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皇上挥挥手,“会有会的跳法,不会那便就有不会的跳法,别有一番滋味就是了。”
    “皇上……”
    “怎么?”皇上一挑眉,他本就坐在高位,现在气势又盛,便更有一番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爱妃不愿意?”
    “不是……”秦白薇立即摇头,转头想向晏丽求助,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看自己,便知道硬着头皮说道,“皇上雅兴,臣妾怎能扶了皇上的兴致。”
    乐师琴瑟声再起,秦白薇硬着头皮舞了一曲儿,说起来这秦白薇也算是实在,说是不善舞步,便就真的一点都不会,在殿下扭动的样子活脱脱的一个蹩脚的老太太,半点美感都没有。一曲作罢,便也只有九王爷和皇后开口打圆场。
    好好的合欢宫宴被秦白薇搅得人人都没了兴致,后半段又有新的歌舞,皇上却冷冰冰着一张脸,几位王爷与皇上又聊天聊南方雪灾的事情,宫宴到了最后,原本准备的歌舞还没有看完,皇上便带了皇后回了坤宁宫。
    按照北方的规矩,除夕的时候要点亮蜡烛,将整个宫殿照亮,小孩子可以早些睡,成人便都要守夜,为来年祈福。
    这一夜皇上是一定要待在皇后处的,第二天再与皇后一起,去到慈宁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后宫中的其他嫔妃则大多数都待在自己宫中守夜,位份低的,便要去到所住宫殿的主位娘娘处,一同守岁。
    席语兰与闵莲柳轻眉三人一同离了太极殿,一起走了一段,碰上岔路口便就散了,各自朝着自己的宫殿去了。
    这席语兰的轿辇刚刚走到自己的宫门口,便瞧见太后娘娘身边的一位小宫女候在那里,点了灯笼走进一瞧,一张小脸早就冻得通红,怕是在此候了很久。
    “姑姑怎么这个时候到这来了?”
    “回小主的话,”候在那里的小宫女冻得不行,见了席语兰后却仍是一点礼数都不少,“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要奴婢在此候着,说是让小主一回来便去慈宁宫瞧瞧。”
    席语兰了然,下了轿辇,将给了轿夫赏钱后,便都打发走了,又让香兰寻了个汤婆子赠了那小宫女,才进宫换下了官服,只带了香兰一人,在除夕的雪夜里,深一步浅一步的朝着慈宁宫走去。
    这大半夜的,雪越下越大,没几步便迷了眼睛,香兰一手要提着灯笼,另一只手还要扶着自家小主,便小声的抱怨道,“小主,这雪下的这样大,您干嘛将那轿夫遣走了,白白的自己遭这些罪。”
    “坐轿子有些太张扬了,”席语兰捧着汤婆子,两人连一把伞也没撑,睫毛发梢上沾满了大片的六角雪花,“太后想让我们不声不响的去。”
    香兰不解,却也不再言语,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把不成三步并成两步走,赶紧到了那慈宁宫还好。
    “今年的合欢宫宴,皇后派人来请了好几遭,”玉初将刚刚从小厨房内煮好的冰糖燕窝取了来,放在桌子上,“太后偏偏半分面子都不给,咬定了‘不去’两个字。”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今晚上阖宫的嫔妃都在太极殿,还指不定在唱什么戏呢,”慈宁宫内向来炭火最足,太后只穿了里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身上盖了条兔毛的毯子,“你啊,活了这么大年纪,却也没活出个明白。”
    “玉初姑姑自然是没有您活的明白,”席语兰恰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玉初将冰糖燕窝递给席语兰,她便接过,在软榻旁坐好,“不然也不会巴巴的在您身板伺候了一辈子,有多少次机会能从这个牢笼中逃出去,却也不走。”
    太后抬抬眼,见席语兰已经将官服换下,便又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宫宴结束了?”
