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某种缘分。
    我单手拿着剪贴板在校内奔跑。正要从生协前的人海缝中穿过的时候,脚下却突然一滑摔了个大跟斗。夹在双腋下的纸卷,衔在口里的五个哨子,还有夹在两只耳朵上的十二色马克笔就像烟花一样撒落一地。
    我呜呜地起身。到底是被什么滑到了啊,认真一看却发现鞋子底部的塑料有一半垂下来了。明明靴子还没穿够一年的却已然是末期状态了。虽然原因不用说明也能知道肯定是繁忙的自治会活动,特别是最近两周犹如世纪末的惨状似乎让鞋子的预定运动量一口气超标了。
    三月。
    是珠山大学自治会在一年之中第二繁忙的时期。
    第一繁忙的不必说当然是秋天的学园祭季节。随后稳坐月间工作量number2之位的便是三月,前辈们是这么告诉我的。而且实际上就如他们所言,我和鞋子在这二周间便已经彻骨还有彻塑料地体会到了。
    三月之所以会很忙的原因实际上多种多样。不过大致上主要有两个。
    第一,准备迎接新生。
    四月里大一新生便会浩浩荡荡地进军大学。而为了迎击学校侧也不得不做好某种准备。教员的各位为了获得学生会在自己的讲义上费尽心思。而生协的人则为了吸纳所有新生成为生协组织一员(会费6000円)而玩弄谋术。接着数目超过二百的社团一等为了增加部员甚至不惜动用非人道的陷阱。换言之这段时期,大学侧乃是团结一致给新生设套的一家子。
    在这之中自治会的工作就是新环境的准备、各项活动的帮忙、组织迎新合宿的事宜、设套的指导、警告过度的陷阱、撤走过分的陷阱和独占售卖过激陷阱之类的一旦数起来简直没完没了。但是自治会不好好管理的话一个不留神伤患便会暴增所以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而超忙的第二个要因,便是第一个的相反。
    送行。
    三月是离别的季节。毕业生的各位,从社团引退的前辈,离职的老师们,我们都得饮泪挥别。然后又不得不赶紧收拾好以空出迎接新人的地方。为了对付那些纠缠不休赖着不走的老顽固们,只得挥泪斩马谡的情景也屡屡上演。为此准备好快刀,免得马谡秋后算账也是自治会在三月里的重要工作之一。
    嘛综上所述,实际上所谓的年末时候不只是自治会就连大学全体都有如临阵般忙碌。不分老少总而言之就是东奔西跑结果大家的鞋子都先后阵亡,这时期的生协便会扩充运动鞋的市场。不过生协的鞋子虽然便宜却很容易坏掉。但无比遗憾的是,学生们脑袋都不怎么灵光,被眼前的利益迷惑而穿着生协的便宜鞋子奔跑。购买,穿坏,再购买,这样的负面连锁把生协的大婶都养肥了。这个军产联合体(通称:coop)堪称珠大的暗部。(注:因为可能有人忘了所以补充下,这个通称便是生协的英文缩写)
    虽说如此我也已经是在这里生活了两年的中坚珠大生了。可不会做出鞋底掉了一半就慌慌张张地去生协买鞋子的愚行。掉了五成的话就修修补补继续穿,掉到八成之前就到校外去买耐穿的鞋子。这种最具经济效率的做法早就从诸位前辈那里听闻过了。然而就在我认为今天这时候应该先回自治会修理鞋子才是正解的瞬间,飞奔而过的女人盛大滑倒撞了过来把我也卷了进去。鞋底全部都掉下来了。
    「什么啊是裕加理君吗。抱歉。」
    翻身道歉的,乃是熟悉的自治会三年生,茅弥学姐。
    「是故意的对吧。是明知道还撞过来的对吧。想着正好来了个垫子不是么。」
    学姐维持着翻身的姿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茅弥学姐是和西院学姐同期的前辈。在我刚进入自治会的时候,茅弥学姐就曾仔细地教导我各种各样的工作。过了五天就腻了之后就对我撒手不管了。茅弥学姐是那种不管什么都喜欢凑一脚但马上就会腻,忽热忽冷,经常会让周围困扰的人。
    因此平时的话很少能在自治会室里看到,不过这种祭典似的时期则是能经常看到她精神满满地在校内奔跑。要只是远远围观的话倒也没什么问题。然而她就是匹野生动物因此偶尔也会发生这种冲突事故。
