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匠怀特这一天对特里·怀特来说非同寻常,因为他感到非常快乐。
    这个人生来就难以与快乐联系在一块儿。此外,这个人过于谨小慎微,并且昧着良心做事,生性非常贪婪,只要有一点儿蝇头小利,他都会抓住不放。最近,他勾搭上一个情妇,这个情妇年纪很小,从年龄上看,做他的女儿都绰绰有余,不过长得十分漂亮,属于美丽可爱的类型,吸引一群男人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怀特其实相貌并不俊朗,甚至可以说,离俊朗的标准还差很远。他的肩膀又窄又斜,脸腮的部位也瘦得向内凹陷,干瘪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而那双眼睛永远是湿润的,前面还架着一副厚厚的镜片。他很少露出笑容,而当他笑的时候,人们更多地会将那当作是一种狡猾的表情。曾经有位顾客对他的脸作过一番评价:“没有人会相信他很久,他自己的那张脸本身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特里·怀特之所以能够勾搭上这个女人,他的相貌自然是靠不住的,他依靠的,是手中的钞票。这个女人名叫蕾切尔。
    这天早上,当一想到自己手里掌握着万能的钱时,他就狡猾地露出了笑容。进而想到这些钱是多年来秘密攒下来的时候,他的笑容瞬间又变得非常古怪了。
    特里·怀特是个锁匠,但他不仅仅是一个锁匠。他平时还有一些看起来非常合法的副业要忙,比如房屋租赁、股票买卖、高利贷等。不过,他的基本家当确实是靠锁匠的收入挣来的。这份老本行他干了几十年,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一直到今天。今年他已经五十三岁。
    高街上他有一间小小的铺面,铺面的右边是一家有些破落的小店,主营油漆和壁纸,左边有一家熟食店,不过生意一直都不太红火。这片区域是整个城市中最没落的地方,这里就像锁匠店铺门外肮脏门帘上的那块招牌,饱经风霜的摧残。这块招牌还是他三十一年之前创业之初的时候打造的,然后一直沿用到今天。整座城市中,只有五家锁店被记录在城市便民电话簿中,自然包括老字号的怀特锁店。尽管这家店的位置非常偏僻,但常有老顾客前来。
    这天早上七点,他和往常一样,夹了一份报纸在腋下,然后来到店铺中。他推门走了进去,随后又将门顺手关了起来。在后面阴暗的小办公室里,他打开了落地灯,白色的球形灯泡发出温和的亮光,照亮了整间屋子。屋里有一张爪型的圆桌,边上摆放着两把配套的椅子。由于年代久远,椅子看起来有些破旧,稍微沉一点的人往上一坐都有可能垮掉。每张椅面上都铺了一块深色的漆皮垫子,其中一块垫子上破了一个小洞,草样的填充物从洞里露了出来。地上有一张破旧的地毯,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咖啡的印迹和食物的残渣。怀特取下头上戴着的帽子,连同腋下夹着的报纸一块儿放在了桌子上,接着,他走到一个水槽前面,拿出一个搪瓷盘和一个塑料杯,用水冲洗了一下,放在一旁的台面上,最后接了一锅水放在电炉上。他打开电炉,然后小心地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上。只要等几分钟,他就能喝上冲泡的热咖啡了。他摊开桌上的报纸,正打算浏览一下当天的新闻,这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怀特叹了叹气,慢慢地走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外面站着的是一个年轻人,不过,由于门帘的遮挡,他只能看到年轻人的头。怀特没有开门,他朝门外的年轻人耸了耸肩,然后指了指挂着的钟。
    还没到八点,怀特并不打算开门营业,但门外的年轻人似乎特别着急,他拼命地推着屋外的大门。怀特依旧只是耸了耸肩,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随后他转过身,准备走向屋里。此时,年轻人转而开始拍打门外的玻璃。
    一般店主在遭遇这种情况的时候,往往都会打电话报警,不过,怀特从来就不想麻烦警察,他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转身便向门口走了过去。
    他打开门,冷冷地问:“有什么事情不能八点以后来啊?”
