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辩护十一月，西海岸的洛杉矶仍旧阳光灿烂。
我正站在法院的台阶上，我的继母诺玛·克鲁格还有她的情夫鲁斯·泰森携手从楼里走了出来。法庭内挤满了旁听者和媒体记者，尽管如此，陪审团仍旧做出了一项令众人惊讶的“无罪”判决。对于这个结果，我感到愤怒无比，气愤地冲出了法庭，因为我很清楚，我的父亲就是被他们谋害致死的！洛杉矶的空气已经被污染得糟糕透顶了，如果要说比这更让人难受的，莫过于这极不公正的糊涂判决了。
诺玛身穿一件非常朴素的白领蓝色上衣，她故意在台阶上停了下来，这样显得她端庄无比。她的身边围了很多记者，还有那些正在不停寻找拍摄角度的摄影师。她站在嘈杂的人群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胜利的眼光看向城市的远方。
我的父亲叫道夫·克鲁格，当他被谋杀的时候，已经六十五岁。诺玛今年三十六岁，拥有迷人的身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非常性感的气息。正是这样一个女人，在法院庭审的过程中，装出一副端庄淑女的样子，并且用轻言细语的说话方式赢得了男性陪审团的一致好感。
当然，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这种“姿”本：一头亮闪闪的褐色秀发，面部五官精致细腻。那双性感的嘴唇能够完美地配合她的表情，做出各种迷人的微笑。这也是她那张脸上唯一能够笑的部位。一双蓝色的眼睛永远发出冰冷的目光，而突出的尖下巴更像是一把冷酷无情的手枪。
诺玛转过脸，面带甜蜜微笑地看了看人群，那种笑容极富内涵，简直深不可测。随后，她快步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而那个泰森更像是她的一只宠物，服服帖帖地跟在她的身后。同样是那个陪审团，也判定他是无罪的。他跟那个女人一样，都被无罪释放了。
诺玛走到了我的身边，她有些犹豫，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自从她和那个男人被捕之后，我们之间就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她心里非常清楚，我是多么痛恨她。事实上，我也不止一次地用沉默和极度厌恶的眼神向她表明了我的态度。
我冷冷地对她说：“真得恭喜你了，诺玛。”
她很快地扫了一眼身后记者们那充满怀疑的脸，随后面带微笑，非常甜蜜又不失谨慎地跟我说了一句话，那些话像是经过了反复斟酌之后才说出来的。“卡尔，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你知道的，我们的司法系统非常公平，所以对于审判的结果，我是发自内心地接受。”
“诺玛，我恭喜你，并不是因为这次的审判结果，而是为你的聪明，以及到目前为止，笼罩在你身上的这一份幸运。”
她微微地侧过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用侧面对着记者，然后悄悄地咧开嘴，压低声音，笑着对我说：“只是到目前为止吗？要知道，任何一场比赛结束的时候，都是赢的人笑，输的人哭。”
此时，我看着她那伸出来的傲慢的下巴，真想猛地伸出一拳，重重地打过去。
旁边的一位摄影师此时朝我喊道：“克鲁格先生，你要不要和你的继母一起来一个合影？”
“行啊，我觉得有一个道具会比较好，你手里有刀吗？越长越锋利的越好！”我回答道。
此时，整个人群都被一阵紧张的气氛笼罩，大家都沉默着，但诺玛就像一个演员一样，开始在众人之前表演着。“卡尔，我亲爱的孩子，看来你刚刚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你现在看起来太过于偏执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你有这种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所以我根本不会责怪你的。”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然后接着说，“亲爱的孩子，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我冷冷地回答：“我想，除非你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否则我们永远都会生活在一起的，这样一来，你永远都无法避开我。”
这时，诺玛突然闭上了嘴，并且将脸扭了过去，我此时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而且我似乎能清楚地看见，她脑子里的零件似乎突然停止工作了。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女记者向诺玛提了一个问题，她看上去真的和男人一样结实，“克鲁格太太，我们想知道，你是否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和鲁斯·泰森结婚？”
诺玛转过头，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泰森，那种眼神，仿佛将他视为一个还没把玩就被丢弃的玩具一样。更讽刺的是，他和我年纪差不多，比诺玛还小三岁。他的头发也是褐色的，有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棕色的眼睛，大大的嘴巴，看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哈巴狗，特别是现在，还咧着嘴在一旁傻笑呢。
随后，诺玛很谨慎地对那名魁梧的女记者说：“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我只能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谈婚论嫁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脸上还洋溢着十分得意的表情。泰森和刚才一样，紧紧地跟在她后面，而记者则一直围绕在她的两侧，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试图问更多的问题。
我在亲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打车离开之后，跑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里，打算排解内心无法抑制的愤怒。在那家酒吧，我一共喝了四杯马提尼酒，然后我开始回顾那还在冒烟的记忆，试图在杂乱不堪的废墟中找到一丝线索，从而开展我的报复计划。
整个审判的时间长达六个多星期。法院对泰森是否有罪的判定直接影响到诺玛的自由，因此，她邀请了非常著名的麦克斯维尔·戴维斯律师，让他来为泰森做无罪辩护。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黑律师，曾经通过自己出色的辩护才能将无数杀人犯安全地送回了社会，在这个方面，没有人能够超过他。他自己也曾经自夸道：“哪怕有人在刑侦科的办公室里用枪杀死了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也能让这个人无罪释放。”
但为诺玛辩护的律师则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不过所有的费用都是诺玛一个人支付的。
其实，按理来说，这桩案件的脉络非常清楚，哪怕是在法学院就读的学生都能轻易地列举一系列法律条文，将诺玛和她的情夫钉死在法律的十字架上。
我的父亲是老一辈电影界里的名人，他是一名出色的制片人兼导演。我的父亲死于自己家的客厅里，死因是枪杀。从案发现场的状况来看，这起枪杀案像是在偷窃的过程中发生的。不过，警方在勘察过现场之后，立即认定，诺玛和泰森故意伪造了偷窃的现场，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谋杀的真相。
原告认为，诺玛之所以会去位于箭湖的别墅，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当泰森残忍地枪杀我父亲的时候，她正好在箭湖招待她的几个不在场证人。之后，泰森还顺带抢走了我父亲的钱包、钻戒以及家里一切值钱的物件，并且将他的桌子强行推倒，打坏了家里的电灯，把抽屉拉开，并且翻得一片狼藉之后才逃离了现场。
起初的时候，警方觉得很不理解，进而开始怀疑这件事情。因为按照常理推论，我的父亲当时应该坐在椅子上阅读。因为第一粒子弹是由后脑勺打入的，所以他会向前倒下，这样一来，第二粒子弹才打断了他的背脊骨。
那么嫌犯为什么还要推翻桌子、打坏电灯，将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谋杀现场伪装成打斗现场呢？如果真的是小偷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是不会起杀心的。这简直不合常理。
小偷不同于劫匪，他们一般是不会携带枪支的，哪怕是带枪，也不会带那种非常笨重的长管德国造手枪。可是事实上，我的父亲就是被这种枪的子弹杀害的。不过，我的父亲刚好拥有一支这样的手枪，这会不会是巧合呢？恰巧，我父亲的这只手枪失踪了，这会不会也是巧合呢？
警方并不这么看，所以他们之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周密调查。后来，他们根据线索，找到了泰森，继而牵出了诺玛。而且经过仔细搜索，泰森的公寓里还藏有一张破旧的便条。虽然没有提及什么具体的事情，但便条上写着“……在那个重要时刻，诺玛想让自己待在箭湖的别墅里”。
而且，警方在案发现场被推倒的一张桌子上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经过鉴定，那正是泰森的。而且有人指正，案发之前的一个小时，有人曾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过泰森的身影。
对于警方列举的这一系列证据，麦克斯维尔·戴维斯以一种非常轻蔑的态度一一进行了分析，并指出了证据中存在的漏洞。
首先，泰森的指纹存在于案发现场的桌子上，这并不奇怪。他毕竟是家庭证券的经纪人，会经常出入于死者的家中。哪怕他来的目的不是因公，而是来看诺玛的，这也不能说明他与这起案件有直接的关系。陪审团需要明确一点，被告现在被指控的是谋杀而不是通奸。
第二，德国手枪根本不能说明问题。小偷很有可能在书房的抽屉中找到了那支手枪，并且在用它杀人之后，将枪带出了现场。没有人知道枪到底去哪儿了，警方也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而且，警方也不能证明，死者就是被他自己收藏的那把枪所杀害的。
第三，那张便条由于内容过于含糊，根本就不能充当策划犯罪的最有利证据。而且便条上的内容根本就没有暗示任何有不良企图的内容。相反，死者本身倒是有重大嫌疑。据了解，死者生前前往欧洲的时候，曾经雇佣了一名私家侦探，主要负责监视诺玛的行踪。这件事情后来被诺玛知道了，所以她希望能赶在丈夫返回之前就顺利地回到箭湖别墅，因为她很清楚，那个私家侦探很有可能将她有婚外情的事情告诉她的丈夫。她因此而感到担惊受怕，这便是便条中提到的那个“重要时刻”。
在听完戴维斯的辩护词后，陪审团立即宣布：“诺玛和泰森是无罪的，应该立即释放。”
判决结果会影响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诺玛一旦被陪审团认定为有罪，那么她将无法继承我父亲的财产，而那笔财产也将统统归我所有。
事实上，我的父亲在生前就已经将他的一部分股票、比福利山大厦一半的产权和其他形式的一部分财产给了我，剩下的大部分财产只是暂时交付给我代为保管，而诺玛则享有这笔财产所产生的利息。如果诺玛不幸死亡或者被判定为有罪，这部分财产才会归我所有。
