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陪了温含玉整整一夜,不是他不舍走不忍走,也是温含玉不让他走。
    他好不容易在没有雷鸣时将她哄到榻上,谁知又响起一记闷雷,吓得她当即又扑到了他怀里来。
    于是他就在床沿上拥着她坐了整整一夜,直到她窝在他怀里慢慢睡去,他仍未舍得松手,直至天明雨停。
    确定雨停了再不会有雷鸣,乔越才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她在榻上放下,为她将被子盖好,这才将身子挪到轮椅上,从她身旁离开,出了屋去。
    秦斌及衙役还有医官们在见到一夜未眠面上倦意微显的乔越时人人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尤其是秦斌,他被众人推出来,关切地问乔越道:“王爷昨夜没睡好啊?”
    乔越才从温含玉那处小院出来便见到秦斌,不由有些诧异,“秦大人这般早,找我有事?”
    “呵呵呵,没事没事,就是关心一下王爷昨夜可有睡好了,要是睡不好的话,王爷就去睡,府衙里的事有我呢。”秦斌道。
    蹲在附近矮树后的衙役及医官们用力点点头,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道着话。
    “就是就是,王爷累了就赶紧去歇着,歇好了才有精神气来哄温姑娘。”
    “看王爷眼睛下那两抹乌黑,昨夜肯定没睡好吧?”
    “啥没睡好啊,我瞅着就是根本没有睡。”
    “你们咋个知道王爷昨夜没有睡啊?”
    “嘿嘿嘿,温姑娘天仙儿似的一大姑娘,你要是夜里和她共处一室,你舍得睡啊?”
    “为啥啊?天仙似的大姑娘就不用睡觉了?我瞅着平日里温姑娘和我们一块儿吃饭的没啥不正常的啊,咋个睡觉就不用睡了呢?”
    “去去去,就你这不带拐弯的脑子,难怪二十五了都还没讨着媳妇儿。”
    “我二十五没讨着媳妇儿我怎么的啦?你自己不也二十四没媳妇儿?咱们王爷不也二十八还没媳妇儿呢嘛?”
    “你能和王爷比?咱王爷长得那叫一个俊俏,你再瞅瞅你,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
    “我看你长得像头猪!”
    “说谁猪呢你!”
    “那你说谁癞蛤蟆呢你!”
    “王……王爷!”
    本是蹲在地上吵吵的一群人不知谁先抬起头来,看见了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面前的乔越,身上立刻像装了机簧似的,猛地弹了起来。
    其余人一听着他叫王爷,也人人都跳了起来,一看果然是乔越来到了跟前,赶忙躬身恭敬道:“王爷早啊!”
    “王爷昨夜睡得可好?”
    “王爷昨夜没累着吧?”
    “王爷,温姑娘咋个没见出来啊?”
    “王爷……”
    话还没说完,秦斌赶紧一人一巴掌拍到他们头上,朝他们挤眉弄眼使眼色,故作骂道:“怎么说话呢你们!?人王爷和温姑娘夜里干个啥还得跟咱汇报了不成!?”
    “……”大人,你才是不会说话的那一个吧?
    “呵呵呵,王爷您瞅,下官替您把他们给骂了,您就别和他们计较了。”骂完了手下,秦斌赶紧又和乔越呵呵笑道。
    谁知乔越既不怒也不恼,更未嫌他们多管闲事,反是朝他们浅浅笑了起来,和气道:“乔某与温姑娘之间的事情,让诸位弟兄费心了,乔某与温姑娘间无事,乔某在此谢过诸位弟兄关心。”
    乔越说完,还朝他们躬身抱拳以示感谢。
    众人知晓乔越待人温和,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完全不一样,可看着他朝他们躬身感谢,他们一时间还是愣住了。
    他虽不再是从前那个荣耀加身的大将军,可他依旧是身体里流着天子骨血的皇子,出身尊贵,但却从未将出身低下的他们视作尘泥,在他眼中,他们与他都一样。
    是以,在他躬下身的下一刹那,他面前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他深深躬下身,齐声道:“关心王爷和温姑娘之间的事情,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声音震天,欢喜满满。
    乔越无奈又感激。
    于是,对于待人和善的乔越,衙役们开始得寸进尺,在宫中恭谨老实的医官们也一并参与其中。
    “王爷王爷,您和温姑娘之间真的没事吗!?”
