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虽受了风寒,但却已经服用了驱寒之物,体内的寒气已经驱散的差不多了,早已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寒气,头晕头疼是常有的,微臣一会儿为小主写一张方子,姑姑派人随微臣去太医院取了药,按照用量每日为小主服下,一来是治一治小主的头疼症,而来也是去一去小主身子中的寒气。”
    柳轻眉垂眼看着跪在床边的刘太医,对于这位太医,自己可谓是久仰大名,刘太医若是按年龄,算不上是太医院中最大的,可若说起这瞧病的本事,那便没有别人能赶得上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位刘太医是出了名的廉洁,若说这宫中的太医,为了各取所需,多和后宫中有巴结,这样一来,后宫中的娘娘小主们的身子有人照看,太医们升官发财也是极快的。只这位刘太医不一样,有传言说他脾气暴躁,半生廉洁,且最不愿意的,便是和后宫中的争斗缠在一起。
    柳轻眉垂眼不说话,这位太医从进门开始便冷着一张脸,多半是瞧不上自己。
    也是,之前皇上为了自己误了早朝,只因为这一件事,便被后宫前朝的人们揪着不放,人人都说她柳轻眉是个狐媚子,只一位的绊住皇上的脚,这景和多年的社稷,八成是要毁在长乐宫的这位小主身上了。
    柳轻眉抬了抬眼,想来这位刘太医,也听了不少这样的话吧。
    “有劳太医了。”
    芙蕖谢过太医,又差了人跟着去太医院取药,只是刘太医刚刚抬脚要走,便被倚靠在床榻上的柳轻眉叫住。
    “刘太医辛苦,”柳轻眉吹了一晚上的寒风,难免虚弱些,“只是刘太医莫非是神机妙算?知道我这长乐宫今早晨会去一趟太医院,便就提前来候着了?”
    “回小主的话,倒不是微臣神机妙算,”刘太医转身,浅笑着解释道,“只是昨日夜间,微臣本在太医院轮值,皇上身边的高公公特地去太医院传了皇上的口谕,说是让微臣来着长乐宫门口候着,等小主一醒,便马上进来为小主诊脉。”
    “高公公还特地交代,若有微臣有半分耽误,使得小主的玉体有恙,”刘太医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皇上便即刻取了微臣的项上人头。”
    刘太医的话让柳轻眉一愣,这些日子他独宠耿长君,冬日里的床褥冷冰冰的,就算是烧再多的炭火也暖不过来。柳轻眉也在这些个日夜里恨过他怨过他,最后却只能怪自己不听劝告,钟情帝王。
    进宫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自己耳边日夜提醒,这自古以来,帝王便是最薄情的,他宠爱你时,你自然是万般荣耀,风光无限,只是等到他的恩宠没了的那天,你便比尘土还要卑贱,任人踩踏。
    柳轻眉只当她的景明是不一样的,直到他身边的人从自己换成了耿长君,她才明白,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有千千万万个人觊觎,哪怕是有一个不小心,自己便会被挤了下来。
    可现在,刘太医的一番话却让柳轻眉觉得,她的景明与耿长君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他那颗生在帝王家的痴情之心,始终都系在自己身上。
    “芙蕖,去把那西域进宫的一双红珊瑚珠取来,”柳轻眉笑笑,她父亲也官职低微,她自然之道位于人下的辛酸,因为主子的一句话,在这雪夜里站上半宿的滋味,定然是很不好受的,“刘太医诊治辛苦,我知道刘太医向来清廉,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我瞧着刘太医与我父亲年岁差不多,这红珊瑚珠是西域进贡的,成色极好,便当是我送与令爱的礼物了,还希望刘太医笑纳,不要推辞才好。”
    一番话说得大方得体又诚恳,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刘太医向来沉稳,之前在外面倒是听过这位柳小主的传闻,大多都是不好的话,使得自己也与旁人一样,以为长乐宫的小主一位的只知道狐媚惑主,今日一见,倒真是让刘太医刮目相看。
    说起来,倒也不是他过分孤傲,只是这后宫中的娘娘大多高傲,从未将他们这些太医瞧在眼里,若是让他去做一条瞧着高官俸禄便摇尾巴的狗,他是及不乐意的。
    “如此,刘相便恭敬不如从命,”刘太医也是个大方之人,柳轻眉的话说到这份上,她便也不再推辞,“便在这里替小女,谢过小主了。”
    “刘太医客气了。”
    柳轻眉轻笑,身在后宫,她太知道在太医院有一个自己的眼线,是多么重要了。
    “速来听闻这太医院刘太医孤傲的很,”芙蕖将红珊瑚珠取了奉于刘相,他也没有别的话,只是简单的谢过之后,便就走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出去却只换来了一句感谢,芙蕖心中难免有些气不过,“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这宫中的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的。”
    “不得无礼,”柳轻眉捧着芙蕖泡给自己的菊花茶,几块冰糖下去,菊花的苦涩便就淡了,清热去火,柳轻眉这几日钟爱的很,“那后宫前朝也有传言,说你家小主我狐媚惑主,这也不是空穴来风的了?”