生前，我的父亲是一个精明的投资者，他顺利地赚了一大笔钱。由于父亲平日并不挥霍钱财，所以他攒下了七百万的财产，并且留了一百万的现金给了诺玛。其实，每年可以拿走六百万的年利息已经是非常可观的一笔收入，但贪婪的诺玛根本不知足，对于“区区”一百万颇有微词。
我的父亲没有将这笔钱留给我，我并不感到意外。之前他资助了我几次商业活动，但最终都亏得一塌糊涂。不过，作为他的骨肉，我理应能够获得那笔钱！不过，有一点我确实很难以接受，那就是在自己的儿子和狡诈残忍的诺玛面前他居然选择了后者。
他们俩结婚的时候，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父亲曾经投资过一部低成本电影，诺玛在那部影片中担任了一个小角色，演技烂到真的无法评价。不过，在审判席上，她的表演是非常出色的，超过了她出演的任何一部影片。
诺玛最擅长的就是讨好别人，而且懂得抓住机会，因此在很多男人眼中，她魅力十足。由于我的父亲非常固执，对于新时代的电影界非常排斥，所以他在事业上自然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之前很多曾经对他赞不绝口的电影巨头此时也纷纷和他疏远了关系。就在这个时候，诺玛公开声称她对于我的父亲颇有好感，并且在私下的生活中装出一副崇拜的样子，说我的父亲是一个被世人抛弃的天才，以此来博取我父亲的好感，而且愿意一连花上好几个小时，在那栋古老的大厦中，和我父亲一同观看曾经由他亲自导演拍摄的影片，好让我的父亲错误地认为，他们之间是有共同语言的。
事实上，诺玛和我的父亲结婚，纯粹就是为了钱，但我的父亲愿意和诺玛结婚，则是因为诺玛让他重拾了事业的信心。
我父亲天生就是一个古板的性格，说话非常生硬，不注重讨好他人，因而很难讨人喜欢。他的身材虽然魁梧，但长相实在难以称得上是好看。秃顶暂且不说，一对硕大的招风耳让人总觉得有些奇怪，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更是让人难以接近。
他其实也有轻松快乐的一面的，但这种状态就跟他昔日的名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报复心很重，对于每一个敌人他都会铭记在心。此外，他还有些刚愎自用，为了恢复曾经在业界的声誉，他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尽管他后来重新拍摄了一部新的影片，但惨淡的票房收入很快又让他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尽管诺玛不停地试图讨好我的父亲，但他们的婚姻生活过得并不算幸福。我父亲其实非常清楚，他并不是一个能讨女人喜欢的人，加上诺玛年纪差不多只有他的一半大，他对此也是嫉妒不已。此外，他还很多疑，认为诺玛平时并不忠心于他，所以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财力来证实这种猜疑。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假装要出远门，然后不打招呼地突然回来。有的时候，他只要外出不在家，就会派私人侦探对诺玛进行监视。他也在电话上装过窃听器，甚至还用钱买通了一个英俊的过气男演员，想让他去勾引诺玛，以此来检验她是否真心。
但诺玛也是一个非常机警的人，她很早就觉察到了这一切，所以父亲之前想的那些招数统统没有起作用。最后，确实有一个私家侦探发现了诺玛和泰森的事情，不过，那个侦探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父亲，我父亲就被残忍地杀害了。
父亲住的那栋比福利山大厦整天都是阴森森的，感觉很有历史感。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住在那儿，所以我在一个叫布兰特伍德的地方另外租了一间公寓，我平时更多的时候都是住在那儿。不过，在我的父亲被杀，诺玛和泰森被抓之后，我决定搬回到那栋阴森的大厦里，我希望对整栋大厦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然后找出潜在的证据。
好在我的父亲生前没有雇佣仆人的习惯——在他看来，仆人的话语太多，很容易将家里的信息透露出去——这对我的搜查非常有利。虽然我雇了几个仆人，但他们并不会留下来过夜，白天干完活之后，晚上就回家了，整栋大厦里晚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来进行仔细的搜查，希望找出一些被警察忽视掉的证据。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叫温斯特洛姆，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但他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告诉我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犯人是不可能将凶器留在现场附近的，很可能，那把手枪已经永远失踪了。
但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手枪还藏在屋里，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甚至，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把枪的影子，那种感觉就像在告诉我，手枪正躺在这栋大厦里，就在某个黑暗而隐秘的角落里，赶紧去找吧！
我对大厦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了仔细搜查，就差没推倒每个房间的墙壁了，可并没有发现一条有价值的新线索，我渐渐地开始认同温斯特洛姆警官的话了，那只手枪可能真的永远消失了。而且整栋大厦里也没有丝毫的线索能证明诺玛和泰森是有罪的，哪怕连一张纸屑、一块破布、一丝血迹、一根毛发都没有。
审判的最终期限就要到了，我躺在床上，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一种临近狂躁的边缘，我做梦都在想着能够找到一条让他们伏法的证据，哪怕是自己制造一条。最终，审判结束了，他们被判了无罪。法律不再会惩罚他们的罪恶，而他们逍遥法外的笑声却仿佛整天在我的耳际回响。
等我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此时，一个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计划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只要我的这个计划成功，我就能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既能报仇，又能拿钱。
比福利山大厦就坐落在山坡上，挨着日落大道，看起来死板而丑陋，活脱脱地像一个博物馆。我沿着山坡向上走着，突然发现，里面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我朝大厦走了进去，里面居然只有诺玛一个人，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她一个人坐在我父亲的书房里，在书桌边核对账单，签支票。今天，她身穿一件蓝色的紧身衣，这件衣服将她身体的轮廓展现得清清楚楚，她的发型很明显像是精心梳理过一般，并且仔细地化了妆。此时的她跟法庭上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要知道，那天在法庭上，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古板而羞涩的修女。
“诺玛，欢迎你回来。”我悄悄地走进房间，然后说。
她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在她抬头看我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感。这的确是我认识的诺玛，她果然胆识过人。
“怎么样，战利品多得数不过来了，要亲自点一点吗？”我嘲笑地说。
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冷冷地说：“卡尔，随便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就知道？”我边说边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当然，这里可是你的家啊。难道不是吗？”她的话语中有很重的讽刺意味。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别在这里干扰我的生活。”我回答。
“卡尔，我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都会非常恨我，会把我当一个坏人来看待。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真的和那些自作聪明的记者很像，都爱捕风捉影。你怎么不想想，法庭上十二个聪明的男人都认定我是无罪的，你干吗不仔细检讨检讨你的判断呢？”
“很简单，这件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因为……”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说，“我的父亲是被你谋杀的！”
“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她铁青着脸回答。
“枪虽然是泰森举着的，但扳机是由你指挥扣动的。”我继续补充道。
“卡尔，我是爱你父亲的……可能你都想不到……”她无力地辩解着。
“诺玛，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根本就不爱他！”我撒谎地对她说，“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老古董，是一个老顽固，是一个愚蠢的暴君，他从来不会替别人考虑，整个眼里只装着自己的事情，就跟一个小王国中的希特勒那样。所以，诺玛，别装了，我们两个其实都一样，都痛恨他！”其实，我觉得，这堆谎言中还是有几句真话的，至少诺玛打算谋杀我父亲的时候，她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听到这句话，她果然非常惊讶，连忙喊道：“卡尔！你……你太让我意外了！我……我觉得你简直有点忘恩负义。你想过吗？你的父亲帮过你那么多忙，你居然……”
“别再装了，诺玛。”说完，我还朝他眨了眨眼，好像我是她的同谋一样。
听我这样说之后，她的嘴角突然挂起了一丝微笑，“也许吧，我可能是有一些虚伪。”她承认了这一点，然后继续说，“不过，你还真让我意外啊，你掩饰得太好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如此痛恨你的父亲。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可是连他半句坏话都没说过啊。”
“诺玛，这一次，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地说话吧。我们两个现在是敌人，噢，不对，应该说是竞争者。只要我当时将我的想法告诉你，你一定会如实地，甚至会加一些料地转告他。你会借着这个机会一把毁掉我，我没说错吧。”
