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宴无辜地抬起眸子,望着容王:“咦,这种事,你也不好插手吧。”
    从来只有人家当皇后的去打理后宫,可没听说过当兄弟的去插手皇兄的后宫之事。
    容王拧眉,无奈地看着阿宴:“王妃,难得你还会激将法。”
    阿宴听到这话,当下也见好就收,忙奉上一个甜美的笑来:“永湛,要说起来,五姑娘若真进了宫,我岂不是要喊这妹妹一声皇嫂?这怎么听怎么怪,你若是能阻止了,那就别让她进宫吧,好不好?”
    容王难得见她这么软糯的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我明白。”
    他挑眉,复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收敛了笑,淡淡地道:“不过,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是。”
    阿宴听到这话,忽然想问你刚才到底在画什么,不过话到嘴边,她到底没说,只是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一时晚膳上来了,满桌子精心烹制的菜肴,阿宴低下头,一边默默地用膳,一边想着心事。
    容王抬眸望向阿宴,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扫过桌子上的菜,却是以为她并不爱吃,沉吟了一下,终于道:“阿宴,你不是喜欢吃这个桂花莲子糕吗?今晚特意为你做的。”
    阿宴笑了下,望着容王道:“嗯,殿下费心了。”
    说着这话,她尝了一口那桂花莲子糕,味道是甜蜜柔腻的,不过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今日竟然不觉得非常喜欢。
    可是容王从旁看着呢,他专注地望着阿宴,清冷的眸中带着一点温暖。
    阿宴感觉到容王的殷切,倒是不忍让他失望,于是勉力吃完了那一块糕点。
    待用过膳后,左右也没事,容王便从在那檀木桌前看书,阿宴呢,想了想,便拿出旧日在家里时的绷子,把那绣了一半的一幅花开富贵接着绣绣。
    容王在窗前,一边看书,一边时不时从书中抬起眸来,看一眼阿宴。
    阿宴自从吃了那块桂花莲子糕,便觉得胸口那里闷闷的,低着头绣了半响,越发觉得肚子那里窝着个什么,难受。
    她深吸了口气,忙叫惜晴端来一杯茶水。
    容王听到这个,目光唰的一下子扫过来,皱眉问道:“你不是睡前喜欢喝牛乳杏仁露吗?”
    ☆、77|容王的表白1
    他给了沈从嘉大好的前程,是希望她既然嫁了人,那就有个前途似锦的夫君,能够有个像样的诰命,能够不必为生活中的琐碎烦忧,可是谁知道,沈从嘉的骤然发达,却使得阿宴的婆母自视甚高,使得沈从嘉开始利欲熏心。
    本来沈从嘉和顾宴也算是举案齐眉,夫妻相得益彰蜜里调油,可是自从沈从嘉发达后,沈家的后宅多了无数的妾室通房,阿宴的性子,根本不适合那样勾心斗角的生活,从此后过得憔悴狼狈。
    他在皇后的纠缠下,纳了四姑娘为侧妃,那个容貌上其实有一点点像阿宴的姑娘。
    他自始至终没有碰过那个四姑娘,因为觉得有点像,所以不愿意去碰,仿佛碰了,总是会毁灭心中那点白月光。也因为觉得有点像,所以一直待她倒是好的,该给的赏赐,从来没少过,任何事上从不曾委屈她。
    当然他更有一个私心,这到底是她的妹子,对她的妹子好,其实也是对那个敬国公府好,是想着她好歹有一份依仗。
    可是谁知道,被他放在后院里娇养着的四姑娘,却仿佛一步登天般,竟然开始拿着这个去将阿宴踩到了脚底,几乎是穷凶极恶地欺压着。
    更不曾想到的是,那个不曾被他宠幸过的四姑娘,就那样窥破了他的心事。
    四姑娘也许恨过他吧,可是再恨,她也不敢如何对九五之尊的他,于是便把矛头指向了阿宴。
    阿宴一辈子没有生出过孩子,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曾想过。
    毕竟,到了后来,其实他也渐渐地学会不去关注那个女人了,再怎么曾经痴狂地暗暗迷恋过,那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别人养在后宅的妇人,是他臣子之妻。
    他并不是一个昏君,干不出强抢臣妇的事儿。
    后来他碾转知道她一直不曾有出,也只是暗暗叹息了下。