    年轻人急急忙忙地说:“老人家,帮帮忙,我有急事。”
    怀特心里暗暗在想,年轻人做什么事情不是急急忙忙的,正因为这样冲动鲁莽,所以弄砸了很多事情。蕾切尔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好在这个小女人遇上了他。随后他说:“这样吧,你赶紧告诉我有什么事情,说完之后我要去喝咖啡了。”
    年轻人将手伸进夹克的口袋里,然后掏出一块包着的手帕,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轻轻地放在玻璃柜台上,随后将手帕仔细地展开,里面包裹着一块旅馆专用的小肥皂。他对怀特说:“麻烦你看看这个,能不能看清楚?”
    怀特眨了眨眼睛,说:“肥皂?我今天早上已经洗过澡了。”
    “老人家,拜托你仔细看看。”
    怀特将腰弯了弯,然后凑近那块肥皂仔细瞧了瞧,此时,他的鼻尖距离肥皂只有两英寸。
    年轻人急切地问:“老人家,你看见上面的印记没有?”
    肥皂上面的印记像是一把钥匙的模子。根据多年的经验,他从印记凹凸的程度和轮廓判断,这应该就是典型的耶鲁牌筒状钥匙。这种钥匙有个最大的特征,就是第一齿和第三齿比其他的要长。而这种钥匙所对应的门锁通常被用在住宅和公寓的大门上。
    年轻人拍了拍怀特的肩膀,然后问:“这上面的印记够清楚吗?”
    怀特直了直腰,站起来问:“那看你要干吗了。”
    “我想照着这个样子打一把。”
    “看情况吧。”
    “要看什么情况?”年轻人有些不解。
    “技术,要看你找的这个师傅的技术。”
    “居然不是钱?”
    “当然,打造一把这样的钥匙本身就不贵。”
    “大概要多少钱?”
    “十美元而已。”
    “十美元?老人家,这把钥匙最多两美元,而且到处都能做,你这可有点敲诈的嫌疑啊。”怀特显得有些不耐烦,说:“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别的店吧,找那些两美元能做的帮你做。”
    “五美元怎么样?”
    “跟你说过了,十美元,一分不少。”
    “你这简直是在逼我。”
    “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人想逼你。”怀特淡淡地说。
    “十美元就十美元,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做好要多久?”
    “你中午过来取吧。”
    “要这么久?不能加快一点吗?”
    “快不了。”怀特回答。
    听完之后,年轻人给了钱,转身准备离开,怀特叫住了他:“年轻人,别走。”说完,他跑到柜台的后面,然后从里面拿了一张卡片出来,递给年轻人,说:“写下你的姓名和地址,我好给你开一张收据,证明你预付给了我十美元。”
    “看来你不太相信你的顾客?”
    “不,我只是非常相信上帝而已。”
    年轻人离开后,怀特也转身回到他那阴暗的办公室里。他用烧好的热水冲了一杯咖啡,然后坐在桌子边开始看报纸。一则盗窃案的新闻吸引了他的目光:一位实业家和他的妻子在参加完音乐会之后回到家中,突然发现家里遭了贼,价值数十万的珠宝被洗劫一空。出门的这段时间里,家中只留着一名女仆,当时她正在二楼睡觉。整间屋子里的门锁都完好无损,丝毫没有强行进入的迹象。这对夫妻是用自己的钥匙打开的车库门,而且,他们是从地下室回到家中的。新闻里还说,警方正在就案件的细节进行调查。
    终于到八点,他要开门营业了。其实,他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即拉开大门的门闩。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顾客。这名妇女看起来有些上年纪了。她手里拿着一片钥匙来到店里,告诉怀特,她无法打开车门。随后,怀特卖给她一管石墨,简单地教她如何使用,便将她打发走了。
    九点差几分的时候,店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怀特将手伸到柜台下面,摘起听筒说:“你好,怀特锁店。”
    “请问,你是特里·怀特吗?”
    “没错。”
    “我是戈登·特里,一切进展非常顺利。”
    “嗯,我看了今天的报纸。”怀特显得很平静。
    “到时候我给你分些利润。”
    “赃物我不要,你把那片钥匙寄回给我就行了。”
    “放心,钥匙已经寄给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再来一把?”