她点了一根烟，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然后面带一丝微笑地说：“无可奉告。”当然，这一丝微笑出卖了她的内心，我看出来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问：“我有点不理解，既然你跟我一样，都这么痛恨他，为什么你还会如此仇视我？”
“诺玛，这个问题你居然都没想明白？我对你本人完全没有偏见，我只关注一点，那就是我的钱，那些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钱！实话告诉你，我是真心希望陪审团能判你们有罪！”
“你看看，你这人还真是心狠啊。”
“少来了，可惜啊，我没你们运气好，我失败了。”
“这么说，对于你父亲被杀这件事情，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冷冷地笑了笑，然后说：“整个过程中，你看见我哭了吗？我告诉你了，我只在乎钱，只有钱才能保证我的幸福！不过，诺玛，我想告诉你的是：正因为泰森的干预，整个事情被弄得一团糟。如果这件事情是我们俩合作，最后根本就不会闹到法庭上，更不会有陪审团什么事。”
她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
“诺玛，你邀请麦克斯维尔·戴维斯来做辩护，是你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否则泰森必死无疑，而且会顺带牵连上你。他简直是太伟大了。”我继续补充说。
听我这么说，她似乎也非常认同，并且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附和了几声，然后说：“那个老家伙简直堪称艺术家了，他真是一个天才啊。在那么多铁证面前，他居然都能一一转到对你们有利的那些方面。就拿桌子上的指纹来说吧，泰森那个笨家伙居然把爪子印留在了桌子上。就当我们都以为泰森死定了的时候，戴维斯却机灵地说，指纹留在桌子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平时也会经常出入书房。只要坐在桌子边，就会留下指纹。”说完之后，我自己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表示出一副无比敬佩的样子。不过我随后又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泰森愚蠢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居然都不知道戴手套。”
“不会啊，他应该戴了手套的，不过他不得不临时脱一下手套，因为……”诺玛试图为泰森辩解什么，她瞪大眼睛，张开嘴巴看着我，希望我在这时可能会淡淡地笑一笑，最好还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我没有这么做。
“诺玛，多谢了，”我随即怒吼道，“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说完，我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怒火瞬间从心中燃起，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她。
她很警觉，立即将手伸进了半开着的抽屉里。我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枪口发呆，没错，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德国手枪。
她看起来很平静。“卡尔，我刚刚就跟你说过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
“这是我父亲的那把手枪！”
“你说对了，因为泰森根本不敢把它带出现场。可是，如果他被抓住了，并且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把枪，就算是有戴维斯，我们的罪也无法开脱。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藏起来，而且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不可能！你们藏在什么地方？我对这里如此熟悉，居然都没有找到。”
我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就快笑出来了，“冰箱你找过了吗？”
我点头说道：“这果然是个聪明的好方法，尤其是对两个业余凶手来说。真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告诉温斯特洛姆警官，他该会有多吃惊。”
她重新坐了下来，但手枪依旧指着我，然后以一种嘲讽的口气对我说：“我想，你现在很想温斯特洛姆警官立马出现，然后一举将我逮捕，对吧？不过，你肯定得失望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过来。”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你说得很对，他根本就不可能过来，而且我也很清楚，同一个案子，无法起诉第二次。所以呢？你现在打算一枪打死我吗？”
“卡尔，我可没有那么蠢，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你赶紧走吧，不要惹我。对了，我建议你出售手中持有的大厦股份，而我呢，愿意当个买家，用高价将你的股份收购进来。”
“我考虑一下吧，然后再告诉你。不过我建议，你现在最好把手枪给我，免得一会儿我硬抢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你的脸。”
她起初还有些犹豫，不过最后很爽快地把枪给我了。我接过枪，直接别在腰间，随后走了出去。我心中一阵暗喜，计划的第一步进行得非常顺利，这甚至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诺玛，见到她真是一件令我恶心的事情。随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回了在布兰特伍德租的那间公寓。我在那里仔细地考虑了两天，连计划最为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没有放过。等确定一些就绪之后，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诺玛，我想好了，我愿意将手中持有的大厦股份全部卖掉，不过你得按你所说的那样，高价收购我的股份，而且我相信，你有足够的钱。”
“嗯，不过这栋大厦用处不大，而且这种古老的房子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愿意买。我曾经听他们说过，我最多能从中获得七万五，所以我愿意出五万买下你的股份，这可是大手笔，成交吗？”她狡猾地对我说。
我承认她所说的，于是回答道：“没错，那栋房子不值什么钱，但你看到的不应该只有这些。那儿还有差不多一英亩的地皮，如果连同大厦一块儿卖，你的收成应该不错。我也出个公道价，十万，你觉得能接受吗？”
“应该不错？”
“你没听错，我是这么说的。另外，我告诉你，我只要现金。”其实我并不需要现金，不过我这样要求，另有目的。
“你要现金做什么？这种要求你不觉得很荒唐吗？”她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安。
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认真地对她说：“我明天晚上八点要见到现钱，所以你最好赶紧去银行取。对了，记得让泰森把出让证书带上，我得在证书上签字。而且他还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那就是见证人……”
“卡尔，你听好了，你怎么能指挥……”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让泰森把我父亲所有证券的清单也带上，并且附上对它们的估价，就以明天下午的收盘价作为价格参考吧。对了，你也要将大厦其他物品的税后清单一并给我。”
“这些事情跟你有关吗？你以为我们就这么好被讹诈吗？我告诉你，你休想！你现在就算把事情的真相抖出来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现在没有谁能再动我们了！”
“你真是太天真了，的确，他们不可能再起诉你谋杀了，不过，要用另外一个罪名起诉你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做伪证可是违法的行为，这个罪名，再怎么样，判你或者判泰森都是绰绰有余的吧？而且我敢保证，只要我起诉，他们就会愿意这么做。要不咱们试试？”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平静地说：“行，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可别以为我是怕你才答应你的，我可告诉你，我不怕进监狱。”
“诺玛，你别激动，我可不想那么做，毕竟我只想要那十万现金。”
她的脑袋似乎开始活跃了，因为她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相信，如果有戴维斯律师的帮助，做伪证的指控根本就难以成立。”
我承认这一点。而且就在两天之前，当我拖着行李离开比福利山大厦，准备去布兰特伍德公寓的时候，我和戴维斯律师迎面遇上了。他当时刚好有事情要来找诺玛，在看到我之后，他主动和我握了握手，并且对我说：“小伙子，你可别记恨我啊，毕竟我也是混口饭吃。”
他看起来身材高大，而且给人一种热情洋溢的感觉。他的口音带些南方的味道，行为举止也和南方的贵族差不多，不过他也有些年纪了，眼角上布满了亲切的皱纹。我很理解他，所以并没有迁怒于他，而且说实话，他本身的工作确实干得非常出色。所以，我也主动地和他握了握手。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他，撇开个人的感情因素，我承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辩护律师。
此时，诺玛还在电话里不停地说：“……另外，我不打算让泰森过来，我也不希望他过多地曝光在众人的眼皮之下，而且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这一段时间最好都不要再见面。”
我非常干脆地告诉她：“这真令人感动，不管怎样，泰森必须来，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怕被发现，你就让他趁着天黑的时候悄悄地过来，另外管住他的大嘴巴就可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行吧……”
“务必告诉泰森，准点到，一分钟也不要晚！当然，如果他存心找麻烦的话……哼！”说到这，我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的六点四十五分，我一个人站在一家小电影院的售票处。售票员叫多丽娜，和我聊了一会儿天。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我父亲生前曾经买下了这里的股票，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混得比较熟，他们都认识我。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七点的时候，第一个双连场电影开始放映了，两场加起来的总时长有三小时五十六分。其实这两部电影我都看过。我走进了电影院，走廊里，电影院的经理比尔·斯坦莫茨和一个姑娘正处得火热。我和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便进入了放映厅里，选了一个离紧急出口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虽然售票员有时也会充当领座员的工作，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会进入内场。