    「啊啊真是的,不是完全掉下来了吗。」我拎起一分为二的鞋子的鞋尖来回摇晃。
    「让我看看。」
    茅弥学姐说着便拿过了从我鞋底掉下来的塑料。然后飒爽地从口袋里拿出来强力双面胶,麻利地贴在鞋底然后粗暴地将塑料贴上去再使劲敲地,一瞬间便完成了应急处理。不愧是老油条珠大生。我还远未达到这种境界啊。
    「真是的。这种东西就让女朋友来弄啊。」
    「那是指纽扣之类的。我觉得普通的女朋友是不晓得怎么修鞋子的。」
    「不要把人家说得不普通似的。西院也是会修的。」
    把西院学姐一并而论就已经不普通了。
    顺便一提,茅弥学姐和西院学姐似乎从高中时期起就已经是朋友了。虽然西院学姐有着无数的部下和信徒,但朋友倒是没多少,在学校里面能直呼西院学姐姓名的搞不好就只有这个人也说不定。
    「不如说有女朋友来着么,裕加理君。」
    茅弥学姐一边修着自己那掉了九成的鞋底一边说道。
    「虽然没有就是了。」
    「毕竟都是大学生了啊。再饥渴些怎么样。」
    「反正就算饥渴了也绝对交不到就是了……」
    「为什么会断言啊。不也有可能交到么。」
    但是很可惜我能断言肯定交不到。太可悲了。
    「恋爱就是命运哦。」茅弥学姐展示演技说道。「偶然间在道路上相撞的两人之间也会盛开大朵的鲜花哦。」
    「相撞的人吗。」
    我和茅弥学姐面面相觑。
    两人叹了口气。没有盛开呢。
    「嘛也不是跟裕加理打闹的场合了。得回去房间了呢。好忙好忙。」
    学姐穿上了修好的鞋子,把自己那些因为冲撞而散落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收拾的时候好像还若无其事地把一部分东西混到我那里去。虽然是和刚才一样的不正当行为,但因为这欺诈实在是利索过头了所以没法当场捉住。这就是老头条的实力吗。
    「回见——」
    因为行李变少茅弥学姐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去了。
    「啊,稍等一下。」
    我从后面叫住茅弥学姐。
    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
    「怎么?」
    「那个,是怎么来的?」
    「啊啊,这顶帽子吗?是俄罗斯研做的东西,便宜出让给我了。超暖和的哟。不愧是毛皮。」
    说着茅弥学姐翻了翻白色帽子的耳带便离去了。
    三月,乃是离别的季节。
    回过神来真是须臾之间呢。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麻烦而又困扰的事情。但实际上,也有同等多的乐事,然而我却在再也无法遇到后才初次察觉到。
    仰望天空。
    碧空之中,飘浮着怀念的白毛。
    「怎么哭了。」
    精神十足的兔子在我脚边说道。
    这个冬天,我和会说人话的兔子相识了。
    身为兔子的兔子先生,好像是司掌人之缘的神明大人之类的存在,受其影响就连我也变得可以视认到〝缘之绳〞了。在此之上,我因为自己的缘之绳被手误切断,在那以来便为了让兔子先生重新结上而情非所愿地跟兔子先生一起生活。
    兔子先生从我的衣服上攀上去擅自钻到了兜帽里面。虽然乐事感觉也有很多,不过想起来果然还是麻烦事更加多啊。
    虽说如此兔子先生姑且还是通晓人话智能比较高的兔子,所以在动物饲养上的烦恼意外的少。也可以一个人擅自去散步,毕竟日常生活上互相都有各自的自由。所以才想到是不是散步的时候终于被学生捉住作成帽子了。
    「怎么能让毛帽子的家伙们发现。」
    兔子在兜帽里说道。是说俄罗斯文化研究会的事吧。
    「也不能让野外生活爱好会发现。」
    「再来就是请不要被打猎同好会和狩猎犬育成部还有鹰狩猎爱好会发现。」
    「太奇怪了吧,你的学校太奇怪了吧。」
    「因为学生很多……所以兴趣也多种多样。」