    那个时候,一切仿佛已经淡了,他已经学会在和臣子把酒言欢的时候,探究地听着他们说起家事,听着他的宠臣说起自己的后宅。
    他高高在上,俯瞰着这熙熙攘攘的纷争,不动声色。
    他有时候会回到他在王府的听风阁,站在那高高的地方,品着一盏香茗,望着碧波湖边那两株盛开的桃花,想着曾经那个摇落了一树桃花的刁蛮姑娘。
    除此之外,他其实已经开始学会刻意不去关心,不去想。
    可是一直到有那么一天,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忘记曾经那么深刻地偷偷喜欢过一个姑娘的时候,传来了消息,说是沈夫人去世了。
    她是病死的,在一个凄冷的冬夜里,死前的情境,惨不忍睹。是他亲手抱着她冰冷的身子,放入棺木之中。
    那也是上一世的他,唯一一次那么抱着她。
    很多关于一个少年花前月下那不可让人知的心思,那注定无望的绮想,她不知道。最后他那么绝望而茫然地抱着她,她也不知道。
    临死前,她是睁着眼睛的,手里攥着那个要送给别的男人,可是却无法送出的荷包。
    后来,他坐在寂寥孤清的御书房,一点点地翻开侍卫送过来的卷宗,去看着这一切的一切,那一刻,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彻头彻尾的后悔和痛恨还有自责。
    想着如果没有自己,她该有怎么样的人生!
    是不是其实她会有个平凡的夫君,一辈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
    沈从嘉那个人,若不是骤然发达,或许也没有那资本去花天酒地的。
    至于四姑娘那人,若不是自己捧了她做贵妃,或许就在皇后失去依仗的时候,也就匆匆改嫁给个普通人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以为的对她好,那么也许其实她不会把人生过得那么潦倒。
    而更让他万万不曾想到的是,她之所以十几年来不曾有过一男半女,这竟然都是有缘由的!
    而这一切,都是缘于自己!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发天子雷霆之怒,囚禁了四姑娘在天牢里,又罢黜了沈从嘉,上了黥面之刑,又砍去双腿,流放到遥远寒冷的北方边塞,让他饱受痛苦和折磨。
    容王紧紧抱着阿宴,一向稳定从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眸中泛着深沉的痛意。
    这一世,其实他是想对她好的。
    他开始觉得,似乎把她放到任何男人手里都不放心。
    沈从嘉自然是不行的,威远侯这个人富贵乡里出身,两个人若真要在一起,那性子未必适合,至于那表哥阿芒,更是不行,连点权势都没有,一个区区商人,说不得那天就倒台了。
    看来看去,他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护她爱她。
    可是如今好不容易娶她进门,他是努力地想着哄她开心的,想着给她最好的。
    结果呢,看她,竟然因为自己贪一时床笫之欢,不舒服了也忍着,于是弄到这步田地!
    更不要说她此时眼眸中的祈求了。
    容王揽着怀里的阿宴,忍不住喃喃地道:“阿宴,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只要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高兴就行,只要你喜欢……”
    阿宴震惊地听着容王的呢喃,那充满了悔恨疼惜柔情的呢喃。
    她被他箍得特别紧,就那么紧地箍在胸膛上,半分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听着他甚至带了祈求意味的话语。
    良久后,她终于有些受不住了,觉得胸闷气短,细弱地道:“殿下,你放开我吧……”
    声音犹如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小猫。
    紧抱着阿宴的容王,顿时整个人僵在那里,他紧皱着眉头,怔怔地道:“阿宴,你要离开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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