七点四十五的时候，我仔细地看了看放映室内的情况，只有一小部分观众围坐在放映厅中央，而且他们都在认真地看着电影，似乎没有工作人员在场。我随即悄悄地从紧急出口溜了出去。为了方便我一会儿能再次进来，我在门缝里插了一张卡片。
诺玛还有泰森两个人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我感觉泰森似乎很紧张，他总在时不时地偷瞄我的脸，就好像我的脸是一只温度计一样。相反，诺玛的表现则显得非常平静。
我率先在出让证书上签了字，泰森作为见证人，也在上面签了字。最后，诺玛将一个沉甸甸的手提包递给了我，里面装满了钱。我相信她不会在钱数上作假，所以我也没有细数。
过了一会儿，泰森拿出了证券清单，诺玛也按照我提的要求，将我需要的统计单据整理好，一并交给了我。我大致地翻看了一下，然后便将它们折了起来，放到了上衣的口袋里。其实这些东西，我只要稍微花点时间也能弄到，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罢了，这样一来，他们也就难以猜到我到底要做什么。
“对了，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们，算是我对你们辛勤工作的一点回报吧。”说完，我打开了腿上放着的那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把德国手枪。我之前把这个盒子放在汽车的行李箱中，回来的时候特地过去拿的。我将枪拿了出来，并且对诺玛说：“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很想重新拿到它？”
“那是当然。”她面带微笑地回答，而且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第一次朝我面露微笑。
“诺玛，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微笑的样子非常迷人，尽管有些时候，确实非常邪恶。”我笑着对她说。
她只是朝我微笑，然后向我走来。我立即掉转枪头，朝她连开了三枪，她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踉踉跄跄地往后倒了下去。我看见她刚一倒地，立马将枪口对准了泰森。他早已被刚才的景象吓呆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如果说他之前跟在诺玛的身后看起来像个老实的哈巴狗，现在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受惊发抖的落水狗。
“泰森，你最好放聪明点，否则你也会跟他一样。”我厉声对他说。
他瞬间将视线朝地上看了看，望着地上躺着的诺玛，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以此来表示他不想死的态度。
“泰森，按照我说的做，否则，你会死得更惨。”
“我答应你做任何事情，求求你不要杀我……”他呜咽地乞求着我。
“我知道，诺玛才是杀害我父亲的真凶，而你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我安慰性地对他说。
他用一种颤抖的声音对我说：“没……没错……我被她利用了……我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她的目的，我也没办法拒绝她……”
“很好，所以我打算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张便条，说我的父亲是你杀死的，不，应该说是你和诺玛一起杀死的。之后，我会把这十万元给你，你给我尽快地消失。要是你不幸被抓住了，那么很抱歉，没人能救你。而我呢，则会否认你的指责，而且会用便条证明，你是真正的凶手。不过，这也算一笔交易，用十万块交换一次让你生存下来的机会，你觉得这个条件公平吗？”
“公平！公平！”他连连点头。
随后，我带他往客厅走去，走到桌子边，我让他打开抽屉，将父亲平日用的文具拿了出来。我随后走到桌子的对面，用枪口对着他，然后说：“你把笔拿起来，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我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他说，枪口紧紧地贴着他的太阳穴。
看他拿起笔后，我慢慢地说：
“我迫不得已才惩罚了诺玛，我之所以杀掉了鲁道夫·克鲁格，完全是被她逼的。她似乎用一种奇怪的力量控制了我，我根本无法摆脱这种控制。我的脑袋里每天都回响着她的声音，她每天都要我去杀人，我实在受不了了……希望上帝能够保佑我！”
他写完之后，我看了看，然后说：“这个便条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跟目前的这种情况很吻合。如果你真的不幸被抓住了，你大可以告诉他们，你的精神有问题。对了，把你的名字签上！”
就在他签完名的那一刻，我随即用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果断地开了一枪。接着，我仔细地擦了擦手枪，将他的指纹按在了枪把上，并且拿起桌上的铅笔插进了枪口，将手枪挑了起来，扔到了他那还有些抽动的右手下面。
我把出让证书和装着手枪的盒子一块儿放到了那个手提包中，连着现金一块儿拎出了大门。我钻进了自己的汽车，连车灯都没有开，摸着黑开走了。然后，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电影院里。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注意到我。在散场的时候，我又和斯坦莫茨聊了一会儿，我跟他聊了聊刚才播放过的电影情节，他则安慰我，让我尽快走出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走出电影院之前，我还拍了拍多丽娜的背。
我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怀疑，枉我设计了那么多证明我不在场的环节。
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之后的一天，温斯特洛姆警官给我打了一通电话，电话的开头，他简单地对我说了一句：“你搞错了。”
我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而且，一阵凉意瞬间从我的后背升起。“警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克鲁格先生，你之前搜索了整栋大楼，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力的证据。如果你找到了的话，陪审团根本就插不上话，判他们有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你最好过来看看。”
“你们发现什么东西，警官先生？”我连忙问道。
“克鲁格先生，电话里面是说不清楚的，所以你最好自己过来亲眼看一看。你现在方便吗？”
“当然。”我回答得很爽快，尽管我很讨厌那个地方。
温斯特洛姆乐呵呵地坐在一旁，那种表情似乎只要一句笑话就能狂笑不止。我跟着他来到了一间阴暗的审讯室里，整个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仅有的一扇窗户也被挂上了厚厚的窗帘，不过头顶上有一束灯光，相比之下显得非常刺眼。
桌子上摆着一个类似盒子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一个箱子，边上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他看起来非常耐心。屋子里的另外一名警官我有印象，他是刑侦科的，叫斯坦博利，我们以前见过。
很奇怪，他们三个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过了很久，温斯特洛姆才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开始向我打听一些有关我父亲的情况，主要是关于他的职业。我回忆了一下，然后告诉他，我的父亲最开始做影片剪辑，然后从事过摄影、导演，最后通过努力成为一名制片人。
这时，他突然转过脸，大声地问道：“你知道吗，你的父亲非常嫉妒你的继母！”
我点了点头，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生前为了调查你继母的行踪，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没错，这个我也知道。”
此时，他咧开嘴笑了，“那就行。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的父亲将他被杀害的过程拍了下来，凶手正是你的继母和她的情夫。”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地喊道：“什么！？”
他只是不住地点头，然后面带微笑地说：“昨天，我们在你父亲的房间意外地发现了一台藏得非常隐秘的摄像机。其实我们当时是去提取子弹碎片的，因为那个弹孔距离摄像机的镜头非常近。有意思的是，我们后来在房间里找到了很多个这样的镜头。看来，为了在家里安装一套这样的设备，你的父亲可没少花钱。”
他看着我，继续向我介绍，“系统非常先进，还是声控的设备。如果房间里的声音、响动达到设定的数值，整个系统就会自动开启。根据我们的测算，只要沉默三分钟，运作中的系统就会自动关闭。而且，整个系统都处于连续工作的状态，一旦其中一个摄像机的胶卷用完了，另外一个摄像机就会接着开始工作。通过我们的调查，整间屋子里可以说装满了这种摄像机。”
此时，桌子边的那名警察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温斯特洛姆警官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是刚刚从欧洲回来不久后被害的，摄像机可能还没有关，所以就碰巧拍下了泰森杀害他的现场。对了，我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这段录像的。奈特，把那卷胶卷放一下。”
此时，桌上的那个盒子被拿开了，里面摆着的是一台已经上好胶卷的放映机，墙上的银幕也随之被拉开，最后，屋里仅有的一盏灯也被关掉了。桌上的那台机器开始工作了，荧幕上渐渐地出现了影像。
起初的时候，我有些不解，画面上出现的居然是诺玛和泰森，而且这应该是客厅的景象。他们看起来在等什么人。突然，我听到诺玛说话了，她提到了我的名字。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像，当时我正走进房间。
此时，温斯特洛姆警官冲一旁的警察喊道：“奈特，你放错了胶卷……算了，先看这一卷也行。克鲁格先生，你觉得呢？”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非常遥远，好像隔着一条长长的隧道。我呆呆地看着荧幕上的影像，我看到自己打开了放在腿上的盒子，我看到自己托起了那把德国手枪。我还听到了我说的话：“……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很想重新拿到它？……你微笑的样子非常迷人，尽管……非常邪恶……”我还看到诺玛中枪之后，踉踉跄跄向后倒地的场面……