    兔子先生在兜帽里卷成一团颤抖起来。因为觉得实在太可怜所以就把它带到学校内唯一的安全之地了。
    来到自治会大楼,西院学姐正在给背面的花坛浇水。明明还是深寒之际花坛却盛开着各种美丽的鲜花。
    虽然这个花坛在名目上乃是自治会的花坛,但实际上是由西院学姐一个人全权管理的。虽然我曾帮忙土壤的入货这种力气活,但完全没有碰过那些花,茅弥学姐之于植物不是爱玩派而是食用派因此也是无缘。所以会照顾这些美丽的花朵的实际上就只有西院学姐一个人而已。明明她的劳动量有我的十倍到底是怎样抽出这种空闲的。虽然想过实际上会不会是双子诡计,不过果然双子也不大够所以肯定是十子诡计吧。我在头脑中想象出十个西院学姐。但是却无法想象每个西院学姐只有一人份的能力,于是脑袋中的十个西院学姐便做着每人十倍的工作结果是百倍的劳动量。只能说是惊悚片了。
    用喷壶浇着水的西院学姐眺望远方。
    突然,我想起了上上个月的事。
    一月和兔子先生相识的时候,我让美术研的贝泽同学和伞屋学长结缘了。那时候,西院学姐的缘微微呈现出结缘的〝征兆〞。
    那个时候的我想着要为贝泽同学的缘做些什么,于是拼命地支援她。嘛西院学姐这种才女的话肯定马上就出现新对象的,如此想着的我擅自安下了心来。
    然而那之后过了两个月。
    西院学姐的缘完全没有再度出现征兆的气息。虽然觉得即使是她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期所以一直没有在意,不过罪恶感还是会与日俱增。
    难道说是我毁掉了她人生中贵重的一段缘了吗。实际上伞屋学长是西院学姐命运中的对象,将来他们二人理应会构筑起温暖的家庭才对。这么想着,就不由得感受到责任了。
    不不,我摇了摇头。想过头了可不好。兔子先生之前也说过。缘是自然而结自然而断的东西所以一旦开始感觉有责任可就没完没了了。实际上对于她来说我根本就没什么好负责任的。
    负责任……
    这么一想的瞬间远处的西院学姐便回过头来发现了我。之间距离五十米左右。到底是察觉到什么啊。龙珠吗。
    我从超长的距离下卑屈行礼,和西院学姐一起回到自治会室。经过花坛旁边时,我看到了可爱的白花还有给兔子先生种的红萝卜。
    「茅弥学姐刚才来过了吗?」
    「虽然又跑到哪里去就是了。」
    因为把一半以上的行李推给我了所以还是精力有余的样子。
    相对的我因为途中还多了只小动物所以超累的。兔子先生从兜帽爬了出来。虽然西院学姐随即摆出了「来,飞奔过来吧」的姿势,不过兔子先生却登上了设置在自治会室窗边的兔子塔(西院学姐购入),进到顶上的安眠兔子屋里。
    「发生什么了。」
    「大概是不相信人类了。」
    「为什么?」
    「嘛……大概是被射击部盯上了什么的。」
    「…………」
    「我是开玩笑的。拜托请住手。」
    「是吗。」
    好危险一个有实绩的社团差点就消失了。关系到兔子先生的话就连玩笑也不能随便开啊。
    「对了,裕加理君。」
    西院学姐站了身在房间一角的工具架上翻找起来。
    「鞋子,应该坏掉了吧。」
    她从架子上拿出来的乃是管状的鞋子修补剂还有用来涂剂的抹刀。
    「还有这种东西呢,这个房间。」
    「因为鞋底得马上修好。」
    「啊,我自己来。」
    「你没有弄过吧。」
    弄不好的话就只能撑上三天,被这么一说我只好乖乖接受交出了鞋子。这个人的未来预测已经等同于预言了,既然她说了三天那么毫无疑问再穿三天就会坏掉。
    西院学姐把粘着双面胶的鞋底剥了出来。
    「这种粗暴的修理是茅弥呢。」
    「是的……啊咧?我的鞋子坏掉的事,是从茅弥学姐那听回来的吗?」
    「不。只是觉得今天是时候坏掉了。」
    神谕还是绝佳状态中。将来是会当救世主还是去气象厅呢。不过虽说是万能的西院学姐但天气预报的大姐姐大概当不了呢。毕竟是个需要和蔼态度的工作。
