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兰,”席语兰握住香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将小丫头拉到自己的面前来,轻声问道,“你可怨过我恨过我,因为我的不争不抢,让你在后宫中抬不起头来,不能像耿美人宫里的冬雪那般风光?”
    “小主啊,您这是哪里的话,我一个做奴才的,自然是唯主子马首是瞻了,小主您对我这么好,我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心思,”香兰见自家小主这般样子,心里便要后悔死了,她家小主是菩萨心肠,将谁都放在心上,自己跟在她身边伺候,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再者说了,小主贵为婕妤,我在小主身边伺候着,平日里走在外面别的宫的丫鬟太监都尊敬着呢,哪里便抬不起头来了?”
    柳轻眉笑笑,松了松香兰的手,她便又走到主子身后,按照手法认认真真的揉按。
    “香兰,你可知道我为何入了宫却又这般寡淡?”席语兰轻声问道,却不等香兰回答,便又自顾自的说道,“姑姑坐上了太后之位,是我们满门的荣耀,外公便希望这太后的宝座,永远都在我们席家的手里,家里人觉得小一辈的女子里,我最出挑,也机灵些,便将我送了进来,希望我能接过姑姑的衣钵,将这后宫握在手里,一步一步的坐上太后的位子。”
    从来也没人问问她有没有心上人,是不是愿意进宫来。
    “小主……”
    香兰看出了席语兰心中的苦闷,想说些什么安慰,却被席语兰打断。
    “香兰,你在宫中伺候了好些年了,你以前是跟着哪位主子的?”席语兰笑笑,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她现在又去哪儿了?”
    “奴婢以前是跟在李贵人身边伺候的,”香兰想起以前的主子,有些惋惜的说道,“后来贵人被打入冷宫了,奴婢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那李贵人又是为何被打入冷宫呢?”
    “当年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贵人便跟在皇上身边了,那时候皇后是王妃,贵人是侍妾,”香兰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说与席语兰听,“奴婢是皇上继位之后,才跟在贵人身边伺候着的,那时候宫里的嫔妃们啊,便数李贵人最好看了,也最得宠,奴婢听说,早在王府的时候,贵人便是最风光的。”
    “既然这般风光,后来又是怎么被打入冷宫的呢?”席语兰淡淡的问道。
    “当时李贵人怀了身孕,后来莫名其妙的便没了,李贵人怀疑是皇后娘娘动了手脚,”说道这么,香兰便压低了声音,“只是李贵人当时没有证据,终日里被失子之痛折磨,便日日去皇后的坤宁宫中闹,后来还出言顶撞了皇后,皇上说李贵人疯癫了,不适合再留在后宫,便就将贵人打发去冷宫了。”
    “这位李贵人之前这般受宠,年纪轻轻的便丢了孩子,皇上便也没有句暖心的话?”即便是说道了这种话题,席语兰仍然似乎一副淡淡的模样,“或者这后宫,便没有哪位小主与李贵人交好,能在这个时候安慰提点一句?那李贵人便也不会是这般的下场了。”
    “李贵人的心性自然是没有小主好,那时候仗着皇上宠爱,将谁都没放在眼里,在后宫中可算是树了不少敌人。”
    香兰一愣,话说到这个份上,她才明白自家小主要跟自己讲的是什么样的道理。
    “小主,”香兰跪在席语兰面前,以前她不懂,今日一席话,自己总算是明白了自家小主的道学,“香兰愚钝,小主平日里百般提点,奴婢竟到现在才明白小主的大智慧。”
    原来小主早就看透,在这皇宫中,最不可靠的,便就是皇上的恩宠。
    “瞧瞧,还说自己愚钝,我瞧着你从机灵着呢,”席语兰笑笑,今日一闹,香兰这丫头,算是开窍了,“既然懂了,那可要劳烦姑娘,将我先前交代的事情,一一做了去。”
    说完,席语兰便将面前的东西往外推了推,香兰被席语兰几句话逗得脸颊通红,却也不敢顶嘴,拿了东西便朝着闵小主的住处去了。
    席语兰看着香兰的背影,微微的垂了垂眼。
    你倒是明白了,我却又糊涂了。
    闵莲处。
    “闵姐姐,咱们现在便将这风筝放了去,”柳轻眉站起身来,眼瞧着便要将闵莲从软榻上拉起来,“我瞧着今日风大,倒是适合放风筝,御花园中地方也大,正巧合适。”
    “我的好妹妹,你自己去了便是了,我可不能跟着你这么胡闹,”闵莲摇摇头,笑着说道,“这外头风这么大,我现在身子弱,若是染了风寒,回头再传染给了肚子里的小家伙,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柳轻眉撇撇嘴,却也不能不为闵莲肚子里的小东西着想,便带了芙蕖芙蓉,拿了风筝便奔着御花园去了。
