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皇后虽说被皇上禁足在坤宁宫三月,但是既然得了太后的命令,自然也是可以走动一番的,坤宁宫与慈宁宫虽说隔得不远,但等到皇后慢慢悠悠的晃悠过去之后,这天儿都已经黑透了。
    “臣妾参见母后。”
    “不用那么多礼数,”太后本侧卧在软榻上,瞧见皇后来了,便缓缓的从软榻上坐起身来,懒洋洋的说道,“坐吧。”
    玉初姑姑搬来了红木座椅,又为皇后铺上了软绵绵的毯子,坐着倒也舒服。
    “母后这还真是暖和,”皇后笑笑,淡淡的说道,“这才坐了一会儿,便就觉得热了。”
    “我年纪到了,说不了风寒,内务府的人倒也懂事,每年早早的便将柴火送来了,”太后抬眼瞧了瞧皇后,淡淡的说道,“我瞧着你这些日子倒是清瘦了不少。”
    皇后掩面笑笑,却不说话,倒是站在一旁的图兰姑姑皱着眉头说道,“太后便劝一劝我家娘娘吧,这些日子整日的坐在书桌前,一天到晚便指着几杯茶水过日子,这样下去身子哪里还能受得了。”
    “清瘦些是能显得人精神一些,只是你身上本来就没有几两肉,还这么折腾自己做什么,”太后皱了皱眉头,淡淡的说道,“你只当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修养修养就是了。”
    “以前忙惯了,现在突然闲下来,确实有些不习惯了,”皇后笑笑,抬眼瞧了瞧图兰,不紧不慢的说道,“倒也没有图兰说的这么夸张,只是这些日子后宫中的霍乱太多,臣妾便想着多抄几遍经书,能为您和皇上,以及后宫的众多的姐妹们祈祈福也是好的。”
    “你倒是个有心的,”太后点点头,凉凉的应道,“哀家这些天这整夜整夜的睡不好,总是想起哀家那个小孙女。”
    “谁说不是呢,”皇后垂了垂眼,一脸哀伤的说道,“臣妾倒是瞧过她的眉眼,长得极想她的母亲,若是长大了,定也会是个美人。”
    太后垂了垂眼,长长的叹了口气,半响,才又悠悠的说道。
    “哀家是心疼你终日在坤宁宫待着,怕你沉闷才将你找了来,你倒好,一来就要赚哀家的眼泪,”这人一老,瞧着什么伤心事儿都愿意掉几颗眼泪,任凭是谁,也比不了年轻时候那般的,太后抬了抬眼,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我就要说一说你了,这些事情本都是可以避免的,事关皇嗣,你这个做皇后的应该多留一点心眼才是。”
    皇后垂了垂眼,淡淡的应道,“是臣妾疏忽了。”
    “到底是疏忽还是有意为之,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太后稍稍的抬了抬眼,不紧不慢的说道,“哀家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你伤的不是旁人,是哀家的亲孙儿,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哀家当你不懂事,有了第二次,哀家倒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在烛光的映照下,太后的模样显得格外的威严,她一双眼睛盯着皇后,不紧不慢的说道,“若是日后被哀家知道了第三次,那你可要好好的想一想,皇后这个位置,你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皇后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太后面前瞒不住,垂着眼眸静默了半响,才淡淡的说道,“是,太后的教导,臣妾都知道了。”
    “倒也不是哀家非要说教,”太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边缓缓的转着手中的佛珠,一边淡淡的说道,“只是给你提个醒,若是你做的好,我和皇上自然忘不了你的好。”
    皇后点点头,没再说话,不知是不是坤宁宫灯光的原因,现下瞧着皇后娘娘的五官倒是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我瞧着你现在做的那个活计倒也不错,”太后朝着玉初姑姑使了个颜色,淡淡的说道,“哀家倒是也有几篇佛经,你这些日子清闲,便就帮着哀家抄一抄,每隔两天来坤宁宫送一趟,你也能出来走走,你还年轻,整日的闷在屋子里头,难免会觉得烦闷。”
    说话间玉初姑姑便将佛经拿了来,图兰姑姑代皇后双手接过。
    皇后抬眼瞧了瞧那厚厚一摞佛经,转头对着太后毕恭毕敬的说道,“臣妾一定尽心为太后抄录。”
    “恩,”太后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紧不慢的说道,“听我这个老婆子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久,你耳朵也该张茧子了,今天便就先到这里吧。”
    太后说这话便是下了逐客令,皇后行过礼道过晚安,便就带着图兰走了。
    “娘娘,”图兰一边扶着自家主子,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太后跟您说了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皇后轻哼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是打了我几个巴掌,再给我吃一个甜枣罢了。”
    皇后垂眼瞧了瞧图兰怀中抱着的经书,忍不住又轻哼一声,难不成老太太真的以为自己整日的埋在这佛经之中,便就没心思管旁的事情了么。
    真是痴人说梦。
    漫天的繁星各自散发着自己微弱的光芒,照耀着地表上被黑暗吞没的人们,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心怀鬼胎的人们,世家总会有眼睛清明之人,做人做事,到底还是要有讲究的。
    之后便果然不出柳轻眉的所料,第三天一早,孙武便带着消息回了京城。
    “朕不是让你去山东修运河了么?”皇上抬眼瞧着殿下一脸正气的孙武,不紧不慢的说道,“想来现在工程还未过半,你怎么自己跑出来偷懒了?”
