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了一会儿妹妹躺回沙发上,“哥哥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么?”
    武据愣了一下,没想到妹妹忽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莫名奇妙,难道是妹妹终于长大了?
    “我猜猜看,那个小时候跟在我屁股后面的流鼻涕小女孩终于长大了,情窦初开,是不是妹妹有了喜欢的男孩?”
    可是武瑶没有反应,甚至对于哥哥这样的想法没有觉得任何好笑,她眼帘低垂,“我许了一个哥哥的愿望,希望哥哥能找到一个好女孩。最好像祈公主那样的公主,美丽又善良,当然她也要像哥哥一样宠我。”
    “这到底是你的生日还是我的生日啊,不如许愿有某个男孩驾着七彩祥云来找你。”武据难得的笑笑。
    “可是哥哥太蠢了,又笨又蠢,不懂得怎么说话才好,又不会讨好女孩,这样的哥哥怕是以后都不会找到某个心仪的女孩。所以我许愿哥哥有个女孩,有了女孩的哥哥就会安定下来了吧?”
    武据想了想,说道:“那我就希望有人听到妹妹的愿望,给我一个女孩,等我买上一件小屋,如愿望中活在小屋中,那小屋中最好有一面窗户,下雨时可以再那里望雨,晚上可以再那里望星空,幸幸福福。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父母,有一对可爱的儿女。”
    武瑶淡淡地笑着,似乎是觉得哥哥终于开窍,笑得那么开心,可是武据觉得武瑶有心事,武瑶每晚都会和他说说话,他们的话不多,早在几年前就说完了,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可今晚妹妹说的太多了,多得不像话,东拉西扯,到处说说,说了这么多还不够,总想在强迫着哥哥和她聊天一样。
    “哥哥想不想东方?”沉默中,武瑶忽然问道,这个问题永远是个问题,在兄妹的分歧上,故乡‘东方’永远是令两人分歧最大的地方,那是个令他们既喜爱又憎恨的地方,曾见证了他们的生活,又看着他们的父母一点点毁灭,有时候知道会涉及到东方的事情,两个人都会选择性的避而不谈,但今天武瑶罕见的提及。
    “小瑶呢?想不想?”武据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东方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在这一点上两人非常默契,他们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对方想不想,妹妹想东方了哥哥当然会跟着回去,哥哥回去了妹妹也会跟着,有人说他们就像人字地两笔一样,形影不离。
    “今天有人送了一封信给哥哥,东方那边送来的,哥哥不在,我偷看了哥哥的信件。他们说夏国发生了大事情,西方的动作很大,可能会波及整个旧夏国地区。”武瑶也没有直接回答。
    “信件?”武据摇摇头,原来东方还有人记得他么?三年过去了,他就像是死去了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寄信给他,他还以为所有人都忘记了武据这个人了。
    “西方军队动作频繁,就在前线的地方,数名将军被撤换下来,同时换上了那些曾参加过建昌战斗的大将军,但还没有发生大规模调军,但对于夏国这一边,‘龙军团’已经被派往樊城。”
    夏威宗于长安战败后,夏宗室逃窜到建昌城,并以建昌为都延续着夏国国祚,十几年前建昌城也被攻破,西方号称捕捉了所有夏国皇室,夏国在这一刻正式宣布灭国,但在此之后,夏国遗民以夏旧都为中心,建立了夏国,仿照夏国军制建立了十二个机动军团,‘龙军团’就是其中的一只,这样精锐的军团原本应该留在夏邑拱卫京城,但竟然被派遣到樊城,樊城一带面临着晋国和西方控制的地区,基于晋国的压力,西方和夏国原本都不会放置军团才对。
    武瑶未必对军事有多深的了解,但看到龙军团到达樊城的时候是最紧张的,那是离晋国最近的城市!无论这个军团带着怎么样的目的,都令她恐惧。实际上武据觉得更应该注意的是西方的调动!他看过很多书籍,关于建昌之战的无一不用惨烈,可怕,地狱这样的字眼描述,本来西方可以慢慢蚕食夏国残余,但那一次整个西方高层都像是疯了一样,人海战术原来是东方不得已的战术,但那场战争中西方竟然投入了和夏国同等数量的军队,双方爆发了剧烈的战斗,西方依靠先进的甲胄技术快速推进,夏国则竭尽所有的国力,整个建昌成为了绞肉场,怀揣着各种梦想的军人们在那里一一长眠,庞大的地区布满了甲胄的残骸,最后双方剩下的军队不超过两万,这场战斗虽然覆灭了夏国,但同样对西方的军事力量和经济造成了不可弥补的伤害。而现在,西方换上了经验更多的将军,难道已经完全恢复了建昌战争留下来的创伤了么?现在已经由余力来觊觎东方了么?
    难道真的会发生战争了么?
