听到了,否则你会遭难的。”
    谢缘却无所畏惧道:“如今这白楼之主是我来当,老爹不过在家养老享福。我再与你明说了,这个主意是老三在信中与我提的,孔雀楼不过一介——”
    “行了,我心中有数可好?眼下不该谈政治,我也该就此告辞了。”燕青说着已撑着窗跃上了窗台,他想着就此离去,但犹豫了片刻回首问道:
    “对了,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可知道这城中那安家怎么走?”
    “安家?”谢缘莫名一阵疑惑,“安家倒是有,不过现在已不算是安家,只算是孔雀楼的一个分堂,唤作红豆斋。”
    “对对对,就是红豆斋,我就是要去哪儿,你可为指一指从哪儿走?”
    谢缘悠然一指前方,道:“安家旧址可大得很呢,你往前边儿走,遇到个最大的宅子便是红豆斋了……不过,”言此他纳闷地抿了抿嘴,问道:“据我所知红豆斋里的人各个都是母老虎,你去招惹他们干嘛?”
    燕青笑道:“是么?我怎感觉那红豆斋里的女主人是个柔情似水的大美人儿?喏——这把剑还是她的,我遥遥千里来还她的。”
    “你说得是安红豆么?她倒是柔情似水,不过也算不上漂亮,拿来做媳妇儿可以,做情人还是算了吧。”
    燕青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她不过是我一个朋友罢了。”
    “有朋友才会有情人不是么?不过我听说她近来的任务失败了,俏脸还毁了容,前些日子正有几个红豆斋的门客上楼来买最好的胭脂祛疤呢……”
    “什么!”燕青惊呼,一个推搡从四楼高跳了下去。
    谢缘挑了挑眉,含笑嘟囔:“还说自己不在乎,竟跑这么快……”
    ……
    夜未深尽,所以夜不是黑的,是红的。
    孔雀楼坐落在凤凰城的中央,像是一座指路的灯塔一般,离它越近四周的建筑就越精美。多是些带着庭院的豪宅,看山看水听风小筑。
    燕青走得漫无目的,现在夜深了,且那红豆斋里都是些女人,若是闯进去遇见个什么不好的事儿,非得被当成采花贼来抓。
    凤凰城传承的是法制思想,对于各类犯事之人尽会严惩不贷,所以这里的司法机关十分复杂,每隔十里都会设有一处行政衙门通宵值班。
    自从南国覆灭后燕青就再也没有见过当差的捕快,眼下算是在凤凰城里见识了。
    “快,抓住他,今日莫要让他跑了!”
    忽然间一声娇呵从后方传来,燕青才想看看怎么回事儿,一道残影忽而闪过他身旁——疾如风,快如电,好快的身形!
    “街坊领居快出来抓贼呀,江洋大盗,一百万两赏银!”
    后边又有人大声呼喊。这一百万两,谁听了都得跳出来卷起裤脚试一试,所以整条街里的人抄起棍棒,举着火把,声势浩大朝那贼人追去。
    燕青眨了眨眼,动了动脚踝,当即便使出一记‘燕子三抄水’的至高绝活儿,朝那江洋大盗追去呀!一百万两,谁见了不眼红?
    江洋大盗身着一身黑色劲装,飞檐走壁,摸梁探瓦,凭空踏风,游刃有余!就他这一身本事,后边那群捕快与百姓哪儿追得上他?也才没几个回合便被他甩没了影儿。
    “哼,这帮搓鸟捕快也想抓住爷爷我?简直是异想天开!”他拍了拍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玉照狮子,巴掌大小,夜光照玉,玉照夜光,尽显玲珑宝光之态。此物必定是价值不菲啊!
    “哈哈,不枉我半年伺机,终于让老子偷到了这一尊狮子,发财了,发财咯!”——
    “嘿嘿,我也发财咯!”
    一声笑,一阵风,一道残影,一把剑。
    笑是燕青笑的,风也是他带来的,残影证明他速度快,剑最终落在了那江洋大盗的脖子上。
    他又将玉照狮子从江洋大盗手里夺来,掂了掂又道:“这狮子起码值个五万两,而你却有一百万两,啧啧……发财咯,发财咯!”
    江洋大盗咽了咽口水冲之一笑:“这位兄弟,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哪值一百万两呀?我就是个小毛贼,你放过我吧……”
    燕青瞥了瞥醉,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借着那玉照狮子的夜光仔细与眼前的江洋大盗对比起来——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生得眉清目秀,画得也惟妙惟肖,特别是他眼角下的那颗传神小痣……这画上和真人就是同一个人嘛!
    “就是你,没错了,少狡辩,跟我走!”燕青发狠,将剑抵拢了那人的脖子,就要将他压去报官。
    “哎,你……你别动剑啊!抹了脖子怎么办?”
    “少废话,我要带你去见官,领赏钱!”燕青催促着,心头暗道:凤凰城的钱,不赚白不赚。
    江洋大盗开竟一屁股坐下,苦苦哀求:“这位哥哥,小弟偷的这狮子正是那贪官王处令家的,是劫富济贫来着,并非是自己私吞。况且就算你把我交了,也就给你十两银子打发钱……你还想要一百万两,简直是……简直是……反正不可能。”
    “当真?”
    “千真万确,若是哄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我还是要抓你去试试,少废话,给老子走!”燕青抬脚就要踹,可那江洋大盗也是机灵,方才他坐下时已抓起一块瓦片,现在抄手便朝着燕青咂去!
    燕青侧身避开同时也让出了个空子,江洋大盗看准了时机脚下一蹬,溜走于剑下,随后几个碎步翻身下房开始奔逃。
    燕青淡然一笑,就凭其口中那句‘劫富济贫’,自己也没有理由再追上去。随后他又掂了掂自己手头的玉照狮子,笑道:“平白无故多了五万两银子,倒也是运气好。”,而在他刚想将宝贝收入囊中之时——
    “咔嚓!”一只铁铐栓在他腕上。
    他发愣,回首一瞧——竟是个玉面玲珑的女捕快!
    “哼,这下人赃并获,我看你还怎么解释!”女捕快嗤声夺过燕青手头的玉照狮子与剑,再将另一面的铁铐扣在了自己腕上,当即转身牵拉起燕青往前走:
    “哼,我看你再怎么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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