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也是蒋孝期一早订好的,当时匆忙,只说要个商务标间,入住时才发现是一间双床房。
    “没关系啊,这个床大小刚刚好。”周未洗完澡,直接钻进蒋孝期的被子里,“这边真冷啊,预报说明天有雪,十一月就下雪诶!”
    “嗯,这里一年四季分明,春夏秋冬冬冬冬,”蒋孝期从背后搂住他,“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周未缩在他怀里咕咕笑:“我送了好多好多根鹅毛,不对,是鸭毛,鸭绒?”
    “抱个东西睡觉是挺舒服的。”蒋孝期把他当抱枕。
    周未拱着转过身:“那你还把我的龙猫塞进小六的猫窝里,我搂了小十年呢!嘿嘿,你拿自己来偿吧!”他手脚并用地反搂回去,好暖和。
    “明天去陈家巷吗?”周未在黑暗中问。
    “去。”
    他们来时已经过了午夜,这会儿更晚了,蒋孝期虽然搂着他不怎么动,但周未感觉得出他一直睡不着。
    “阿姨一直不跟你提你外公家的事情吗?”
    蒋孝期用下颌蹭周未发顶:“回蒋家之前从没提过,那些年我只有我妈,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有姑舅姨伯、堂兄表妹,像不扎根的植物,所以一开始见到蒋家那么多人很不习惯。”
    周未心疼地顺了顺他的背:“阿姨应该是有苦衷吧,我刚发现这里的时候也想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我知道,你先是忙着装失忆没法自毁人设,后面又总想找机会见我妈,就是想先请示下能不能对我说是不是?”
    周未点点头,又摇头:“我是怕她隐瞒一些东西是在保护你,万一给我胡乱戳穿了可能对你不好。七哥,我也想保护你,想买好东西给你,想哄你开心,想帮你实现梦想。我帮你削好的铅笔,你可好久都没用过了——”
    “等处理完这些事情吧,我会好好做一个设计师,你也好好回美院读书,我们再去捉几只猫回来养。”
    捉猫真的非常戳周未笑点,他在蒋孝期怀里笑得打滚儿,瞌睡都跑光了。
    “哈哈哈,该睡觉了,不然天要亮了……我知道一个方法,有助睡眠,很神……试吗?”
    蒋孝期伸手勾他耳机,被周未按住:“摘掉了我就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没关系,我会让你感受到——”
    蒋孝期开始吻他,周未抿唇咬住哼吟,渐渐这种自制力崩溃了,想到自己可能情不自禁发出的声音,这念头让周未既羞耻又兴奋。
    没有声音和画面,两人的每一处身体接触和摩擦都异常清晰,也敏感到了极致。
    细瘦的腰肢被大手攥紧,滚热的唇破启牙关紧闭的封印,欢愉的声音和灵魂被一同释放,在寒冷的夜里火一般燃烧。
    蒋孝期汗涔涔喘息着,俯身在周未耳畔:“你很好但……除了我没人有机会知道!”
    “哥——”周未模糊地叫他,想转过身来抱住他,被蒋孝期从背后伸过一只手,食指塞进口中,他话不成声,囫囵暧/昧的呻/吟再也含不住了。
    周未徒劳张大的双眼空茫无焦,却满盛两湖濡湿的情/潮,在眼尾浸出清浅绯霞,像随时会哭出来,让人忍不住想狠狠欺负他。
    这晚,他们在北方陌生凛寒的小镇,留下炽烈爱意燃烧的痕迹,当第一缕朝阳升起时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咚咚,咚咚咚——”
    周未听不见,仍然树袋熊一样扒在蒋孝期身上睡着。蒋孝期蹙眉,勉强半坐起来:“谁?”
    门外人朗声答:“警察临检!开门,请出示身份证。”
    “滚蛋!等着。”
    蒋孝期听出是蒋孝明的声音,有点意外,但还是将周未从身上摘下来塞回被子里,自己穿好衣服去开门。
    蒋孝明进来,眼神随处瞟,看见靠门的床上扔着衣服和背包,被褥都没动过,笑嘻嘻坐在上面。
    “不用编理由,”蒋孝期坐在周未床脚,给他塞好被子,“你来正好,查下这两个人:林木、姬卿,福利院。”
    “刚到就给我派活儿?”蒋孝明指了指周未,“他这十点前起不来吧?正好把早饭让给我,下去边吃边聊?”