此时，审讯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我瞬间觉得，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克鲁格先生，我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温斯特洛姆警官问。
我考虑了很久，然后说：“你想说什么？我觉得，我现在需要找一名律师，否则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去说什么。”
听到这里，温斯特洛姆笑了起来，然后用一种嘲笑的口吻说：“律师！？你们听到了吗？一位律师！克鲁格先生，你还是省点钱吧，在这样的证据下，律师根本就是多余的。你还不如老老实实认罪，请求法官大人能够从轻发落。这样的案子，法官得怎么判？你好好想想吧，对了，记得向上帝多祈祷祈祷……”
“警官先生，我并不打算冒犯你，但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向上帝祷告，因为我知道这没有用。如果你允许我打电话的话，我愿意最后再试试运气，让麦克斯维尔·戴维斯律师为我做无罪辩护。”
我正站在法院的台阶上，我的继母诺玛·克鲁格还有她的情夫鲁斯·泰森携手从楼里走了出来。法庭内挤满了旁听者和媒体记者，尽管如此，陪审团仍旧做出了一项令众人惊讶的“无罪”判决。对于这个结果，我感到愤怒无比，气愤地冲出了法庭，因为我很清楚，我的父亲就是被他们谋害致死的！洛杉矶的空气已经被污染得糟糕透顶了，如果要说比这更让人难受的，莫过于这极不公正的糊涂判决了。
诺玛身穿一件非常朴素的白领蓝色上衣，她故意在台阶上停了下来，这样显得她端庄无比。她的身边围了很多记者，还有那些正在不停寻找拍摄角度的摄影师。她站在嘈杂的人群中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胜利的眼光看向城市的远方。
我的父亲叫道夫·克鲁格，当他被谋杀的时候，已经六十五岁。诺玛今年三十六岁，拥有迷人的身材，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非常性感的气息。正是这样一个女人，在法院庭审的过程中，装出一副端庄淑女的样子，并且用轻言细语的说话方式赢得了男性陪审团的一致好感。
当然，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这种“姿”本：一头亮闪闪的褐色秀发，面部五官精致细腻。那双性感的嘴唇能够完美地配合她的表情，做出各种迷人的微笑。这也是她那张脸上唯一能够笑的部位。一双蓝色的眼睛永远发出冰冷的目光，而突出的尖下巴更像是一把冷酷无情的手枪。
诺玛转过脸，面带甜蜜微笑地看了看人群，那种笑容极富内涵，简直深不可测。随后，她快步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而那个泰森更像是她的一只宠物，服服帖帖地跟在她的身后。同样是那个陪审团，也判定他是无罪的。他跟那个女人一样，都被无罪释放了。
诺玛走到了我的身边，她有些犹豫，脚步也随之停了下来。自从她和那个男人被捕之后，我们之间就没再说过任何一句话。她心里非常清楚，我是多么痛恨她。事实上，我也不止一次地用沉默和极度厌恶的眼神向她表明了我的态度。
我冷冷地对她说：“真得恭喜你了，诺玛。”
她很快地扫了一眼身后记者们那充满怀疑的脸，随后面带微笑，非常甜蜜又不失谨慎地跟我说了一句话，那些话像是经过了反复斟酌之后才说出来的。“卡尔，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对于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你知道的，我们的司法系统非常公平，所以对于审判的结果，我是发自内心地接受。”
“诺玛，我恭喜你，并不是因为这次的审判结果，而是为你的聪明，以及到目前为止，笼罩在你身上的这一份幸运。”
她微微地侧过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用侧面对着记者，然后悄悄地咧开嘴，压低声音，笑着对我说：“只是到目前为止吗？要知道，任何一场比赛结束的时候，都是赢的人笑，输的人哭。”
此时，我看着她那伸出来的傲慢的下巴，真想猛地伸出一拳，重重地打过去。
旁边的一位摄影师此时朝我喊道：“克鲁格先生，你要不要和你的继母一起来一个合影？”
“行啊，我觉得有一个道具会比较好，你手里有刀吗？越长越锋利的越好！”我回答道。
此时，整个人群都被一阵紧张的气氛笼罩，大家都沉默着，但诺玛就像一个演员一样，开始在众人之前表演着。“卡尔，我亲爱的孩子，看来你刚刚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你现在看起来太过于偏执了。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你有这种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所以我根本不会责怪你的。”说到这里，她停了停，然后接着说，“亲爱的孩子，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我冷冷地回答：“我想，除非你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否则我们永远都会生活在一起的，这样一来，你永远都无法避开我。”
这时，诺玛突然闭上了嘴，并且将脸扭了过去，我此时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而且我似乎能清楚地看见，她脑子里的零件似乎突然停止工作了。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女记者向诺玛提了一个问题，她看上去真的和男人一样结实，“克鲁格太太，我们想知道，你是否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和鲁斯·泰森结婚？”
诺玛转过头，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泰森，那种眼神，仿佛将他视为一个还没把玩就被丢弃的玩具一样。更讽刺的是，他和我年纪差不多，比诺玛还小三岁。他的头发也是褐色的，有着一张圆圆胖胖的脸，棕色的眼睛，大大的嘴巴，看起来就像一只温顺的哈巴狗，特别是现在，还咧着嘴在一旁傻笑呢。
随后，诺玛很谨慎地对那名魁梧的女记者说：“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我只能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谈婚论嫁可能有些不合时宜。”之后，她便转身离开了，脸上还洋溢着十分得意的表情。泰森和刚才一样，紧紧地跟在她后面，而记者则一直围绕在她的两侧，紧紧地跟着她的脚步，试图问更多的问题。
我在亲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打车离开之后，跑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吧里，打算排解内心无法抑制的愤怒。在那家酒吧，我一共喝了四杯马提尼酒，然后我开始回顾那还在冒烟的记忆，试图在杂乱不堪的废墟中找到一丝线索，从而开展我的报复计划。
整个审判的时间长达六个多星期。法院对泰森是否有罪的判定直接影响到诺玛的自由，因此，她邀请了非常著名的麦克斯维尔·戴维斯律师，让他来为泰森做无罪辩护。这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黑律师，曾经通过自己出色的辩护才能将无数杀人犯安全地送回了社会，在这个方面，没有人能够超过他。他自己也曾经自夸道：“哪怕有人在刑侦科的办公室里用枪杀死了他自己的亲生母亲，我也能让这个人无罪释放。”
但为诺玛辩护的律师则没有那么大的名气，不过所有的费用都是诺玛一个人支付的。
其实，按理来说，这桩案件的脉络非常清楚，哪怕是在法学院就读的学生都能轻易地列举一系列法律条文，将诺玛和她的情夫钉死在法律的十字架上。
我的父亲是老一辈电影界里的名人，他是一名出色的制片人兼导演。我的父亲死于自己家的客厅里，死因是枪杀。从案发现场的状况来看，这起枪杀案像是在偷窃的过程中发生的。不过，警方在勘察过现场之后，立即认定，诺玛和泰森故意伪造了偷窃的现场，他们这样做，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谋杀的真相。
原告认为，诺玛之所以会去位于箭湖的别墅，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的证明。当泰森残忍地枪杀我父亲的时候，她正好在箭湖招待她的几个不在场证人。之后，泰森还顺带抢走了我父亲的钱包、钻戒以及家里一切值钱的物件，并且将他的桌子强行推倒，打坏了家里的电灯，把抽屉拉开，并且翻得一片狼藉之后才逃离了现场。
起初的时候，警方觉得很不理解，进而开始怀疑这件事情。因为按照常理推论，我的父亲当时应该坐在椅子上阅读。因为第一粒子弹是由后脑勺打入的，所以他会向前倒下，这样一来，第二粒子弹才打断了他的背脊骨。
那么嫌犯为什么还要推翻桌子、打坏电灯，将这样一个出其不意的谋杀现场伪装成打斗现场呢？如果真的是小偷的话，不到万不得已、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是不会起杀心的。这简直不合常理。
小偷不同于劫匪，他们一般是不会携带枪支的，哪怕是带枪，也不会带那种非常笨重的长管德国造手枪。可是事实上，我的父亲就是被这种枪的子弹杀害的。不过，我的父亲刚好拥有一支这样的手枪，这会不会是巧合呢？恰巧，我父亲的这只手枪失踪了，这会不会也是巧合呢？
警方并不这么看，所以他们之后又进行了一系列的周密调查。后来，他们根据线索，找到了泰森，继而牵出了诺玛。而且经过仔细搜索，泰森的公寓里还藏有一张破旧的便条。虽然没有提及什么具体的事情，但便条上写着“……在那个重要时刻，诺玛想让自己待在箭湖的别墅里”。
而且，警方在案发现场被推倒的一张桌子上提取到一枚完整的指纹，经过鉴定，那正是泰森的。而且有人指正，案发之前的一个小时，有人曾在案发现场附近看到过泰森的身影。
对于警方列举的这一系列证据，麦克斯维尔·戴维斯以一种非常轻蔑的态度一一进行了分析，并指出了证据中存在的漏洞。
首先，泰森的指纹存在于案发现场的桌子上，这并不奇怪。他毕竟是家庭证券的经纪人，会经常出入于死者的家中。哪怕他来的目的不是因公，而是来看诺玛的，这也不能说明他与这起案件有直接的关系。陪审团需要明确一点，被告现在被指控的是谋杀而不是通奸。
第二，德国手枪根本不能说明问题。小偷很有可能在书房的抽屉中找到了那支手枪，并且在用它杀人之后，将枪带出了现场。没有人知道枪到底去哪儿了，警方也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说法。而且，警方也不能证明，死者就是被他自己收藏的那把枪所杀害的。
第三，那张便条由于内容过于含糊，根本就不能充当策划犯罪的最有利证据。而且便条上的内容根本就没有暗示任何有不良企图的内容。相反，死者本身倒是有重大嫌疑。据了解，死者生前前往欧洲的时候，曾经雇佣了一名私家侦探，主要负责监视诺玛的行踪。这件事情后来被诺玛知道了，所以她希望能赶在丈夫返回之前就顺利地回到箭湖别墅，因为她很清楚，那个私家侦探很有可能将她有婚外情的事情告诉她的丈夫。她因此而感到担惊受怕，这便是便条中提到的那个“重要时刻”。
在听完戴维斯的辩护词后，陪审团立即宣布：“诺玛和泰森是无罪的，应该立即释放。”
判决结果会影响到一件重要的事情。因为诺玛一旦被陪审团认定为有罪，那么她将无法继承我父亲的财产，而那笔财产也将统统归我所有。