    “等过几个月吧,还有我建议你休息休息,那样可能会长寿一些。做事不能太心急。”
    “行吧,那就等过几个月再说吧。”
    “嗯,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行,人不要过来。”说完,怀特挂断了电话。
    大约到十点,怀特到隔壁的熟食店买了一杯柠檬茶,外加一块樱桃饼。他刚刚享用完点心,今天的第二位顾客上门了。
    在经过一阵忙碌之后,他终于弄完了事情。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此刻显示十一点十七分。接下来他得做些什么呢?此时,他想到早上的那个年轻人。于是,他将那块肥皂和资料卡找了出来。根据卡片上的信息,这个人名叫乔治·杜邦,住在首都大道1444号,不过没有留下电话号码。怀特在柜台玻璃板的下面拿出了一张最新版的地图,然后在地图上寻找着这个地址。不一会儿,他发现这个地址对应着的是一家纪念碑公司。
    中午时分,这个叫杜邦的年轻人出现在店里。他看起来和早上一样,仍旧显得非常紧张。他看着怀特,睁大眼睛问:“老人家,东西做好了吗?”
    怀特转过身,将那片按照模子做出来的钥匙递给了杜邦。其实,他按照模子一共打了两把,另一把他自己藏了起来。
    “老人家,麻烦把肥皂还给我吧。”
    “肥皂?我洗手的时候用过了。”
    “嘿嘿,老人家,你太精明了。”
    怀特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嘴里念道:“就像首都大道的纪念碑一样,沉默是金。”
    杜邦摇了摇头,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转身离开了店铺。
    怀特走回桌子边,从一台小型压力机下面取出了那块肥皂,连同多打的那片钥匙一块儿放进了资料柜里。他总觉得按杜邦那块肥皂做出来的钥匙有哪里不对劲,不过,就在他努力回忆的时候,电话响了。
    怀特走回柜台边,拿起了电话。
    “我是丘比。”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你好,丘比先生。”
    “那个叫鲍勃·巴林的人在瓦尔登湖附近有一幢别墅。你应该知道我在说谁吧。”
    “没错,我认识他。”
    “我就知道,据说你曾经为他做过事?”
    “没错,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我想知道,你那里有没有他船库的钥匙?”
    “也许有吧。”
    “太好了,我想租那片钥匙,大约24小时。”
    “你准备支付一级租金还是二级租金?”
    “怀特,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丘比先生,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向我租东西的时候,一直都是按二级租金收取的,折合过来就是一百美元一天,没错吧。”
    “你继续说。”
    “之前你租一片钥匙,最多就是开一扇门。而且只要门被打开了,你大可以在里面为所欲为,这些我都不管。不过,你今天向我租船库的钥匙,我就有点不太明白,你要船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借一条船外出钓鱼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阵粗犷的笑声,不过很明显,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太高兴,“我只不过是想帮朋友修理一下他的船而已,这样可以让他在用的时候……”
    “具体细节我不在乎,不过这片钥匙必须得付一级租金,丘比先生,你能接受吗?”
    “一级租金要多少钱?”
    “五百美元。”
    “没有问题,我会在一个小时之内把钱寄给你。”
    “没问题,钥匙我一会儿就寄给你,还是你平时常用的那个地址。”
    电话挂断之后,怀特估算了一下今天的收获,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不错的,何况,现在才过去了半天。他决定晚上去蕾切尔的公寓吃晚饭时,带上一瓶酒,还应该带一点花。这算是他第二次去看望蕾切尔,应该带点东西过去,这样一来,能在蕾切尔的心中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回想起第一次见蕾切尔的景象,他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次非常失败的经历,他当时的言行举止,就像是一个去放高利贷的。不过,当下的这个社会,谁又会随随便便就相信另一个人呢?也许,短时间内会相信一个男人,但绝不会在短时间内去相信一个女人,特别是像蕾切尔这样的美丽女人。她生下了一个孩子,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而且在这之后,她的父母也不愿意再与她有什么联系。她正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如果是你,你会轻易地相信她吗?