    自助早餐时间快过了,俩人随便拿了点面包煎蛋和水果。
    蒋孝期把姬卿和林木可能认识的事情跟蒋孝明说了一遍,又说了林木给周未假鉴定报告的事儿。
    “老弟你跑这么远,合着是为了人家的事情,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呢?”蒋孝明一口一个卤蛋,“伪造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就算这事儿真是林木干的,没产生严重后果,连入刑都够不上!不然你告他诈骗?人家又没收钱。”
    蒋孝期:“他俩如果有来往,这肯定不是第一次。”
    “行!反正我不能白来一趟,你去认亲,我去办案。”蒋孝明捏着面包擦掉盘子上的果酱塞进嘴里,“晚上还住这儿呗,给我来一间,有星的还是舒服啊!不过超标了,得自费。”
    蒋孝期用纸巾擦嘴:“看你查到什么再说。”他把一只没敲破的煮蛋攥在手心里。
    蒋孝明喝豆浆漱口:“你这当警察的面儿不告而取是不是……”
    “你抓我吗?连入刑都够不上吧。”蒋孝期现学现卖。
    周未睡醒了找不到人,自己洗漱,下来自助餐厅。服务员在撤台,餐台几乎腾空了。
    周未看到蒋孝明愣了一下,指指他用手语问蒋孝期:这人来干嘛?
    他没戴耳机,留在房间里充电。
    蒋孝期把顺来的鸡蛋剥开,塞周未嘴里,跟他用手语交流。
    蒋孝明咋舌:“哎,我说,你们这样有点儿欺负人吧?”
    周未刚睡醒,有种大脑放空的呆萌感,他又生得漂亮,微长卷发胡乱揪在脑后,纯黑卫衣配浅蓝挽脚哈伦仔裤,踩一双高帮翻毛靴,活脱是从二次元出走的美少年,女服务员都在偷偷看他。
    长得这样漂亮却用手语,小姐姐们内心齐呼可惜好可惜啊,天妒红颜,小心肝儿好疼好疼。
    饭点儿过了算什么?没刷房卡又算什么?还能眼睁睁看着他挨饿怎么滴!
    于是,一个服务员走过来,放下一盘华夫饼配燕麦奶粥,然后是一盘芝士意面焗红虾,跟着是鸡肉蔬菜沙拉加冰淇淋球……还有蒋队想吃没赶上的上汤小云吞!
    “啧啧,真是个看脸的时代!”蒋孝明捶胸,跟周未比划,吃不了吧?云吞,我帮你消灭成吗?遭来旁边小姑娘一顿爆瞪。
    周未手语问蒋孝期:今天不是要去外公家吗?还要先吃东西吗?
    你随便。蒋孝期被他气笑了,倒是懂得给自家省粮。
    周未看着后座上的大红袍礼盒和两瓶泸州老窖,问:“就这点儿合适吗?第一次上门应该隆重些。”
    “你是去提亲吗?”蒋孝期塞他到车里,“老人很古板的,买贵了要挨骂。”
    “古,古板?”周未心虚地抓了一把半长头发,“要不,我,我在巷子口等你……”
    “外公家的饭不吃了?”
    陈家巷是老城区最大一片住宅,很好找,225号门牌和那株老柏树已经近在眼前。
    周未双手插袋磨蹭着:“那,说我是你司机?”黑漆大门里一片安静,周未虚虚一指:“有狗的。”
    话音未落,门里一阵狂吠,吓得周未蹿到蒋孝期身后。
    “黑贝!坐!”一个年轻男声呵斥,脚步声由远及近。
    铁门滑开,斯斯文文的男青年问:“你们找谁?”
    蒋孝期:不是舅舅,不是外公,更不是表妹!大概找错了——
    “请问林思远林老师是住这里吗?”周未问。蒋孝期还是第一次听到外公的名字,林思远、林老师。
    男青年扶了下眼镜:“没错,请进。”他退后一步让出门。
    蒋孝期一手提着礼盒,一手将周未挡在另一侧,院里那条大黑狗对他俩狗视眈眈,不过没有再叫。
    黑背?周未诧异地瞥了眼摇尾巴的那只汪,明明只是一只脊背黑色的中华田园犬!
    男青年指了指堂屋:“爷爷在里面。”
    “您怎么称呼?”蒋孝期问他。
    男青年说:“哦,我叫马铠,是小叶儿的男朋友。”
    周未对蒋孝期做口型:表妹夫。
    这院子不大,l形的一排房屋,灰砖红瓦特别整洁,墙边停两辆自行车和一台电动三轮,并排摆着两只陶缸。
    一个年轻女孩儿从堂屋跑出来,白毛衣外面披了件红羽绒服,看见周未张大嘴巴:“中暑的小哥哥?!”
    斜里厨房,有个罩着棉衣的中年妇人出来丢鸡骨喂狗,堂屋窗边一双老人齐齐望向院里,老太太眯起眼戴上做活儿的老花镜。
    “扒这些蒜够么?”妇人身后跟出一位中年男人,发色点灰,目光转向突如其来的客人。
    有那么不短的几息,小院儿里寂静无声,只听见黑贝拖着舌头亲昵的喘息,雪花一星一点从空中缓缓飘落。
    蒋孝期的眼眶酸热潮湿:“我们从丹旸来,我母亲是蒋桢,她今年五十岁,农历生日二月初二……”
    “你是!”中年男人绕过妻子,将盛蒜的盘子塞给她,几步走到近前,细细打量蒋孝期,“小桢,是小桢的儿子?这么大了——”
    “舅舅,”蒋孝期还是叫出来。
    “哎!哎!”男人不知是哭是笑,茫然地转了两圈,“爸!妈!那什么,快进屋,外头冷……潘颖,这是咱外甥!小叶儿,叫哥哥……潘颖,多整几个菜,算了你先别弄了,过来一块儿,等会儿出去吃……”
    林家登时乱作一团,像在雪地里燃起的篝火,热热闹闹把他俩往屋里让进去。
    周未偷偷捏了下蒋孝期的手指,他也有些受不住这种亲人相逢的场面,鼻子酸酸的。
    林叶儿居然记得周未,对他比对自家表哥还热络些:“中暑小哥哥又来采风吗?这回你冬天来保证不会中暑了哈哈哈!”