    西院学姐灵巧地使用抹刀给鞋子内侧涂着修补剂。同时鞋底减少的部分也一并用修补剂添上了。而且动作非常娴熟。
    「真的什么都做得到呢。」
    「只是习惯了而已。去年也做过。今年托裕加理君的福鞋子没怎么受损帮大忙了呢。」
    那就是说,去年的西院学姐也磨穿了鞋子吗。西院学姐会作为劳动力东奔西跑的身影实在有点难以想象。我还以为她打从出生起就是使唤他人的人类了。
    「只有一双呢。」
    西院学姐一边修着鞋一边说道。
    她露出了有点怀念似的微笑。
    「茅弥和大月君都坏掉了三双,全部都让我来修呢。交给他们的话就会用双面胶来修,之后又会掉下来,鞋底的双面胶便会黏在地板上然后摔倒了。」
    「是上面的前辈吗?」
    「嗯?」
    「大月前辈是。」
    「啊啊。」
    跟我同学年,西院学姐这么答道。
    三年生的话今年也会在职才对。但是自治会的人数还蛮多的,也有些零零碎碎的在途中入会或是退会,所以还有相当一部分不认识的人在。况且还有忙到坏掉三双鞋的经历,即使说会不干也可以理解呢。
    西院学姐拿着我的鞋咚咚地敲着地板。
    「好了。」
    「啊,非常感谢。」
    「得放置一天才行。今天就先穿着鞋架上剩下来的鞋吧。」
    说完她站了起来,敲了敲兔子塔的门。慢慢吞吞爬出来的兔子先生跳到了西院学姐的膝上,暂且乖乖地让学姐刷毛了。
    洗好晚饭的餐具后已经是二十二点。虽然要睡的话还有点早,不过要处理带回来的自治会工作的话总感觉很辛苦,于是我便出去附近的旧书店了。
    我把说要一起去的兔子先生放到了我的爱车·波多野美津的篮子上。
    三月的夜里还相当寒冷。之前也平安无事地取到驾驶证了,要是有车的话我想出行就乐得轻松了。不过要是有买车的钱还是希望先要双鞋子啊。再来还想要面纸巾和厕纸还有过滤网。回去的时候去药店买吧,我一边踏着自行车一边想着。
    从大学走五分钟,从公寓则要走三分钟的地方,便是连锁旧书店『书林佐佐木』。
    最为靠近大学的旧书店『佐佐木』,是间即使说所有珠大生都会出入的珠大图书馆也不为过的书店。建有三层的建筑里塞满了往昔的前辈们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古书。特别是珠大教科书专柜,其充实程度让人瞠目结舌,要是去生协邮购教科书的话大婶甚至会嫌麻烦说「去佐佐木买」。
    我把兔子先生塞到了肩包里面。五成漫画,二成杂志,二成一般书籍,一成成人书籍,还有少量零食的店内构成代表了大部分珠大生的脑袋。入口一旁吃着零食的就是我校的学生所以我明白。
    我走上二楼的一般书籍专柜。兔子先生说要蹭书所以就在走廊把它放下来了。虽然有可能会惹店里生气,嘛不过以前店里也曾看见过犬猫狸所以大概没问题吧。
    就在我在店内物色着有什么价廉物美可以打发时间的书的时候,被人拍了拍肩膀。
    「又偶遇了呢,裕加理君。」
    「茅弥学姐。」
    「在做什么。我懂了。是太闲了吧。」
    「学姐呢。」
    「很闲。」
    会来佐佐木的珠大生全员都很闲。
    我们交换着情报一起物色旧书。茅弥学姐不知道为什么把那些收买价格比贩卖价格贵二十円的书告诉了我。她说光是在佐佐木买入然后在佐佐木出售就能每次赚二十円,在月末可是非常的有用。接着还忠告说连续三次以上就会被发觉所以要小心些。不愧是老油条的智慧。
    「啊,这个。西院好像会喜欢。」
    学姐拿起了某本看上去蛮厚的美术书。后封面翻页的地方用铅笔写着价格。4800円。是本蛮贵的书。
    「要不要买呢。」
    「不贵吗?」
    要是买给朋友的话感觉有点太贵了。而且茅弥学姐刚才还教我赚取60円的方法,更何况是毫不犹豫地拿4800円出来了。
    虽然之前我也稍微想过了。茅弥学姐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对西院学姐喜欢过头了。只是发现了西院学姐好像会喜欢的腌菜她就会买下来,要是西院随便说了有只猫在就会强行把工作中的西院学姐拉出去。那个嘛虽然高中时代开始就是朋友了。但是这样的,感觉稍微超过了朋友的那条线了……是那个吗。最近流行的那个女生同志吗。