事实上，我的父亲在生前就已经将他的一部分股票、比福利山大厦一半的产权和其他形式的一部分财产给了我，剩下的大部分财产只是暂时交付给我代为保管，而诺玛则享有这笔财产所产生的利息。如果诺玛不幸死亡或者被判定为有罪，这部分财产才会归我所有。
生前，我的父亲是一个精明的投资者，他顺利地赚了一大笔钱。由于父亲平日并不挥霍钱财，所以他攒下了七百万的财产，并且留了一百万的现金给了诺玛。其实，每年可以拿走六百万的年利息已经是非常可观的一笔收入，但贪婪的诺玛根本不知足，对于“区区”一百万颇有微词。
我的父亲没有将这笔钱留给我，我并不感到意外。之前他资助了我几次商业活动，但最终都亏得一塌糊涂。不过，作为他的骨肉，我理应能够获得那笔钱！不过，有一点我确实很难以接受，那就是在自己的儿子和狡诈残忍的诺玛面前他居然选择了后者。
他们俩结婚的时候，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父亲曾经投资过一部低成本电影，诺玛在那部影片中担任了一个小角色，演技烂到真的无法评价。不过，在审判席上，她的表演是非常出色的，超过了她出演的任何一部影片。
诺玛最擅长的就是讨好别人，而且懂得抓住机会，因此在很多男人眼中，她魅力十足。由于我的父亲非常固执，对于新时代的电影界非常排斥，所以他在事业上自然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之前很多曾经对他赞不绝口的电影巨头此时也纷纷和他疏远了关系。就在这个时候，诺玛公开声称她对于我的父亲颇有好感，并且在私下的生活中装出一副崇拜的样子，说我的父亲是一个被世人抛弃的天才，以此来博取我父亲的好感，而且愿意一连花上好几个小时，在那栋古老的大厦中，和我父亲一同观看曾经由他亲自导演拍摄的影片，好让我的父亲错误地认为，他们之间是有共同语言的。
事实上，诺玛和我的父亲结婚，纯粹就是为了钱，但我的父亲愿意和诺玛结婚，则是因为诺玛让他重拾了事业的信心。
我父亲天生就是一个古板的性格，说话非常生硬，不注重讨好他人，因而很难讨人喜欢。他的身材虽然魁梧，但长相实在难以称得上是好看。秃顶暂且不说，一对硕大的招风耳让人总觉得有些奇怪，一副面无表情的面孔更是让人难以接近。
他其实也有轻松快乐的一面的，但这种状态就跟他昔日的名声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的报复心很重，对于每一个敌人他都会铭记在心。此外，他还有些刚愎自用，为了恢复曾经在业界的声誉，他甚至不惜任何代价。尽管他后来重新拍摄了一部新的影片，但惨淡的票房收入很快又让他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尽管诺玛不停地试图讨好我的父亲，但他们的婚姻生活过得并不算幸福。我父亲其实非常清楚，他并不是一个能讨女人喜欢的人，加上诺玛年纪差不多只有他的一半大，他对此也是嫉妒不已。此外，他还很多疑，认为诺玛平时并不忠心于他，所以也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财力来证实这种猜疑。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假装要出远门，然后不打招呼地突然回来。有的时候，他只要外出不在家，就会派私人侦探对诺玛进行监视。他也在电话上装过窃听器，甚至还用钱买通了一个英俊的过气男演员，想让他去勾引诺玛，以此来检验她是否真心。
但诺玛也是一个非常机警的人，她很早就觉察到了这一切，所以父亲之前想的那些招数统统没有起作用。最后，确实有一个私家侦探发现了诺玛和泰森的事情，不过，那个侦探还没来得及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的父亲，我父亲就被残忍地杀害了。
父亲住的那栋比福利山大厦整天都是阴森森的，感觉很有历史感。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住在那儿，所以我在一个叫布兰特伍德的地方另外租了一间公寓，我平时更多的时候都是住在那儿。不过，在我的父亲被杀，诺玛和泰森被抓之后，我决定搬回到那栋阴森的大厦里，我希望对整栋大厦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然后找出潜在的证据。
好在我的父亲生前没有雇佣仆人的习惯——在他看来，仆人的话语太多，很容易将家里的信息透露出去——这对我的搜查非常有利。虽然我雇了几个仆人，但他们并不会留下来过夜，白天干完活之后，晚上就回家了，整栋大厦里晚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利用这个有利的条件来进行仔细的搜查，希望找出一些被警察忽视掉的证据。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叫温斯特洛姆，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但他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告诉我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犯人是不可能将凶器留在现场附近的，很可能，那把手枪已经永远失踪了。
但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手枪还藏在屋里，而且这种感觉很强烈。甚至，我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那把枪的影子，那种感觉就像在告诉我，手枪正躺在这栋大厦里，就在某个黑暗而隐秘的角落里，赶紧去找吧！
我对大厦的每一个角落都进行了仔细搜查，就差没推倒每个房间的墙壁了，可并没有发现一条有价值的新线索，我渐渐地开始认同温斯特洛姆警官的话了，那只手枪可能真的永远消失了。而且整栋大厦里也没有丝毫的线索能证明诺玛和泰森是有罪的，哪怕连一张纸屑、一块破布、一丝血迹、一根毛发都没有。
审判的最终期限就要到了，我躺在床上，精神状态已经到了一种临近狂躁的边缘，我做梦都在想着能够找到一条让他们伏法的证据，哪怕是自己制造一条。最终，审判结束了，他们被判了无罪。法律不再会惩罚他们的罪恶，而他们逍遥法外的笑声却仿佛整天在我的耳际回响。
等我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此时，一个冒险，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的计划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只要我的这个计划成功，我就能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既能报仇，又能拿钱。
比福利山大厦就坐落在山坡上，挨着日落大道，看起来死板而丑陋，活脱脱地像一个博物馆。我沿着山坡向上走着，突然发现，里面有一盏灯是亮着的。我朝大厦走了进去，里面居然只有诺玛一个人，这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她一个人坐在我父亲的书房里，在书桌边核对账单，签支票。今天，她身穿一件蓝色的紧身衣，这件衣服将她身体的轮廓展现得清清楚楚，她的发型很明显像是精心梳理过一般，并且仔细地化了妆。此时的她跟法庭上的她简直是判若两人，要知道，那天在法庭上，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古板而羞涩的修女。
“诺玛，欢迎你回来。”我悄悄地走进房间，然后说。
她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在她抬头看我的那一刹那，我发现，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感。这的确是我认识的诺玛，她果然胆识过人。
“怎么样，战利品多得数不过来了，要亲自点一点吗？”我嘲笑地说。
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冷冷地说：“卡尔，随便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就知道？”我边说边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当然，这里可是你的家啊。难道不是吗？”她的话语中有很重的讽刺意味。
“没错，所以我希望你别在这里干扰我的生活。”我回答。
“卡尔，我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你都会非常恨我，会把我当一个坏人来看待。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真的和那些自作聪明的记者很像，都爱捕风捉影。你怎么不想想，法庭上十二个聪明的男人都认定我是无罪的，你干吗不仔细检讨检讨你的判断呢？”
“很简单，这件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因为……”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说，“我的父亲是被你谋杀的！”
“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她铁青着脸回答。
“枪虽然是泰森举着的，但扳机是由你指挥扣动的。”我继续补充道。
“卡尔，我是爱你父亲的……可能你都想不到……”她无力地辩解着。
“诺玛，少跟我来这一套，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根本就不爱他！”我撒谎地对她说，“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老古董，是一个老顽固，是一个愚蠢的暴君，他从来不会替别人考虑，整个眼里只装着自己的事情，就跟一个小王国中的希特勒那样。所以，诺玛，别装了，我们两个其实都一样，都痛恨他！”其实，我觉得，这堆谎言中还是有几句真话的，至少诺玛打算谋杀我父亲的时候，她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听到这句话，她果然非常惊讶，连忙喊道：“卡尔！你……你太让我意外了！我……我觉得你简直有点忘恩负义。你想过吗？你的父亲帮过你那么多忙，你居然……”
“别再装了，诺玛。”说完，我还朝他眨了眨眼，好像我是她的同谋一样。
听我这样说之后，她的嘴角突然挂起了一丝微笑，“也许吧，我可能是有一些虚伪。”她承认了这一点，然后继续说，“不过，你还真让我意外啊，你掩饰得太好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如此痛恨你的父亲。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你可是连他半句坏话都没说过啊。”
“诺玛，这一次，我们不妨开门见山地说话吧。我们两个现在是敌人，噢，不对，应该说是竞争者。只要我当时将我的想法告诉你，你一定会如实地，甚至会加一些料地转告他。你会借着这个机会一把毁掉我，我没说错吧。”
她点了一根烟，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然后面带一丝微笑地说：“无可奉告。”当然，这一丝微笑出卖了她的内心，我看出来了。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问：“我有点不理解，既然你跟我一样，都这么痛恨他，为什么你还会如此仇视我？”
“诺玛，这个问题你居然都没想明白？我对你本人完全没有偏见，我只关注一点，那就是我的钱，那些原本就应该属于我的钱！实话告诉你，我是真心希望陪审团能判你们有罪！”
“你看看，你这人还真是心狠啊。”
“少来了，可惜啊，我没你们运气好，我失败了。”
