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
    “再过几日,妹妹的禁足令便解了,怎得还这般愁眉苦脸的?”
    席语兰正在长乐宫中与柳轻眉下棋,柳轻眉抱着汤婆总也提不起精神,像霜打了的茄似的。
    “解了禁足,又有何用,只要皇上的心不打开,禁与不禁,又有什么分别,如今皇上夜夜都歇在梅亭夫人处,佳人在怀,哪里还能再想起我来。”
    席语兰拈白莞尔一笑:“瞧瞧,皇上不过才几日不搭理你,你便这般说话,真真是好大的怨气。”
    柳轻眉见席语兰取笑,也不闹,毕竟自个儿的苦也只有自个儿知道,只是如此境地实在愧对家父,然也幸而父亲在家书并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一切尚好,说什么皇恩浩荡,劝自己莫要伤心难过,一定要保重好身。
    思及父兄,柳轻眉给席语兰行了一个大礼,席语兰赶紧扶着柳轻眉起身:“哎哟,今儿这棋是没法儿下了,你这几日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的规矩,脾气没怎么改,却学会了见人就跪的那一套,说了多少次,你却总也记不住,你我实在不必拘那些虚礼,莫名的教我扶一遭。”
    “姐姐的话,眉儿哪有不记在心里的时候,只是这一遭不同,眉儿是一定要跪的,姐姐只管受着就是,”任凭席语兰怎们说,柳轻眉也不肯起,淡淡的抬了抬眼,微微的开口说道,“父兄那边的情况,席姐姐大抵比我还要清楚一些,如今眉儿只希望姐姐能为我去求一求太后娘娘,如果再不见见皇上,只怕他会将自己忘怀,毕竟是罪臣之女,如若再不抓住皇上的心,那眉儿和我们柳家,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我又何尝没去太后那儿求过,只是太后说自己这些年一心礼佛,后宫中的琐事早就不再插手,”席语兰皱了皱眉头,轻声说道,“我再去的勤些,明里暗里的多为你说上两句,改日皇上去瞧太后的时候,太后能为你说上一句话便也是好的。”
    “姐姐的这份恩情,眉儿没齿难忘。”
    席语兰叹了口气道:“我也只能尽力试试,若能帮上你我心中自然开心,若是这条路行不通,咱们也好在想想旁的,我始终是和你一条心的,哪里舍得让你家里人在那种地方遭罪,平白的瞧着你难过。”
    实则席语兰也想知道柳轻眉在皇帝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分量,有多少分量,如今后宫中梅亭夫人独大,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局面,就连她这个昭仪,一个月也只能伺候皇帝一次。
    辞了长乐宫,席语兰便往慈宁宫行去,太后正一如既往的念着佛经。
    席语兰不敢贸然打扰,也没教人通报,因为太后最恨人打断她诵经。席语兰只默默的盘坐一旁,听着太后的佛经,也洗涤下自己的心灵,柳轻眉内心孤寂,难道她内心就不孤寂了吗?她的心事,又该与何人说。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天色也晚了下来,更是下起了一阵小雨,如此也就更冷了。
    席语兰命人再添些炭火进来,自己更是亲自为太后调起了暖香,太后一问香,立马睁开眼来。
    “是兰儿来啦,怎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来多久了?”
    “回太后,昭仪娘娘已经来了两个时辰了,一直盘坐听太后您诵经呢,见天下了雨,怕太后您凉着,才起身来添些暖香呢。”
    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玉初姑姑玉初姑姑笑盈盈的答道。
    “哀家一闻那个香就知道是你来了,哀家是恨人打扰哀家念经,可你坐了两个时辰也是委屈你了,要是早些添那个香也不用受罪咯。”
    太后笑呵呵的握着席语兰的手道。
    “兰儿可受用呢,听了姑母的佛经,心反倒是宁静了,一点也不浮躁,姑母的佛经啊,真应该让后宫里的其他姊妹也都听听,这样后宫可就一派祥和了。”
    太后笑着拍了一下席语兰的手背:“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有耐性啊,要真这样早祥和了,说吧,今日来看姑母所为何事?”
    席语兰随着太后入座,玉初姑姑赶紧去沏来热茶。
    “难道兰儿来姑母这里,一定要有什么事吗?若非说有事,听听姑母的佛经,便是兰儿呀,最大的事了。这心也静了,神也宁了,好像烦恼之事啊,都没有了,难姑母后日日念经呢,瞧瞧姑母都这个年纪了,皮肤还保养的这么好,兰儿往后一定要时常来听姑母念经,好占占姑母的光。”
    说着席语兰和太后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你这个妮,就是嘴太甜,你要常来,姑母还拦你不成,最近皇帝在忙些什么?也不见他来给哀家请安。”
    太后吹了吹热茶道。
    “前朝的事儿兰儿就不知了,不过后宫的事嘛,倒是往梅亭夫人那处去的勤些。如果姑母想皇上了,回头臣妾说说去。”
    太后挥了挥手帕道:“不用,只要他别累着了就好,哀家只是担心他太过劳累,只是这老往梅亭夫人那里去,长久以往也不是个好事。”
    “谁说不是呢,兰儿这里倒还好,皇上每月倒还来上一次,可眉儿那里,可就不太好。”
    宁昭仪起身为太后捶着腿。
    “长乐宫的那位?”太后搁下茶盏,淡淡的说道,“这些年来她可是风光的很,却也会有今日的境遇?”