    “王爷王爷,温姑娘最近是咋子都不稀得搭理我们了,王爷您知道不?”
    “王爷,您和温姑娘是咋个认识的啊?”
    “王爷,您和温姑娘啥子时候成婚?到时候咱们都去给王爷送贺礼!”
    “对对对!咱们到时去给王爷和温姑娘送贺礼!”
    “呵呵呵,王爷到时别嫌咱出身低给您折了面子就成。”
    “咱就只想讨一杯王爷和温姑娘的喜酒喝。”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连秦斌都快有些受不住他们一群大老爷们儿的聒噪,却不见乔越面上露出一丝不耐与不悦,他更没有离开,反是耐着心和颜悦色地听他们一句又接一句。
    末了要不是秦斌在他们其中几人头上拍手板子,他们怕是连乔越和温含玉何时要娃子都给问了。
    “诸位弟兄放心,乔某与温姑娘好事近时定当相告,届时只要诸位弟兄愿意前往,乔某与温姑娘定当热情相待。”乔越说着,真诚地朝他们做以一揖。
    “到时小的们一定去!”
    “王爷一定要给小的们留个位!”
    “一言为定。”
    不知谁人激动得先行给乔越跪了下来,其余人等不约而同也都朝他跪下了身来,朝他重重磕下一记响头。
    是欢喜,是真诚,更是激动。
    “王爷!秦大人!外边来了个怪人!”就在这时,有衙役匆匆忙忙跑来,“不对,是两个怪人!”
    “怪人?怎么个怪法?”秦斌挑眉问。
    *
    人确实怪。
    男的怪,女的也怪。
    男的背上一柄剑,浑身邋遢,一张了无生气的脸,一双被缭乱在面上的头发半遮住的双眼黯淡无光,眼珠子动也不动,若不是他此刻就好端端地站着,只怕说他是一个死人也不会有人怀疑。
    女的模样十七八,倒是长得清丽可人,可道的却是一口怎么听怎么别扭、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的话,更重要的是,她的力气牛一般大,竟是将惊堂鼓给……敲烂了!
    鼓的两面都豁开了大口,莫说鼓槌断了,便是撑起惊堂鼓的架子都被她给敲鼓敲裂了。
    此刻架子坏倒在地,鼓面破了的惊堂鼓也躺在地上。
    秦斌见此状,眼睑直跳,深深怀疑她是来闹事的,而不是来有所诉求的。
    “你就是这儿的头儿?”姑娘见着秦斌,双手把腰一叉,扬着下巴问,一口别扭的外乡口音。
    身材娇小,气势倒是不小。
    可还不待秦斌出声,她便蓦地变了态度,变成一副恭敬又可怜的模样,甚至还哭道:“求大人给民女做主!”
    怕秦斌不相信自己似的,她就着自己那粗麻衣袖使劲搓着两眼,直将两眼搓得通红,如此不算,她还硬生生挤出了一滴眼泪。
    “……”不止秦斌,在场的衙役都觉看不下。
    就算要装,也装得像样点行不行!?到了官府面前才装,谁信啊!
    还有,她那连老虎都能打死的力气,还需得着官府做主!?
    众人脸上皆一副“你当我蠢还是当我傻”的表情。
    “你有何冤屈?”秦斌皱着眉,只想抬手按自己突突生疼的颞颥。
    只见姑娘也皱起了眉,“大人,你不是应该先让我进去才问我?”
    “在这问也一样。”这种故意找事的,他没当即将她轰走就已算他仁慈了。
    姑娘忽地又是一副惨兮兮哭唧唧的模样,只见她纤手一抬,指向那个浑身上下都了无生气的邋遢男子,哭道:“他抢我的吃的!他抢吃了我八碗面条!”
    姑娘佯装哭着,又再搓了搓自己的双眼。
    是这样的没错吧?中原书上写的和中原人说的都是这样的,有事找官府解决,哭得越惨越好。
    她这眼睛都快给搓秃噜皮了,装得够惨了吧?
    这可恨的中原人,竟然抢了她八大碗面条!官府要是不替他赔给她的话,她就……她就赖到他们赔为止!
    只听邋遢男子慢悠悠地有气无力道:“我说愿意以身相许,她不要。”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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