    「不对啊。」
    「嘛也是呢。」
    「嘛,虽然我也很穷,难得这种时候还是得拿出这种价值左右的东西啦。毕竟马上就是那个孩子的生日了。」
    「哎。什么时候?」
    「三月二十一日。」
    糟糕。完全不知道。不就是下周吗。真的是马上了。
    生日的话当然我也得准备些什么。毕竟这一年里受了她不少关照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因此必须在生日那天给她送上什么特别的东西以表一年份的谢意啊。啊啊能在事前听说真是太幸运了。
    但是……要赠送什么好呢。
    虽然从进入自治会后刚好认识了一年,但我还是不大清楚那个人的喜好。虽然西院学姐不管什么都知道,不过到底喜欢什么倒是完全没透露过。顺便一说茅弥学姐选的是「好像喜欢」的东西感觉不上不下的,所以实在靠不住。说来会种植花坛的话应该相当喜欢植物吧……
    而且实际上还有一个,关系到给西院学姐送礼物的非常之重要且私人性的问题。
    我至今为止都没有试过给女孩子送礼物。
    西院学姐的生日。这个搞不好是个门槛超高的课题也说不定……
    「啊,那。」我注意到后问道。「庆祝什么也会搞的对吧。」
    「庆祝?」
    「哎哎。派对什么的。」
    「派对……」
    茅弥学姐不知道为什么愣住了。
    怎么了呢。我说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学姐低头眯细了眼,就这样开始思考什么。
    「是吗,派对……派对吗。嗯,这个可以有呢……不错啊裕加理君,nice呀……」
    「是指什么。」
    「派对哟。」
    茅弥学姐抬头说道。
    然后就从店里跑着回去了。
    虽然不大明白,看来是会举行西院学姐的生日派对呢。
    第二天,一如既往地为了自治会工作东奔西跑的时候,我一直思考着要给西院学姐送什么礼物。
    饰品什么吗……总感觉,太贵重了。似乎努力过头了。而且要交给学姐的话也相当的让人害羞。再说也没见过西院学姐戴过这种装饰品。
    她似乎是喜欢更加实用的东西,比如说铲子什么的。铲子吗……总感觉是情趣全无的礼物。不,虽说本来就不需要情趣。但就算说不需要但完全是0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吧。
    等下。稍微冷静一下。赠送方的我的满足度怎样都好。毕竟主角是西院学姐,所以该选择西院学姐最喜欢的东西才对。
    想着我便望向了肩包里面。毛球正露出肚子睡觉。虽然最讨学姐欢心的大概是这个。不过这玩意已经让我养了两个月,所以也拭不去那有点半新不旧的印象了。
    「噗咻。」半新不旧的兔子醒来了。「刚才有谁,想了些对老朽来说很失礼的事来着。」
    「是错觉。肯定是那边的女生在说你胖胖的很可爱吧。」
    「老朽的人气也升上来了呐。」
    事实上兔子先生在学校内的知名度与日俱增了。因为放养它四处游荡的关系,似乎在一部分学生当中很有人气。其结果就是兔子先生四处得到了喂食于是最近舌头挑剔起来了。身体也变肥了。也是时候从野味变成养殖兔子了。
    因为想到兔子先生的事,不对是饭菜的事,于是我的肚子也饿了。正好是中午。
    「要玉藻御膳。」
    兔子先生要求吃食堂楼四层『和风餐馆玉藻』的日间套餐玉藻御膳(530円)。玉藻是比起学生更多是教员的食堂,比起生协饭堂平均要贵150円。(注:玉藻御膳,たまもごぜん,正确的写法应该是玉藻御前,即白面金毛九尾妖狐,这里的菜色名是采取了同音异字的neta)
    「中午去生协。」
    「玉藻御膳。玉藻御膳。」
    「那么让你选择好了。1生协食堂2一枝黄花。」(注:加拿大一枝黄花,虽然这学名看起来蛮诡异不过的确就叫这名字……另外这花是有名的生物入侵品种)