    “姑母便只记得昔日的事情,这时过境迁,后宫的风水还不知道轮了几回了呢,”这些年来,席语兰知道太后对柳轻眉说不上喜欢,可柳轻眉机灵,因得也并未得了太后的厌恶,席语兰抬眼瞧了瞧太后,淡淡的说道,“如今倒好,左不过是家道中落,平白的还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臣妾这两日去瞧了瞧,身瘦的不像样,最让人觉得酸楚的是,皇上的心也不再她那儿了。”
    “她倒是个懂礼数的,只是脾气太倔了,”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淡淡的说道,“我听说前些日的元春节上,还出了点儿乱?”
    席语兰见太后也知晓此事,不好隐瞒,只得全盘托出。
    “那事也怪兰儿,吃了些酒就拉着眉儿出去透气,顺便把家书交给了她,姑母知道的,兰儿有个远亲哥哥正是在前大学士被流放的地方干差事。见大学士之受伤,又见大学士重病,所以不忍心,便出手帮扶了一下,大学士知道我素日里与眉儿交好,又知道哥哥与我的这层亲戚关系,跪求哥哥把家书送到眉儿手上,所以才委托到兰儿这里来,谁知竟惹出了后面这些事。”
    “遭了这些事,倒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太后垂了垂眼,淡淡的说道,“我这两日也清闲,却总觉得闷得慌,改天你再来的时候,长乐宫的那位若是无事,便就跟着一起来吧,就当是陪哀家说说话。”
    席语兰见有希望,立即跪地谢过太后。
    这些日席语兰跑的勤,太后早就将她肚里的那点小心思瞧了个通透,暗地里派人留意着长乐宫殿的动静,却也不说与席语兰听,现下瞧见小丫头在自己面前行这么大的礼,便没好气儿的说道:“哼!哀家还以为你是认真儿来听哀家念经的,感情后面还有这么一出呢,你这个小滑头。”
    席语兰赶紧赔笑道:“兰儿有罪,还请姑母责罚,姑母也知道兰儿这些年与眉儿的交情,哪里见的了她受这般的苦,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平日里没有交情的两个人,现下瞧着眉儿好好的一个才人,竟就清减的那副模样,可不教人心疼吗?这才应下了要求,想着来姑母这来试试,不想姑母也是菩萨心肠,倒成全了眉儿,可见她呀,是拜对了佛,姑母啊,就是个慈悲为怀的老佛爷啊。”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指着玉初姑姑骂着席语兰:“瞧瞧,瞧瞧,这个嘴儿,真是比那民间说书的还要说的好听,你这个妮,哀家没白疼你,时时来逗哀家开心一回,人也精神一回。”
    直到晌午用过膳,席语兰才缓缓离去。
    次日一早,柳轻眉与芙蕖一同前往慈宁宫向太后请安,席语兰本也要同来,偏偏皇上昨天晚上翻了她的牌,今儿一早她要伺候皇上洗漱更衣,便也就走不开了。
    “臣妾参见母后,祝母后万福金安。”
    柳轻眉到时,太后正在一旁冥想,半晌才睁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打量了柳轻眉,淡淡的说道,“来的倒是早。”
    柳轻眉缓缓起身,太后抬眼一瞧,果然是消瘦了不上,比起以前来,少了几分张扬,添了一分憔悴。
    “都这么大的人了,却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瘦成这个样,哀家瞧着都要心疼了,也难怪你席姐姐日日跑到我这儿来念叨,”太后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用过早膳了么?”
    柳轻眉以前对太后也算得上孝顺,到老太太的喜好她却总是琢磨不透,现下太后的这番态度,自然是少不了席姐姐在其中的周全,柳轻眉瞧着太后说起话来和善,心下也就放松了些,微笑着答道,“还没呢,一起来就来了,怕晚了会打扰到母后诵经。”
    “你倒是有心,”太后从软榻上坐起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没吃,便和哀家一起用膳吧,哀家这些年吃醋,你若是吃不惯便说一声,哀家让小厨房给你重做。”
    柳轻眉见太后起身,连忙扶着太后入座,笑着说道,“臣妾哪里会嫌弃,能与母后一同用膳,是臣妾几世修来的福气。”
    “瞧瞧,清净了这些天,这张嘴却还是痛过去一样甜。”
    太后指着柳轻眉望着玉初道,玉初姑姑也轻笑出声。
    忽然外间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立马起身接迎,太后仍旧坐在原位愣愣地看着皇帝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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