    “小主怎么不同柳小主同去,”乌梅一边给闵莲斟着热茶,一边说道,“江太医说了,小主可以去外面走动的,多穿点便是了。”
    “炉子上的雪蛤炖了半天了,这时候吃正好,”闵莲笑笑,转头看了看窗外难得的暖阳,“今儿天气好,倒也适合出去走走,你陪我去乾清宫瞧瞧皇上去。”
    乾清宫内。
    这两天本没什么政务,只是皇上用功刻苦,平日里无事的时候,也大多都待在乾清宫里,高无庸正在一旁伺候着皇上喝茶,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便进来通报。
    “皇上,闵贵人求见。”
    皇上一皱眉,都说让她好生休息了,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真是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快,快请进来,别冻着闵贵人。”
    高无庸笑笑,自打闵小主有了身孕,皇上真是时刻都将她放在心上,外头进贡了什么东西便也马上挑了最好的让人给闵贵人送了去,现在哪怕是在外头的雪地里站一站,皇上便不舍得了。
    当真是母凭子贵啊。
    “不是说让你好生养着,怎么到这儿来了?”闵莲刚一进门,皇上便上前去迎,将人从门口一路扶进来,“我不是都交代过了,若是相见朕,差人来通报一声便是,朕自会抽空去看你,外面雪还没化透,你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闵莲笑笑,她本就消瘦,现在怀了几个月了,也没有很明显的显怀,可让皇上这么一弄,她倒觉得自己是怀胎八个月的大肚婆了。
    只是闵莲清楚,这些恩爱和温情,从来都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自己肚子中的孩子的。
    “哪里便这样娇贵了,这段路以前天天走,也没见摔了碰了,”闵莲掩嘴笑笑,仰头看着皇上说道,“再者说了,江太医也交代过,让臣妾不要每天都在屋子里闷着,天气好的时候便出去转转,我瞧着今天天气好得很,便就转到这乾清宫来瞧瞧您。”
    “好好好,你现在说什么朕都应你,”皇上赶紧扶闵莲坐下,又差高无庸去去了虎皮毯子来给闵莲盖上,走了一路,总担心会受了风寒,“先把毯子盖上。”
    “早知道来一趟让皇上这般操心,臣妾便怎样都不会来了。”
    “哪里的话,”闵莲一说,皇上才意识到自己太敏感了,便叹了口气,在闵莲身旁坐下,“你能来看看朕,朕便很开心了。”
    或许是他以前夺位的时候太不在意亲情,所以这些年来,后宫的女人不少,子嗣却少的可怜,大多数的孩子还在娘胎的时候便夭折了。
    “光顾着说话了,倒把正事儿给忘了,”闵莲笑笑,示意乌梅将东西放到案几上,“这雪蛤今天天刚亮的时候便炖上了,用了红糖温着,炖了好些个时辰,现在吃火候正好,臣妾知道皇上这些日子忙,便一刻都不敢耽误,赶着送过来给皇上补补身子。”
    “皇上尝尝,”闵莲将罐子打开,红糖炖雪蛤的味道便立刻涌了出来,当真诱人的很,“嗨热着呢。”
    “朕知道你挂念着朕,你有这份心思,朕便很开心了,”闵莲一勺雪蛤送到嘴边,皇上自然张嘴吃下,雪蛤的味道在味蕾上氤氲开来,美食美人,当真是冬日里的一桩美事,“以后让下人送来便是,你不用亲自来的。”
    “皇上心疼臣妾,臣妾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闵莲柔情似水的笑笑,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的撇了撇那边的书桌,并不见往日里堆积成山的奏折,只有薄薄的几本书和茶盏,看来并没有在处理政务。
    “只是臣妾还为太后娘娘炖了一盅,想着要亲自送去,才算是对老人进了孝,”闵莲笑笑,又继续补充道,“前些日子臣妾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听见太后咳了两声,便就想着雪蛤对咳嗽甚好,便总想着给太后炖上一盅才好。”
    “你有心了。”
    “再和皇上说下去,雪蛤怕是要凉了,”闵莲笑道,“臣妾便去太后那瞧瞧,不打扰皇上的时间了。”
    “我让高无庸给你准备台轿辇,”皇上见闵莲要起身,便上前扶了一把,“路滑,朕总是不放心你。”
    “如此也好,”闵莲笑笑,乌梅上前来给自家小主系上白狐大氅,“只是臣妾来的时候,听见花房的奴才说,御花园中新植了些蓝色的绣球花,臣妾正纳闷呢,这大冷的天,哪里还是绣球花开的季节,那花房的奴才却说是特地从南洋引进的,又请了些匠人悉心栽培着,即便是大雪的天气里,也能娇滴滴的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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