“这么说，对于你父亲被杀这件事情，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冷冷地笑了笑，然后说：“整个过程中，你看见我哭了吗？我告诉你了，我只在乎钱，只有钱才能保证我的幸福！不过，诺玛，我想告诉你的是：正因为泰森的干预，整个事情被弄得一团糟。如果这件事情是我们俩合作，最后根本就不会闹到法庭上，更不会有陪审团什么事。”
她坐在那儿一声不吭，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
“诺玛，你邀请麦克斯维尔·戴维斯来做辩护，是你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否则泰森必死无疑，而且会顺带牵连上你。他简直是太伟大了。”我继续补充说。
听我这么说，她似乎也非常认同，并且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也跟着附和了几声，然后说：“那个老家伙简直堪称艺术家了，他真是一个天才啊。在那么多铁证面前，他居然都能一一转到对你们有利的那些方面。就拿桌子上的指纹来说吧，泰森那个笨家伙居然把爪子印留在了桌子上。就当我们都以为泰森死定了的时候，戴维斯却机灵地说，指纹留在桌子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平时也会经常出入书房。只要坐在桌子边，就会留下指纹。”说完之后，我自己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表示出一副无比敬佩的样子。不过我随后又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泰森愚蠢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居然都不知道戴手套。”
“不会啊，他应该戴了手套的，不过他不得不临时脱一下手套，因为……”诺玛试图为泰森辩解什么，她瞪大眼睛，张开嘴巴看着我，希望我在这时可能会淡淡地笑一笑，最好还能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我没有这么做。
“诺玛，多谢了，”我随即怒吼道，“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说完，我直接走到了她的身边，怒火瞬间从心中燃起，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她。
她很警觉，立即将手伸进了半开着的抽屉里。我随即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枪口发呆，没错，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德国手枪。
她看起来很平静。“卡尔，我刚刚就跟你说过了，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
“这是我父亲的那把手枪！”
“你说对了，因为泰森根本不敢把它带出现场。可是，如果他被抓住了，并且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把枪，就算是有戴维斯，我们的罪也无法开脱。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藏起来，而且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不可能！你们藏在什么地方？我对这里如此熟悉，居然都没有找到。”
我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就快笑出来了，“冰箱你找过了吗？”
我点头说道：“这果然是个聪明的好方法，尤其是对两个业余凶手来说。真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些事情告诉温斯特洛姆警官，他该会有多吃惊。”
她重新坐了下来，但手枪依旧指着我，然后以一种嘲讽的口气对我说：“我想，你现在很想温斯特洛姆警官立马出现，然后一举将我逮捕，对吧？不过，你肯定得失望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过来。”
我点了点头，然后说：“你说得很对，他根本就不可能过来，而且我也很清楚，同一个案子，无法起诉第二次。所以呢？你现在打算一枪打死我吗？”
“卡尔，我可没有那么蠢，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你赶紧走吧，不要惹我。对了，我建议你出售手中持有的大厦股份，而我呢，愿意当个买家，用高价将你的股份收购进来。”
“我考虑一下吧，然后再告诉你。不过我建议，你现在最好把手枪给我，免得一会儿我硬抢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你的脸。”
她起初还有些犹豫，不过最后很爽快地把枪给我了。我接过枪，直接别在腰间，随后走了出去。我心中一阵暗喜，计划的第一步进行得非常顺利，这甚至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诺玛，见到她真是一件令我恶心的事情。随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回了在布兰特伍德租的那间公寓。我在那里仔细地考虑了两天，连计划最为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没有放过。等确定一些就绪之后，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诺玛，我想好了，我愿意将手中持有的大厦股份全部卖掉，不过你得按你所说的那样，高价收购我的股份，而且我相信，你有足够的钱。”
“嗯，不过这栋大厦用处不大，而且这种古老的房子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人愿意买。我曾经听他们说过，我最多能从中获得七万五，所以我愿意出五万买下你的股份，这可是大手笔，成交吗？”她狡猾地对我说。
我承认她所说的，于是回答道：“没错，那栋房子不值什么钱，但你看到的不应该只有这些。那儿还有差不多一英亩的地皮，如果连同大厦一块儿卖，你的收成应该不错。我也出个公道价，十万，你觉得能接受吗？”
“应该不错？”
“你没听错，我是这么说的。另外，我告诉你，我只要现金。”其实我并不需要现金，不过我这样要求，另有目的。
“你要现金做什么？这种要求你不觉得很荒唐吗？”她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安。
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认真地对她说：“我明天晚上八点要见到现钱，所以你最好赶紧去银行取。对了，记得让泰森把出让证书带上，我得在证书上签字。而且他还可以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那就是见证人……”
“卡尔，你听好了，你怎么能指挥……”
“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让泰森把我父亲所有证券的清单也带上，并且附上对它们的估价，就以明天下午的收盘价作为价格参考吧。对了，你也要将大厦其他物品的税后清单一并给我。”
“这些事情跟你有关吗？你以为我们就这么好被讹诈吗？我告诉你，你休想！你现在就算把事情的真相抖出来又怎么样，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现在没有谁能再动我们了！”
“你真是太天真了，的确，他们不可能再起诉你谋杀了，不过，要用另外一个罪名起诉你简直就是再轻松不过的事情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做伪证可是违法的行为，这个罪名，再怎么样，判你或者判泰森都是绰绰有余的吧？而且我敢保证，只要我起诉，他们就会愿意这么做。要不咱们试试？”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平静地说：“行，我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可别以为我是怕你才答应你的，我可告诉你，我不怕进监狱。”
“诺玛，你别激动，我可不想那么做，毕竟我只想要那十万现金。”
她的脑袋似乎开始活跃了，因为她对我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相信，如果有戴维斯律师的帮助，做伪证的指控根本就难以成立。”
我承认这一点。而且就在两天之前，当我拖着行李离开比福利山大厦，准备去布兰特伍德公寓的时候，我和戴维斯律师迎面遇上了。他当时刚好有事情要来找诺玛，在看到我之后，他主动和我握了握手，并且对我说：“小伙子，你可别记恨我啊，毕竟我也是混口饭吃。”
他看起来身材高大，而且给人一种热情洋溢的感觉。他的口音带些南方的味道，行为举止也和南方的贵族差不多，不过他也有些年纪了，眼角上布满了亲切的皱纹。我很理解他，所以并没有迁怒于他，而且说实话，他本身的工作确实干得非常出色。所以，我也主动地和他握了握手。我非常明确地告诉他，撇开个人的感情因素，我承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辩护律师。
此时，诺玛还在电话里不停地说：“……另外，我不打算让泰森过来，我也不希望他过多地曝光在众人的眼皮之下，而且我们已经决定好了，这一段时间最好都不要再见面。”
我非常干脆地告诉她：“这真令人感动，不管怎样，泰森必须来，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怕被发现，你就让他趁着天黑的时候悄悄地过来，另外管住他的大嘴巴就可以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无奈的声音：“行吧……”
“务必告诉泰森，准点到，一分钟也不要晚！当然，如果他存心找麻烦的话……哼！”说到这，我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的六点四十五分，我一个人站在一家小电影院的售票处。售票员叫多丽娜，和我聊了一会儿天。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我父亲生前曾经买下了这里的股票，我和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混得比较熟，他们都认识我。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七点的时候，第一个双连场电影开始放映了，两场加起来的总时长有三小时五十六分。其实这两部电影我都看过。我走进了电影院，走廊里，电影院的经理比尔·斯坦莫茨和一个姑娘正处得火热。我和他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后，便进入了放映厅里，选了一个离紧急出口最近的座位坐了下来。虽然售票员有时也会充当领座员的工作，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会进入内场。
七点四十五的时候，我仔细地看了看放映室内的情况，只有一小部分观众围坐在放映厅中央，而且他们都在认真地看着电影，似乎没有工作人员在场。我随即悄悄地从紧急出口溜了出去。为了方便我一会儿能再次进来，我在门缝里插了一张卡片。
诺玛还有泰森两个人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我感觉泰森似乎很紧张，他总在时不时地偷瞄我的脸，就好像我的脸是一只温度计一样。相反，诺玛的表现则显得非常平静。