    怀特心想,雇佣的那个收租人也许占过蕾切尔的便宜,否则他难以理解,她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交房租了,但那个收租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怀特打算自己亲自调查一下这件事情。来到那个贫民窟之后,怀特看到了她的真实处境,并且听她讲述了自己的遭遇。怀特当时就在琢磨,也许她真的一个人住在这里太过孤单,所以愿意接纳一个孤独男人上门拜访她。于是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就向蕾切尔提出了在一起的想法。毕竟他年纪这么大了,虽然很有钱,但是还没结婚,难免会感到寂寞。他存了一点钱,然后在康力特大街上买了一栋高级公寓,打算让蕾切尔住到那里去。
    当时,怀特就向蕾切尔开出了一些条件:她不许对其他人说出特里·怀特这个名字;她必须在第二天就搬到新公寓去住,并且不能将新的地址告诉他人;除了身上的衣服,其他的东西统统都不用带,一切用品由怀特重新购买;不要和过去的朋友联系,特别是年轻的朋友,至于那个让蕾切尔怀孕的流氓,更是绝对不能见;最后,就是得对怀特忠心耿耿,百依百顺。
    此时,怀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关于孩子问题的讨论。蕾切尔其实想把那个孩子留下来,不过怀特并不想。所以,作为让步,怀特打算先观察一个月,如果她确实能和自己一块儿过日子,到那时再讨论孩子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地走到了电话机旁边。他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打算给蕾切尔打一通电话,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还说那么多干吗呢?反正今天晚上就能见面了。
    此时也没有顾客上门,他无聊地在店里走来走去。这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了那块粉红色的肥皂,脑子里顿时涌现出一个非常古怪的想法,不由心中一惊。他连忙拿起那块肥皂,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眼镜取下来,仔细地用软布擦了又擦,小心翼翼地架到鼻梁上,然后一手托着肥皂,一手伸进裤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他极不情愿地将这些钥匙逐个与肥皂模上面的印记进行比较,似乎在验证着某个想法。当他比到第八把的时候,发现钥匙和肥皂模上面的印记完全吻合。随后,他赶紧将那片多打的钥匙拿了出来,结果怀特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连忙来到电话旁,给蕾切尔五天前刚搬过去的公寓打了个电话,发现电话没有人接听,又重新拨了一遍,和刚才一样,还是没有人接。
    怀特连忙给公寓管理中心打了电话。
    “拉里,下午的电视节目好看吗?”怀特没好气地问。
    “你在说什么啊?我刚刚准备进来拿把钳子呢,怀特先生。”
    “钳子?我想知道,你那双眼睛的作用在哪儿?我不是特意和你强调了吗?一定要注意蕾切尔小姐的一举一动,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我一直都在盯着啊。”
    “是吗?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她搬进去五天不到,就有年轻人进去找她了?”
    “噢,怀特先生,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原本是打算晚一点和你说的。其实,早在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我就发现有个年轻人去敲她家的门了。就像你曾经安排好的那样,我的门铃也响了,所以我走上楼,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样子,他大概有六英尺高……”
    怀特打断了拉里的话,说:“这些都不用你告诉我,我知道那个男的长什么样。”
    “嗯,反正当时蕾切尔小姐不同意他进去,不过那个男的似乎很强硬,最终还是进去了。大概过了十分钟吧,那个男的就走了出来。”
    “果然……这个时间足够了。”
    “我当时还留意了一下他们的对话,那个男的出来之后,蕾切尔小姐说了,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我没有记错,怀特先生。”
    “很好,你赶紧到楼上去敲门,如果蕾切尔不在,你就用钥匙把门打开。我会在二十分钟内赶过去。”
    挂断电话之后,怀特立即给出租车公司打了一个电话,预约了一台车,然后朝蕾切尔住的公寓赶了过去。当车快开到公寓附近的时候,楼下人潮涌动,而且还有一台警车,一台救护车。司机回过头说:“先生,前面可能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你停车吧,我就在这里下车。”
    付清车费之后,他立即向前面人多的地方走了过去。此时,公寓的大门口围了十几个人。他走到人群边上,前面站着两个胖胖的女人,还有一个老头。
    “快看,担架抬出来了。”一个女人惊叫着。
    老头叹了叹气,说:“哎……连头带脚统统都被盖住了,看来……”
    那个女人将手放在嘴边,“噢,简直太可怕了。”
    此时另一个胖女人也喊道:“噢,你们看那儿……哦,不!”
    怀特顺着那个女人指的方向朝里面望了望,又有两个警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抬着另一付担架。
    老头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嗯,和刚才那个一样,也被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个女人有些惊恐地问:“这是怎么了?他们怎么会都……”
    此时,边上一个满脸雀斑的女孩抬头看了看那两个女人,双手紧紧地将胸前的那本书抱紧,然后说:“据说那个男的把女的杀死之后,自己又自杀了,用的还是那种切肉的刀。”
    怀特在一旁自言自语地说:“这又是何必呢?他们都还这么年轻,真的是太可惜了!”说完之后,怀特转过身子,往回走去。他走得很慢,整个过程中,他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总是这么鲁莽呢?难道事情的最后只能用死来解决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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