    「生协就好了。」
    要了猪肉拌饭(320円)。
    寻找位置的时候看到了正在吃午饭的西院学姐。
    「可以坐这里吗。」
    「请便。」
    我坐到了对面的位置开始就食猪肉盖饭。还得留些部分给兔子先生。
    西院学姐选的是鸡蛋荞麦面。说起来我记得之前学姐说过喜欢这个来着。不过生日礼物不能选鸡蛋荞麦面吧。真是派不上用场的西院学姐豆知识。
    但,这时候我察觉到了。一个革命性的idea在脑中闪耀起来。
    没什么好想的。直接问本人想要什么不就好了么。
    「那个西院学姐啊,现在有什么想……」
    正要说「要」的时候,停住了。
    啊,糟了。我想起了昨天在旧书店的事。说起来茅弥学姐在那个时候好像有什么考虑来着。
    看她的模样,或许是在企划着给西院学姐举行个惊喜派对也说不定。感觉十分有可能。这样的话可不能给西院学姐多余的情报。
    「什么也没有。」
    我把已经说出的话收了回去。
    「什么事?」
    「不没什么。」
    我无视西院学姐的追问。移开视线放到猪肉上。
    但是西院学姐以冰一样的视线看着这边。
    自治会的人不管是谁都知道,西院学姐最讨厌被人瞒着什么事。还有只要是为了将隐藏的事曝光甚至会毫不犹豫地让一两个学生消失掉。已经不是说惊喜什么的时候了。我已经感觉到了性命危险。
    「我只问最后一次。」
    呜哇啊。最后通牒来得超快的。
    「什么事?」
    「由我来代替裕加理君回答!」
    突如其来的雄叫让我们回过了头去。
    从生协食堂的入口处发出超大声音的乃是茅弥学姐。明明距离桌子还蛮远的还真亏她能听见我们的谈话。还有大家都在看着。虽然是得救了不过在食堂里被叫到自己名字还真是非常羞耻。
    茅弥学姐来到了我们这边,伴着用口说出的嗙的效果音,将手上拿着的大纸张展开来。
    「要举行西院的生日派对!」
    那似乎是。
    西院学姐的生日派对的宣传海报。
    啥啊这个……
    「这是茅弥学姐弄的吗……」
    「没错。因为要搞得盛大点嘛。」
    学姐的挎包里还塞着好几卷海报。就像在电车里换宣传海报的大叔似的。满满都是在学校到处张贴的干劲。所谓的盛大到底是预定要多大的规模啊。
    「时间当然是三月二十一日。场所是自治会室。到场者多的话也会开放自治会大楼前面的停车场。入场免费,欢迎自理,欢迎礼物。时间是七点开始。西院,夜晚没关系吧。」
    茅弥学姐喋喋不休地顺了一遍壮大的计划。真是必要以上的惊喜。
    我望向在桌上展开的海报。明明昨天才说起今天就已经印刷好了海报。大概动用了新闻部还有dtp研的大型印刷机了吧。这个人是认真的……(注:dtp,desktop publishing,指通过电脑等电子手段进行报纸书籍等纸张媒体编辑出版的总称)
    「那个,我也是昨天听说了西院学姐的生日……」
    我小声的自白道。这么一来隐瞒起来的事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刚才也是,想要打听下西院学姐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因为受了不少关照所以想要送份礼物……」
    我一边解释一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西院学姐肯定是会以看到个无可奈何的笨蛋似的眼神看着我吧,我一边想着一边确认了一下她的脸。
    然后愣住了。
    西院学姐她。
    一脸苍白地看着海报。
    她用仿佛气色一口气尽失似的,生气消失不见似的表情看着海报。西院学姐那本来就相当净白的脸,看起来真的就像是雪一样白。即使不用触碰也能明白温度很低似的,如此冰冷的表情。
    而且在那之上。
    她的眼睛,也非常冰冷。