    林家二老面上绷着淡定,或许还有些表面无法释怀的怨怒,对不孝女林桢的,翻江倒海的情绪却从眼底透出来。
    林叶儿从堂屋的照片墙上取下一幅精心裱过的素描人像指给爷爷奶奶看:“姑姑的画像,就是这只帅哥画的。”
    那是一幅蒋桢的微侧脸人像素描,画得十分传神,蒋孝期跟周未对视一眼,知道这里面该有个小故事。
    “像吗?”林叶儿转过照片问蒋孝期。
    蒋孝期点点头,能不像吗?画像的人吃了他妈那么多条鱼。
    “你妈妈——”林老师掩饰地咳了几声,没继续问。
    蒋孝期将那张黑白合影放在桌上,推到老人面前:“这是她一直保留的,她现在丹旸,不知道我今天来家里。”
    老太太拈起照片细看,老花镜背后渐渐泛出泪光。
    “我家也有!”林叶儿又跑去摘相框,指着中间那个男孩,“这是我老爸,那这个是谁?”她指向林木。
    蒋孝期稍微思考下,决定先不提林木的事情,周未看懂了他的意思。
    “我妈身体不太好,前几年在美国治病,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这里的存在,”蒋孝期说得略直白,“偶然知道了,还是很想来看看,有点冒昧……”
    “你们聊着,我去做饭。”舅妈招呼他俩,“中午在家吃哈,有鸡有鱼还有饺子!”
    马铠很有眼色地出去帮忙,林叶儿也要跟出去。
    周未知道他们这是留给林家祖孙聊些人前不好开口的,对蒋孝期说:“小叔,我也想出去看看。”
    他故意这样称呼蒋孝期,是想让林家人觉得他们之间存在合理关系,毕竟在蒋家蒋孝期辈分大也不奇怪。
    马铠帮未来岳母做饭,林叶儿带周未到院里玩狗。“你叫我哥小叔?哦对了,我……姑父,是不是很老很有钱?”
    周未点点头,蒋柏常的确很老很有钱。
    林叶儿一脸了然:“难怪爷爷不喜欢他,他们不喜欢任何跟他们意识形态和阶级立场不一致的群体!”
    小姑娘皱着鼻子吐槽,瞥了眼周未:“好比你这样的,整天挂个耳机,裤子上开洞,还留长发……要不是看你小叔的面子,我爷爷奶奶能训你三天三夜!”
    周未满脸惊悚,这家里的气氛果然严肃,他已经领略到了。
    吃了一顿丰盛有余、融洽不足的午饭,蒋孝期带着周未离开。
    “你还好么?”周未主动拉他手。
    蒋孝期深呼吸:“三观不太一致,求同存异。两老至今认为我妈过得很不好,包括健康问题,都是源于她当年任性妄为非要跟我爸那个老男人。不听老人言,吃亏一百年!”
    周未猜到那段聊天恐怕不太愉快,被他们直接这样说好像蒋孝期本不该存在,怪伤人的。“舅舅人挺好的。”
    蒋孝期点点头:“他存了我号码,说晚点抽空单独聊聊。你没吃饱吧?早上留肚子傻不傻!”
    正好这会儿蒋孝明发了定位来:【黑土热炕杀猪菜,来吗?我先点上。】
    “来来来!”周未抢了手机帮蒋孝期回复。
    “中暑小哥哥,请问我妈的画像是怎么回事?”蒋孝期坐进车里不急着开走。
    周未憋不住讪讪笑起来:“蹲人家门口拍照被发现了,大狗嗷嗷叫我又不敢跑,只好假装中暑进去骗碗水喝。”
    “当时前屋就你表妹自己,小丫头胆儿挺大的,把我拖进去灌水。然后我就假装欣赏了一下墙上那些老照片,看到那张和你家里的一模一样的合影,心里猜测落实了。”
    “跟你妹聊了会天儿,引着她说到照片上的女孩,她说那是她失散很多年的姑姑。”
    周未笑得更加不好意思:“然后我就说,我是画画的,会根据骨相画出这女孩四十年后的模样……”
    “小骗子,”蒋孝期戳他额角,“以后再敢出去哄骗林叶儿那种傻白花痴,我就把你关起来,狠狠办你!”
    他说完,自己先把人抱过来心疼地亲了亲:“太危险了知道吗?幸好碰上她这么傻的,万一你被人家骗进去下了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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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但是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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