    芙蕖一愣,她自是没想到小主会聊到这件事上,被堵得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最后只好哼哼唧唧的跟小主撒娇。
    “哎呀小主,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芙蕖和小主混的熟,二人之间除去主仆这一层关系,倒是更像闺中玩得好的小姐妹,“我这不是替小主抱不平么。”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柳轻眉见芙蕖被自己堵得哭丧着一张脸,便也觉得好笑,“这刘太医是位好人,咱们以后怕是有求到人家的时候,这样的话,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说了。”
    芙蕖点点头,虽然她有时候弄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但芙蕖心中总想着,自家小主书读的那么多,自然比自己这个粗人会拿主意。
    一杯菊花茶喝了大半,柳轻眉才想起来问一句,“我倒是忘了问了,皇上呢?”
    昨晚的事,于刘太医来说,皇上自己是太过跋扈了,但皇上交代太医院的那几句话,之于柳轻眉来说,可真是甜到了心里。
    芙蕖一愣,她只当自家小主已经忘了这回事,却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你发什么愣,问你话呢,”柳轻眉还以为芙蕖是守了自己一晚上,变傻了,便笑着问道,“皇上呢?是否还是政务繁忙?”
    “小主,皇上他……”芙蕖顿了顿,努力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听说送小主回来的人说,昨晚耿美人染了风寒,浑身发热,皇上赶去耿美人住处了……”
    芙蕖收声不再说话,柳轻眉垂着一双眼睛,他倒是深知女人心,每次都能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间,前一面还将自己捧上了天堂,下一秒便毫不留情的松手,眼睁睁的瞧着自己堕入万丈深渊。
    到底是耿美人有着倾城之姿,才更加惹人怜爱些,自己在这后宫中,不过是平平之色,哪里能比得过。
    想来当年惊艳皇上的那一抹不同于别人的‘特别’,也在日夜的相处中,消散了吧。
    “小主,您也别太伤心,”芙蕖最见不得自家小主这般失落的模样,便立马出言安慰,“皇上心里还是记挂着小主的。”
    柳轻眉自嘲般轻笑,他或许的确是记挂着自己的。
    但这后宫三千佳丽,又有哪一个不在他心上?
    “小主……”
    “这冰糖不好,远远比不上在我老家奶奶亲手熬的,”芙蕖一句话没说完,便被柳轻眉打断,她话不对题的说道,“都不甜了。”
    心里觉得苦,便是再好的冰糖也压不住这半杯菊花茶的苦涩,一口下去,那份苦楚从胃里开始,迅速的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怕是再好的冰糖也挡不住的。
    耿美人体谅皇上日夜操劳,为博皇上开颜,尽心准备新年贺礼,却没成想染了重症风寒,卧床不起。皇上心系耿美人,多日来亲自在床榻边守着,直至耿美人身子康复。
    耿美人和皇上这几日的相守不知道被谁传了出来,连两个人床榻边绵声细语的话都听得精确,耿美人本就得宠,这样一来更是被后宫中众人艳羡,上到贵妃婕妤,下到自打册封了便再也没能见到皇上面儿的官女子,人人见了耿长君都要提上一句,多是说的些艳羡耿美人姿色,能留的住皇上这样的话。
    长乐宫凉亭处。
    “我说小主,这个时候,外面都翻天了,你怎得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芙蕖托着腮坐在柳轻眉对面,百无聊赖的看着自家主子一脸认真的扎着一个风筝。
    “天气一冷,大家便都窝在屋子里不出去,闷都闷死了,”柳轻眉也不管芙蕖的不满,认认真真扎着自己手里的风筝,“我瞧着闵姐姐肚子里那个,也是个不安生的主儿,这才多大啊,夜里的时候便开始踢闵姐姐的肚子了,闵姐姐睡都睡不安稳,正好这几日不太冷,又有风,虽然不如春日里放风筝那般合适,但总归能放的起来就是。”
    “咱们宫里倒是有个风筝,那还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早就不能用了,”柳轻眉拿着小刀子细细的削着一根木棍,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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