    并不是发怒。西院学姐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她以彷如没有混入任何不纯物的寒冰般透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自己生日派对的海报。
    西院学姐她,露出了机械似的笑容朝向茅弥学姐。
    微微摇头。
    「西院。」
    彷如没有听到茅弥学姐的声音似的,她拿着托盘站了起来。
    离去之际,西院学姐顿了顿。
    「裕加理。」
    「在、在。」
    西院学姐对我也,露出了机械一样的笑容。
    「想要的东西并没有哦。」
    如此说完。
    她便离开了。
    留在桌旁的我只能陷入呆然。
    我曾经见过生气的西院学姐。也见过发呆的西院学姐。然而那样的,那样的西院学姐还是第一次看见。
    「刚刚的是……」
    我望向茅弥学姐寻求说明。
    茅弥学姐一脸微妙地把海报卷了起来,坐到了西院学姐刚才所坐的椅子上。
    「那个……学院学姐,到底怎么了。」
    茅弥学姐一脸严峻,沉默不语。
    然而我,无法抑止住在意的心情。
    「请告诉我。」
    茅弥学姐,紧紧地卷起了海报。
    「那是刚进入高校的时候。」
    「我是个跟现在没太大区别的笨孩子,正为刚入学的学校兴奋不已。虽然因为是在田舍地区所以有不少从中学升上来的朋友,不过当然也有别的中学的孩子。想着很高兴能交到新朋友,于是见到不认识的孩子的话就像野猪一样横冲直撞了。」
    「西院跟我在同一个班上。那个时候的西院比起现在要尖锐一些。倒没有特地捣乱,也没有扰乱班级氛围就是了。只是头脑拔群,只是拔群到什么都能做到,西院的存在超越了同年的同班同学,一直带着锐利的氛围端坐在课室的角落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但是那不依赖任何人,一个人挺起胸膛行走的步姿真的是非常漂亮。我一瞬间迷上了那个就像利刃似的孩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栽了上去。虽然西院的眼神看起来很迷惑,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接近那个高岭之花似的孩子,便不顾一切地一头撞着悬崖绝壁。既不是朋友也不是什么,我真的就只是那个孩子的fan而已。」
    「那个时候,隔壁班也有一个,和我一样是西院的fan。」
    「大月君是个感觉不怎么可靠的男生。带着眼镜,身型修长,不擅长运动,很容易感冒。兴趣是园艺,特技是盆栽,明明是个男生却进了园艺部,就像是文静男生的代表似的孩子。但他实际上是西院的隐藏fan,我听说这个传闻之后便去到他那里。然后马上就因为fan talk而意气相投,我们成为了追逐西院的朋友哦。那之后我和大月君两个人一直围着西院转。交换西院的照片,交流西院中午吃什么的情报,每次都被西院打断。然后为今天被打断而自豪。」
    「就这么一年间那个孩子周围都一直有两人在打转。硬是三个人在一起。西院最初的生日到来的时候,那个孩子稍微有点笑了。结果撑不住的是西院那边。我们这个fan team终于取得了胜利和西院成为朋友了。最初的生日就是举办了成为朋友的纪念派对哦。虽然西院的眼神还很冰冷,不过还是稍微笑了。那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了。一起度过了三年时间,生日每年都会盛大庆祝。」
    「虽然不管是我还是大月君学习都一般般,不过还是无论如何都想跟西院上同一间大学,所以三年级的时候拼命地学习。西院虽然一脸厌烦但还是教我们学习。于是我们一起来到了这所大学,一起进入了自治会。」
