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慌慌张张的去了,范三拔微微闭目,调节了一下心绪,重新把精力集中到了棋盘之下,很快,他下定了决心,吃掉了林天奕的炮,然后笑看眼前的先生,示意继续。
    林天奕轻轻耸肩,好像并不在意,他随手拿起自己的帅,不顾所有棋盘规矩,直接越过棋子,敲掉了范三拔的将。
    范三拔看到这一幕,惊呼:“先生,您这可是坏了规矩。”
    林天奕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范三拔忽然警觉,看了一旁高大的孙伯纶,眼睛落在他的靴子上,刚才那偷马车的窃贼,似乎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靴子,这时他明白过来,这是个套子。
    “敢问好汉如何称呼,在下介休范三拔。”范三拔一抱拳,老练的说道,他把孙伯纶当成了绿林中人,准备先对对切口,再盘道。
    范三拔昂首挺胸,眼中尽是傲然,介休范家商名鼎盛,在西北各地都是如雷贯耳,自己表明了身份,一般绿林中人不敢得罪。
    孙伯纶却扯过一把椅子,解下佩刀仍在棋盘上,落得一个棋子乱飞,他淡淡说道:“孙伯纶。”
    范三拔听了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忽然从椅子上站起,但见刚才出去的侍卫没有回来,楼梯口也是一片安静,知道孙伯纶已经控制了局面,他心中五味翻腾,万万没想到孙伯纶会找上门。
    他仔细回想了范家和孙伯纶之间明里暗里的交集,忽然眼睛定格在了林天奕的身上,范三拔冷哼一声,喝骂道:“果然是家贼难防,我对你尊崇有加,却不曾想是条喂不熟的狗!”
    林天奕听的这话,脸色血红,厉声喝道:“我本是僻野寒儒,走南闯北,见惯了肮脏,但是......,我无法接受通虏,那是叛国,奴颜婢膝之徒,汉贼尔!”
    “迂腐!”范三拔回了一句,忽然微微一笑,坦然落座,平淡的说道:“这里可是潼关,三边总督衙门所在,是有王法的地方,就算你引开我的侍卫,又能如何?”
    “当然是擒住你了。”孙伯纶轻声回应,脚踩了踩地板,不一会,七八个眼神凶戾的汉子抬着一个木箱上来了。
    范三拔也是见过世面的,如此场面一点不慌,指了指总督衙门的方向,道:“你们二人或许不知,昨晚我便递了帖子,见了洪大人,孙伯纶,你在塞外的所作所为洪大人都知道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天奕不知此事,听到范三拔说出来,坐不住了,孙伯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放心,才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那点事儿,洪大人会帮我兜着的。”
    一挥手,两亲卫上前,用牛皮索拴住了范三拔,塞住嘴,扔进了大木箱里,孙伯纶在他身上搜了搜,只找到一些散碎银两。
    这时,赵琉璃走了上来,递上一个锦匣,正是从范三拔马车上取来的,孙伯纶打开,拿出一封告身,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又看到一枚金符。
    “这是虏酋皇太极赐他的,以筹赏他献上九边诸镇的情报信息。”林天奕道。
    “你准备怎么做?”见孙伯纶收起金符,让亲卫把箱子抬走,出声问道。
    孙伯纶挥了挥手,所有人都下去,守住了唯一的楼梯口,他沉默了许久,眼睛盯着脚下人来人往的街道,问:“你......是哪里人?”
    孙伯纶很想问问林天奕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但话道嘴边,又说不出口了。
    林天奕笑了笑,坦然说:“学生林天奕,广东香山人士。”
    孙伯纶眉头一皱:“却是听不出一点粤语口音。”
    “自然,我八岁即去了濠镜,随那里的佛郎机人出海,东瀛、大员、爪哇我都是去过的,二十岁随着佛郎机的商船去了其母国,游历泰西诸国,辗转从西域那边回来的,西人说咱们脚下这片土地是个大球,我倒是差不多都转过来了,再重的口音也磨没了。”林天奕颇为自豪的说道。
    孙伯纶见他侃侃而谈,倒是不像撒谎的样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不觉间,他那张长满茧子的手握在了刀柄上,忽然,他对林天奕道:“林兄,你的手机响了。”
    这当然是最直接的试探,一旦林天奕有任何类似穿越者的迹象,那把雁翎刀会横击出去,斩下那颗智慧满满的脑袋。
    然而,林天奕却笑了:“手机,何物?我游历诸国,却是从未听说过。”
    孙伯纶松开僵硬的手,微微一笑:“没什么,林兄,走吧。”
    说着,率先下了楼,林天奕见他步履轻松,神情欣喜,却不知道他高兴什么,赶忙跟着去,问:“孙大人,你去哪里?”
    “我是武将,又蒙总督洪大人几番照顾,就连老婆都是洪大人给保的媒,到了潼关,怎么能不去拜见一下呢。”孙伯纶呵呵一笑,畅快的说道。他又拍了拍装着范三拔的巷子:“这不,礼品都已经备好了。”
    饶是林天奕的智慧,也觉的孙伯纶此时去是自投罗网,但他心里清楚,孙伯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孙伯纶笑了笑,抱拳说:“林兄,千户所塘坝的事情,我还未感谢你,总督衙门附近有一阙珊楼,里面的黄河鲶鱼汤甚为鲜美,我已让人定下位置,林兄不妨去尝尝,若是我从衙门出来,咱们一起回绥德,若是出不来,你我就当从未见过。”
    说罢,也不管林天奕如何,带人大踏步的向着三边总督衙门而去。
    孙伯纶到了总督衙门,守门军官孙伯纶也认识,当日自己结婚,此人还去讨了杯水酒喝,见到孙伯纶一身百姓打扮,还劝道:“孙兄弟,怎生不着军服,要让那些大头巾看到,又要呵斥你失仪了。”
    孙伯纶递过去一块银子,足有七八两,也没回答,只说:“有机会请你饮酒,最好的汾酒。”
    进了签押房,洪承畴正与陕西当地官员交代粮饷之事,见孙伯纶进来,脸色一沉,说:“你先下去吧。”
    那官员只看了孙伯纶一眼,驯服的离开了,周围几个文吏也退下,洪承畴端起茶杯,似是随意的问:“上个月时,本官遣人去葭州检验郝世禄游兵营的训练情况,还去了你的千户所,你的手下说你去了绥德,也有人说你去了葭州,你去哪里了?”
    范三拔说已经见过洪承畴,如今一看却是不差,孙伯纶微微一笑,朗声说:“卑职这几个月忙的很,出边去了套内,先和土默特、察哈尔人打了一仗,又在板升和东虏一战,倒是辛苦的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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