    “那就让他们战斗去吧,我们现在在晋国都城,就算打起来也打不到我们。”武据无声地笑笑,声音轻轻地,轻柔的像叹气,又像雪花飘落,“祁京真的很好,不用像在东方那时候为战争担心,这里也不会发生战争,无聊时可以去看看烟火,又或者去听他们吟诗作对,祁京还种着那位风流皇帝移栽地牡丹,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也种由很多地牡丹花,牡丹花开地时候是一片无边地花海。就像过去某一位女孩描述地梦一样,我还有个温柔的妹妹,生活在这里一定很惬意吧。”
    说这话地时候武据地身体很僵硬,僵硬得像钢铁,说完这话紧绷得身体松软下来,满是疲惫与柔软。
    放松下来之后他总会回想起几年前零碎的画面,在某个灾民营地他听到某个女孩关于未来的梦想,她梦想活在和平的生活中,可惜那个女孩最终死去了,死在追逐理想得路上,没能找到她的理想国,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现在他终于体会到别人得理想生活,他活在很多人得梦想种,但却觉得那么疲惫,那么坐立不安,就好像他过的是从别人手里偷来的生活一样。
    “东方是很好啦,我有时候也会想念在那边的日子,想念东方的焰火,可那些都是别人的,别人给你看你才看得到,别人不给你看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哥哥总说我的小时候,可关于小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记得爸爸,我也不记得妈妈,也不记得家里是什么样子。”武瑶摇摇头,家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词语,也许她曾经拥有过,但她毫无印象,“我只记得哥哥,哥哥的手很温暖,像太阳一样,有哥哥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哥哥在哪里我就在那里。”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不一会儿武据竟然听到耳边传来武瑶均匀的呼吸声,无声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妹妹还是这样,像个小女孩一样,无论多累都不会睡,在家中等着哥哥的回来,只有在哥哥的身边她才睡得着。
    武据立即把武瑶抱回卧室中,武瑶的卧室典型的少女系卧室,柔软的被子,镜子前散落着好几个粉红色的发带,武据把妹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免得武瑶着凉,祁京属于内陆城市,内陆城市没有沿海城市那样均衡的温差,白天温暖,晚上立即就凉下来,稍微不觉意就会患上小感冒。他又把床上某个巨大得像个人得东西放在武瑶怀里,就着微光可以看见那是一只巨大的毛绒熊,抱着熊猫武瑶沉沉睡去。
    “哥哥熊。”武瑶这样称呼这个巨大得玩具熊,武瑶小时候受过惊,留下心里阴影,睡眠其实并不好,一受惊就会像个惊弓之鸟般醒来,醒来之后总在找哥哥,没有哥哥陪在身边她就睡不着。可武据有时候不会在她身边,于是武瑶就找人做了这个巨大得玩具熊,玩具熊脸上有种滑稽得表情,那是模仿武据扮鬼脸的样子。
    多少年了,毛绒熊周身都洗出了白色,但武瑶一直将它带在身边,走到哪里就带到那里,抱着哥哥熊她就彷佛更安心。
    武据摸摸妹妹得头发,这才走出房间中,关上门,他的目光越过客厅中各种物品,看到了桌子上一封整齐放着信封,他走到桌子前,拿起了那封信,信封口的封胶早已经被打开,他想直接把信丢掉,可最终没有丢掉,他拿着信,疲惫地坐在沙发上,这才读起里面得内容来。
    这是一封从遥远的东方送过来的信,跨国数千个公里才送到晋国的邮件系统中,再经过漫长的铁路运输,最终送到他的手中,送来的时间绝对不短,最少也要一个月,信里说的事情其实是一个月以前的情况,可能今天已经打起来也说不定。
    信的内容也就几个部分,无非是描述着东方的局势,但比武瑶说的要多,比如西方军队数量的减少,西方确实换上了更有经验的将军,但军队数量似乎再减少,有些军队甚至被运送回西方,教皇国的主力军团也没有任何消息,想来还留在西方,在这样的环境下西方绝对无意于发动战争,除非他们想承受失败,换上旧将军恐怕是为了维持减少军队数量后的军队稳定,而非显示出他们的侵略性,武瑶关注的永远是某些部分,这些小事情可不是重要部分。
    可能是写信人觉得说这些没有用,又想表现以下对武据的关心,这又才在新的末尾加上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加油,还有好好享受祁京的生活,不用担心这边的事,诸如此类的话。
    信件没有署名,但武据知道这是他的老师写的,老师算是他们父母的朋友,也是在灾民营中救出了他们兄妹的救命恩人,却在他们兄妹离开的冷漠的像个陌生人,直到今天他才写下了第一封信。
    难怪武瑶忽然问着他想不想东方,难怪武瑶今晚非要等着他回来,从他们离开东方,那个人自始至终就没有来过一封信,这封信更像是催促着他们返回东方,尽管信中没有一句话提及他们返回东方的请求。
    可三年过去了,武据在这个城市中生活,活得就像个地地道道的祁京人,他习惯了祁京的安静,习惯了偶尔修修钟表的机械生活,也习惯了每晚看铛铛车窗外的黑暗,他根本不想回去,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他怎么会想回去?
    武据读完信,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垃圾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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