    「西院即使来到这里还是依旧聪敏,我则是干了很多傻事,大月君也一如既往的喜欢育花。自治会背后的花坛就是大月君弄的。西院也有一起打理就是了,我则是没敢帮忙。因为那两个人真的让人急死了。明明看起来感觉气氛挺好的可就像是个蠢蛋一样死板。结果两人在大一结束的时候才开始交往。明明大月君一直喜欢西院,西院也绝对是喜欢大月君的来着,真的就像是笨蛋一样浪费时间呢。花了四年总算有着落的时候真的感觉就像是肩上的担子都卸下来了一样。因为马上就到西院的生日,于是就在烦恼怎么办个fan史以来最盛大的庆祝祭了。大月君拼命地思考着开始交往之后最初的礼物该送什么。」
    「三月二十一日那天下雨。」
    「大学前面的坡道上,大月君的自行车因为下雨打滑跟货车撞上了。那真的就只是个不幸的事故。只是偶然因为不幸重叠在一起而没法回避的事故。那时候他只是刚好不走运,那时候只是因为下雨所以车很容易打滑而已,只是不好的偶然重叠在一起而已,完完全全只是不幸的事故。这点我很明白。但是,西院却不一样。」
    「那个时候,大月君他,去拿蛋糕了。」
    「呐。那种事不就是偶然么。那种事怎么会有关系。怎么可能因为买蛋糕回来所以就发生事故了啊!大家都明白没有关系,我这种笨蛋也明白。所以头脑很好的西院明明不可能不明白的,明明其实应该是明白的!」
    「……那天之后西院就停止了。大月君不在之后,那个孩子的时间停止了。就像是切断了发条似的一动不动了。但是那个孩子偏偏这么优秀,聪明,厉害,即使是停止的自己也能靠自己藏起来。简直就像是收拾工作一样粉饰表面,就像至今为止那样行动,就像什么都没变过似的继续工作。这两年间,西院和事故之前没有任何改变。简直就像是事故前买回来的人偶一样纹丝不动。我已经看不下去了。现在的西院也是。」
    「在那个生日之后一直停止至今。」
    回去自治会的途中,挂着肩上的肩包动了起来。兔子先生从里面探出头来。
    「刚刚的事情能说通了。」
    「哎?」我反问道。「怎么回事?」
    「以前,澄子的缘出现过征兆来着吧。虽然那时候老朽等着征兆孕育出来,但总感觉速度还真够慢。征兆就像是很难增强似的。那个原因终于明白了。」
    「那个,跟刚才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唔。」
    回到自治会室,西院学姐就站在洗碗盘旁边。她正背对着我们洗东西。西院学姐她,仿佛完全不在意刚才食堂发生过的事似的,如同平时那样对我说「欢迎回来」。
    然而那个背影,犹如立起了没有入口的障壁一样,看上去就像是在强烈地抗拒他人踏入一般。
    「裕加理啊。」
    兔子先生从包里面呼唤道。
    「现在的你也能看见吧。」
    听它一说,我便凝神注视。
    中途,眼中流窜过强烈的痛楚。
    「咕。」
    怎么回事这是。眼睛似乎被什么狠狠地熏到了。就像是冲进了火灾的浓烟中一样。眼泪呼啦呼啦地流出来。但是即使被泪水渗透眼睛的痛楚也依然没有停止。仿佛某种毒穿透了眼泪直接侵蚀着眼球。
    「之前,曾说过家族之缘很强来着吧。」
    兔子先生探出头来。双耳作出屋檐状以护着自己的眼睛。
    「血缘非常之强烈。但是这个世上,有时会存在着凌驾于家族之缘的,坚固得,太甚的缘。」
    我忍耐着痛楚,艰难地微微睁眼望过去。
    从西院学姐背后伸出来的。
    是缠绕着瘆人的黑雾,尤为让人忌讳而不详的缘之绳。
    「死人之缘啊。」
    我在公寓的厨房切着蔬菜。眼睛很痛。不是洋葱的缘故,而是数小时前看到的那个黑雾所残留下来的影响。
    我把草草做好的晚饭放到了桌上。
    「死人之缘多是坏影响。」
    兔子先生一边吃着炒蔬菜一边说道。
    「那之前西院学姐的征兆不再出现就是……」
    「坏影响之一呐。因为缘结得强过头了,导致周围的缘很容易切断,但却难以结上新缘。特别是今天看见的澄子的缘还是稀有的〝阻〞呐。有那个在的话就不可能孕育出新的缘。因此死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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