    孙武紧紧的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还是将山东运河塌陷一事如实的说与了皇上听。
    “九王爷和柳二少还在那边处理事情,”孙武半跪在地上,皱着眉头说道,“想着皇上心中大概记挂着,便让微臣先回了报告一声,也算是让圣上有个应急的打算。”
    皇上皱着眉头,一行字却怎么也看不下去,半响,才将手中的书本放下,淡淡的说道。
    “死伤人数可有统计?”
    “当时在桥上施工的人尽数遇难,已经无从统计,”孙武皱着眉头,淡淡的说道,“河水湍急,现下已经打捞上来的尸骨已经有二十八具。”
    孙武抬眼瞧了瞧皇上,又继续补充道,“九王爷说,皇上心系子民,定不会让这些匠人们枉死,不管怎样,都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皇上垂了垂眼,手中的东西再也拿不住,柳家的这个二公子当真是不真气的,交代的事情没有意见办的妥帖的,大公子倒是个有本事的,自是为人太过刚直,水至清则无鱼,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怕是混不开的。
    也不知道柳家是不是将所有的灵气都长在了柳轻眉的身上,小丫头转一转眼睛便是一片涟漪,让人生生的移不开眼睛。
    想到这里,皇上便长长的叹了口气,天知道他有多在乎眉儿和自己的孩子,现下却又碰上这样的事情,眉儿向来忠孝,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到她的耳朵里,这一胎哪里还有个安稳的时候。
    “这件事情可有传出风声去?”皇上沉声问道。
    “现在正在全面封锁消息,”孙武低着头,淡淡的说道,“没有皇上的命令,我们不敢擅做主张。”
    “恩,”皇上淡淡的应了一声,思索了半响,才悠悠的说道,“你回去传句话,就说是朕的旨意,山东的事情交给九王爷全权处理。运河塌陷的消息要全面封锁,一切等朕的消息。”
    孙武应声,自己本就是偷偷回来的,现下得了皇上的指令,自然不能多留,索性内宫中认识自己的人不多,蒙上半张脸,倒也能混的过去。
    前天柳轻眉听见皇上咳嗽了两声,今儿一早便就亲自下厨,为皇上炖了好大一锅的冰糖燕窝,现下刚刚在汤盅中装好,便赶紧让芙蕖捧着给皇上送去了。
    芙蕖抱着一大盅的冰糖燕窝,刚刚拐过弯来,便瞧见一个人从乾清宫中走了出来,一转眼的功夫,却有瞧见那人不见了,吓得芙蕖手上一个没拿稳,燕窝差点就掉到了地上。
    虽说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可芙蕖总觉得刚才那人好生面熟,待在原地想来半天,芙蕖才明白过来,现下也不着急去给皇上送燕窝了,抱起那一大盅的东西便朝着长乐宫跑去。
    柳轻眉正坐在内寝中绣着花,抬眼瞧见芙蕖抱着东西跑回来了,便淡淡的说道,“不是让你给皇上送去?怎么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了?”
    芙蕖跑了大半路,现在早就没了力气,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个不停,柳轻眉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为芙蕖到了一杯温水,皱着眉头说道,“怎么跑成这个样子,难不成是撞见鬼了?”
    “鬼倒是没撞见,奴婢倒是瞧见了一尊大佛,”芙蕖仰头将水喝了个干净,一边喘一边说道,“奴婢刚刚还没踏进乾清宫呢,便瞧见孙将军从里面出来,一转头的功夫,人却又没了。”
    孙武?
    柳轻眉皱了皱眉头,是了,照芙蕖的说法,身上有着这般功夫的人,全京城中除了孙武怕是找不到第二位了。
    “芙蕖,你赶紧去席姐姐那便跑一趟,”柳轻眉将芙蕖抱在怀中的燕窝接过来,抬眼瞧着外头阿英正在和芙蓉说笑,便凑上前去小声说道,“帮我带一句话,就说鱼已经回来了,只差她那一味儿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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