    “宫宴若是不结束,我便也见不着太后派去等在我宫门口的人了,”席语兰盛了一勺子燕窝,试了试温度,刚刚好,便递到太后的面前,“现在又哪能跑到这儿来伺候您呢。”
    “你啊,”太后摇摇头,却还是乖乖的张嘴将席语兰递过来的燕窝吃掉,“若是在皇上面前也能像在我面前时这么的能言会道,我便也就不担心了。”
    席语兰不再说话,只一勺一勺的将燕窝喂给太后吃,一碗燕窝眼瞧着见了底,席语兰才淡淡的开了口。
    “太后活了这么大年纪,也没见着活的多明白,”席语兰盛了最后一口燕窝给太后喂了下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是了。”
    “太后娘娘整日都惦记着小主,有什么好东西便都想着给小主送去,”玉初从外面进来,将一盘绿豆酥放在软榻旁的小桌子上,笑着说道,“小主倒好,每次来便非要惹太后生上一顿气才要罢休。”
    席语兰垂眼看着桌子上的绿豆酥,席语兰不像柳轻眉,尽爱吃些甜的,她点心吃的很少,唯独钟爱绿豆酥,平价又爽口,甜味也少,吃进口里绵绵软软的,那感觉她很是受用。只是绿豆糕宫中大多只在夏天才做,与酸梅汁一起送到各个宫中,做清凉解暑之用。
    自己每次来太后这儿却都能吃到,以前没在意,现在想想,这绿豆酥应该是太后为了自己,一年四季都常备在宫中的。
    “太后这几日便有些头疼,我想学着小主那般为太后揉按一番,哪里知道太后嫌弃我人老手糙,”玉初见两位主子都闷声不说话,便笑着打圆场,“说我按的不舒服,一番下来,倒不如不按。”
    席语兰看着躺在软榻上不肯睁眼的太后娘娘,轻轻的叹了口气,起身绕道太后身后,一双玉手放到太后的太阳穴上,力道适中的揉按。
    “还是你按的舒服,”席语兰费了半天的劲儿,可算是把老太太按舒服了,半天才舍得开口说上一句话,“玉初不是手劲儿太轻,便是手劲儿太重,总是学不到你的精髓。”
    “太后觉得好,便算是兰儿孝敬您了。”
    太后微微的抬了抬眼,席语兰那张清秀的脸庞便印在眼前,太后悠悠的叹了口气,兰儿的这双眸子啊,自打进了宫,便再也没了涟漪。
    “兰儿,”太后轻轻的握住席语兰的手,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苦闷。”
    “这些后来的事情,我又怎会知道,他仍是独身一人,还是已经有了心上人,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席语兰笑笑,凉凉的应道,“就算是还未进宫之前,大家也不过是互相赏识,君子之交罢了,更何况现在兰儿已经入宫,封了婕妤,早就是皇上的人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就挂别的男人的事。”
    席语兰垂着眼眸,恬静的眸子下满是凄凉,抛去太后这个身份,她左不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是个穿着华丽又满腹心事的姑姑,看到自己喜欢的侄儿这般的模样,她怎么能不心疼,特别是看着席语兰便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那般。
    “兰儿,你在我面前,何必也这样的全副武装,”太后握着席语兰的手,慢慢的抚摸,到底是最好的年纪,这般的肤若凝脂,“今日是除夕夜,你就当今晚是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守夜,与我说说心事,今夜,你也不是皇上的宁婕妤,我这不是这地位尊高的太后,如何?”
    “姑姑……”席语兰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太后娘娘,一双眼睛早已婆娑,“兰儿既已入宫,便打定了主意,早就心思,何必白白的又去掀开那一层层的伤疤,去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呢。”
    “我的好兰儿,你受苦了,”太后将席语兰拦在怀里,心疼的说道,“姑姑知道你心气儿高,不愿像旁人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谗言媚行的去讨皇上的欢心,你既是这般的心意,姑姑自然也不会再勉强你。只是有一件事,姑姑还是要嘱咐你一声的。”
    席语兰垂眸,悉心受教。
    “你自己无心,姑姑也不会在勉强了,”太后瞧着席语兰,一字一顿的说道,“既然你自己都无心,又何必去管别人的闲事。淡然自若便好,又何必去趟别人的那趟浑水。”
    “我心想便是这档子事儿,”太后的话说到了这里,席语兰倒也放松了下来,笑着说道,“大半夜的,太后差人找我,不在太极殿门口等,偏偏要绕个老远,跑到我的寝宫门口去截我,不是有悄悄话要跟我说,还能有什么事?”
    太后瞪席语兰一眼,明明比谁都机灵,偏偏平日里还要装成那般样子,也只能在这慈宁宫中,才愿意在嘴上讨个便宜。
    “太后有所不知,长乐宫柳小主,打从储秀宫开始,便与我交好,于情于理,我自然都应该帮她一把,”席语兰笑笑,在太后面前,她便永远是小辈在长辈面前乖巧的模样,“再者来说,眉儿的心性单纯,她对咱们皇上,是打心底里的在乎,与后宫中别的嫔妃,或为了荣华富贵,或为了高官俸禄,都是不一样的。”
    “哦?”
    “我今天倒是要打听上一回,”香兰拿了洗好的苹果过来,席语兰便取了一个,亲自拿了刀子削于太后,“这到底是哪个长舌妇,敢跑到太后面前来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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