我率先在出让证书上签了字，泰森作为见证人，也在上面签了字。最后，诺玛将一个沉甸甸的手提包递给了我，里面装满了钱。我相信她不会在钱数上作假，所以我也没有细数。
过了一会儿，泰森拿出了证券清单，诺玛也按照我提的要求，将我需要的统计单据整理好，一并交给了我。我大致地翻看了一下，然后便将它们折了起来，放到了上衣的口袋里。其实这些东西，我只要稍微花点时间也能弄到，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给他们找点事情做罢了，这样一来，他们也就难以猜到我到底要做什么。
“对了，有样东西要交给你们，算是我对你们辛勤工作的一点回报吧。”说完，我打开了腿上放着的那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的，正是那把德国手枪。我之前把这个盒子放在汽车的行李箱中，回来的时候特地过去拿的。我将枪拿了出来，并且对诺玛说：“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很想重新拿到它？”
“那是当然。”她面带微笑地回答，而且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这么长的时间里，她第一次朝我面露微笑。
“诺玛，其实我一直都觉得，你微笑的样子非常迷人，尽管有些时候，确实非常邪恶。”我笑着对她说。
她只是朝我微笑，然后向我走来。我立即掉转枪头，朝她连开了三枪，她似乎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踉踉跄跄地往后倒了下去。我看见她刚一倒地，立马将枪口对准了泰森。他早已被刚才的景象吓呆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如果说他之前跟在诺玛的身后看起来像个老实的哈巴狗，现在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只受惊发抖的落水狗。
“泰森，你最好放聪明点，否则你也会跟他一样。”我厉声对他说。
他瞬间将视线朝地上看了看，望着地上躺着的诺玛，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以此来表示他不想死的态度。
“泰森，按照我说的做，否则，你会死得更惨。”
“我答应你做任何事情，求求你不要杀我……”他呜咽地乞求着我。
“我知道，诺玛才是杀害我父亲的真凶，而你只不过是被他利用的工具而已。”我安慰性地对他说。
他用一种颤抖的声音对我说：“没……没错……我被她利用了……我根本不知道……不知道她的目的，我也没办法拒绝她……”
“很好，所以我打算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张便条，说我的父亲是你杀死的，不，应该说是你和诺玛一起杀死的。之后，我会把这十万元给你，你给我尽快地消失。要是你不幸被抓住了，那么很抱歉，没人能救你。而我呢，则会否认你的指责，而且会用便条证明，你是真正的凶手。不过，这也算一笔交易，用十万块交换一次让你生存下来的机会，你觉得这个条件公平吗？”
“公平！公平！”他连连点头。
随后，我带他往客厅走去，走到桌子边，我让他打开抽屉，将父亲平日用的文具拿了出来。我随后走到桌子的对面，用枪口对着他，然后说：“你把笔拿起来，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我用一种命令的语气对他说，枪口紧紧地贴着他的太阳穴。
看他拿起笔后，我慢慢地说：
“我迫不得已才惩罚了诺玛，我之所以杀掉了鲁道夫·克鲁格，完全是被她逼的。她似乎用一种奇怪的力量控制了我，我根本无法摆脱这种控制。我的脑袋里每天都回响着她的声音，她每天都要我去杀人，我实在受不了了……希望上帝能够保佑我！”
他写完之后，我看了看，然后说：“这个便条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过跟目前的这种情况很吻合。如果你真的不幸被抓住了，你大可以告诉他们，你的精神有问题。对了，把你的名字签上！”
就在他签完名的那一刻，我随即用枪抵住了他的太阳穴，果断地开了一枪。接着，我仔细地擦了擦手枪，将他的指纹按在了枪把上，并且拿起桌上的铅笔插进了枪口，将手枪挑了起来，扔到了他那还有些抽动的右手下面。
我把出让证书和装着手枪的盒子一块儿放到了那个手提包中，连着现金一块儿拎出了大门。我钻进了自己的汽车，连车灯都没有开，摸着黑开走了。然后，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电影院里。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人注意到我。在散场的时候，我又和斯坦莫茨聊了一会儿，我跟他聊了聊刚才播放过的电影情节，他则安慰我，让我尽快走出失去父亲的悲痛之中。走出电影院之前，我还拍了拍多丽娜的背。
我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怀疑，枉我设计了那么多证明我不在场的环节。
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
之后的一天，温斯特洛姆警官给我打了一通电话，电话的开头，他简单地对我说了一句：“你搞错了。”
我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而且，一阵凉意瞬间从我的后背升起。“警官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克鲁格先生，你之前搜索了整栋大楼，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力的证据。如果你找到了的话，陪审团根本就插不上话，判他们有罪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提了。不过，我们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东西。你最好过来看看。”
“你们发现什么东西，警官先生？”我连忙问道。
“克鲁格先生，电话里面是说不清楚的，所以你最好自己过来亲眼看一看。你现在方便吗？”
“当然。”我回答得很爽快，尽管我很讨厌那个地方。
温斯特洛姆乐呵呵地坐在一旁，那种表情似乎只要一句笑话就能狂笑不止。我跟着他来到了一间阴暗的审讯室里，整个房间里面只摆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仅有的一扇窗户也被挂上了厚厚的窗帘，不过头顶上有一束灯光，相比之下显得非常刺眼。
桌子上摆着一个类似盒子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一个箱子，边上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他看起来非常耐心。屋子里的另外一名警官我有印象，他是刑侦科的，叫斯坦博利，我们以前见过。
很奇怪，他们三个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过了很久，温斯特洛姆才变得严肃起来，然后开始向我打听一些有关我父亲的情况，主要是关于他的职业。我回忆了一下，然后告诉他，我的父亲最开始做影片剪辑，然后从事过摄影、导演，最后通过努力成为一名制片人。
这时，他突然转过脸，大声地问道：“你知道吗，你的父亲非常嫉妒你的继母！”
我点了点头，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么，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生前为了调查你继母的行踪，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时间？”
“没错，这个我也知道。”
此时，他咧开嘴笑了，“那就行。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你的父亲将他被杀害的过程拍了下来，凶手正是你的继母和她的情夫。”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地喊道：“什么！？”
他只是不住地点头，然后面带微笑地说：“昨天，我们在你父亲的房间意外地发现了一台藏得非常隐秘的摄像机。其实我们当时是去提取子弹碎片的，因为那个弹孔距离摄像机的镜头非常近。有意思的是，我们后来在房间里找到了很多个这样的镜头。看来，为了在家里安装一套这样的设备，你的父亲可没少花钱。”
他看着我，继续向我介绍，“系统非常先进，还是声控的设备。如果房间里的声音、响动达到设定的数值，整个系统就会自动开启。根据我们的测算，只要沉默三分钟，运作中的系统就会自动关闭。而且，整个系统都处于连续工作的状态，一旦其中一个摄像机的胶卷用完了，另外一个摄像机就会接着开始工作。通过我们的调查，整间屋子里可以说装满了这种摄像机。”
此时，桌子边的那名警察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温斯特洛姆警官继续说道：“你的父亲是刚刚从欧洲回来不久后被害的，摄像机可能还没有关，所以就碰巧拍下了泰森杀害他的现场。对了，我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这段录像的。奈特，把那卷胶卷放一下。”
此时，桌上的那个盒子被拿开了，里面摆着的是一台已经上好胶卷的放映机，墙上的银幕也随之被拉开，最后，屋里仅有的一盏灯也被关掉了。桌上的那台机器开始工作了，荧幕上渐渐地出现了影像。
起初的时候，我有些不解，画面上出现的居然是诺玛和泰森，而且这应该是客厅的景象。他们看起来在等什么人。突然，我听到诺玛说话了，她提到了我的名字。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像，当时我正走进房间。
此时，温斯特洛姆警官冲一旁的警察喊道：“奈特，你放错了胶卷……算了，先看这一卷也行。克鲁格先生，你觉得呢？”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觉得耳边传来的声音非常遥远，好像隔着一条长长的隧道。我呆呆地看着荧幕上的影像，我看到自己打开了放在腿上的盒子，我看到自己托起了那把德国手枪。我还听到了我说的话：“……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很想重新拿到它？……你微笑的样子非常迷人，尽管……非常邪恶……”我还看到诺玛中枪之后，踉踉跄跄向后倒地的场面……
此时，审讯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我瞬间觉得，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异常紧张。
“克鲁格先生，我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温斯特洛姆警官问。
我考虑了很久，然后说：“你想说什么？我觉得，我现在需要找一名律师，否则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去说什么。”
听到这里，温斯特洛姆笑了起来，然后用一种嘲笑的口吻说：“律师！？你们听到了吗？一位律师！克鲁格先生，你还是省点钱吧，在这样的证据下，律师根本就是多余的。你还不如老老实实认罪，请求法官大人能够从轻发落。这样的案子，法官得怎么判？你好好想想吧，对了，记得向上帝多祈祷祈祷……”
“警官先生，我并不打算冒犯你，但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向上帝祷告，因为我知道这没有用。如果你允许我打电话的话，我愿意最后再试试运气，让麦克斯维尔·戴维斯律师为我做无罪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