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中何时出现了这等俊美到让人屏息的芳华少年?
    甚至不自觉开始妒忌,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能让方才还神情冰冷的少年笑的这般温柔?
    下意识的顺着少年视线去瞧,却是正好看见几辆马车……
    何容薰已是率先惊叫出声:
    “啊呀,那是明珠到了?”
    却是一行侍卫护佑着,程明珠正从一辆马车上姗姗而下,更不可思议的是和程明珠的马车并排停在一起的,则分明是,刻有武安侯府族徽的数辆马车……
    ☆、99
    “明珠坐的那是, 柳家的马车?”胡敏蓉嘴角抽了抽,神情分明有些狐疑——
    不是说明珠的亲生父亲是个姓程的小吏吗, 怎么会和柳家凑到一起了?
    又有旁边武安侯府的人, 竟是让人越瞧越糊涂了。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已经被何容薰挽着胳膊迎了过去:
    “明珠——”
    刚要问明珠这段日子如何, 旁边马车车门打开, 柳娇杏搀着一个身材瘦小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从车上下来。
    可不正是驸马柳兴平的继母,闻名帝都的最泼诰命夫人柳肖氏?
    柳肖氏生了一张长马脸, 脸颊旁是两道深深的法令纹,吊着嘴角, 再加上许是年龄大了, 白眼珠子多黑眼珠子少, 竟是看谁都是翻着白眼无比轻蔑的样子。
    程明珠也瞧见了胡敏蓉和何容薰,笑着往前迎了几步:
    “蓉姐姐,薰儿妹妹……”
    一边说着, 眼圈儿却是有些发红。
    何容薰拉住程明珠的手,刚要开口说话, 不妨柳娇杏忽然上前一步,直接挽住程明珠的胳膊,下巴一抬道:
    “明珠妹妹不要难过, 有我嫂子长公主殿下在呢,我倒要看看有哪个胆大包天的,敢为难你……”
    长公主?何容薰一怔。明珠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
    程明珠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回应何容薰的疑惑, 似是默认了柳娇杏的话,刚要再说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姐儿的发钗有些歪了呢……”
    程明珠霍的回头,正好瞧见背对着自己这边站着的丁芳华,正帮一个身着茜色衣衫的少女整理头饰。
    猝不及防之下,程明珠眼睛里倏忽迸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强烈恨意。
    又想到什么,忙垂下眼帘,两滴泪珠却是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
    这是,凑巧碰到了?
    胡敏蓉一旁瞧着,神情便有些玩味——
    明珠和袁家还真是有缘啊。
    便是诗社其他人,并一些恰好在近旁的客人也纷纷驻足,好奇的瞧着这边——
    这些时日以来,袁家嫡女被偷龙转凤一事可不是传的沸沸扬扬,如今两个主角竟是同时出现!
    不想入眼就瞧见红着眼睛无比委屈的凝望着丁芳华的程明珠,一时便有人唏嘘感慨——
    要说这程明珠也是个可怜的,做了这么多年的武安侯嫡女,本自高高在上,却是一朝摔落枝头。
    却是可惜了那等容貌那般才情。
    也有人注意到护佑在她旁边的柳家人,再加上之前柳娇杏丝毫不加掩饰的对长公主看重程明珠的炫耀,又不觉有些深思——
    公然庇护程明珠,甚至瞧着柳家的模样,未尝没有替程明珠出头的意思,难不成真是奉了长公主的意思?
    正挽了丁芳华的胳膊,准备离开的蕴宁直觉不对,下意识的回头,正好和泪水盈盈的程明珠对了个正着。
    别说胡敏蓉,便是以容颜之盛闻名帝都的何容薰也是一怔——
    这些日子帝都最大的新闻,可不就是有关这位刚回归的袁家嫡女?
    可和大家设想的,小麻雀甫一飞上枝头变凤凰,定会想着四处招摇不同,这位袁小姐却是甚少露面,甚至到现在为止,除了袁家人之外,根本没有几个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有人不断猜测,袁家女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地方,为免其丢人,才不许她轻易外出,后来更有毁容一说,更是坐实了见不得人的观点。
    这会儿武安侯夫人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大家可不打了鸡血般第一时间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只所有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或远或近围观蕴宁的人,都在第一时间愣了——
    说好的其貌不扬甚至满脸疤痕呢?
    所谓肤如凝脂,吹弹可破,说的就是眼前少女吧?标志性的袁家凤眼,却不似袁家儿郎锋利如刀,眸光沉静而纯粹,流转间,如山野间一泓春水在人心头荡漾,美的让人屏息……
    即便程明珠容貌也是不俗,可两相对照,却是高下立判,无疑是袁家嫡女更配得上眉目如画这四个字。
    一片静默中,程明珠最先开口,却是含泪冲着丁芳华见礼:
    “珠儿,见过,姨,姨母……”
    又小心翼翼的跟蕴宁见礼:“见过,宁姐姐……”
    口中说着,再次凝目丁芳华,已是珠泪纷纷而落:
    “承蒙姨母,精心照顾这么多年,珠儿一直感恩,不尽……这些日子,更是对姨母挂念的紧……数次想要登门探望……可惜……”
    “可惜”后面的话,却是被无声的泪水给掩盖……
    在场的人莫不是人精,之前本已把程明珠跟蕴宁说话时的小心翼翼尽收眼底,再有那未尽之语,登时了悟——
    这袁家女美则美矣,心肠未免狠了些,再怎么说程明珠毕竟和袁家那么多年的母女之情,骤然失去身份,已是可悲可悯,至于袁蕴宁,富贵可期之下,又何必再赶尽杀绝……
    丁芳华初瞧见站在身后的程明珠时,也是红了眼圈,却在听了程明珠这番话后,眸中的热意渐渐冷却,只觉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要说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到程明珠,丁芳华何尝不是以泪洗面?再怎么说也是疼了那么多年的女儿,即便深恨庶妹作孽,可这么多年的感情,却不是假的啊。
    阖府上下,默认了老祖宗给予程明珠的财物之外,丁芳华也时不时的会派人悄悄前往探视,不就是为了怕她会被那些捧高踩低的人难为?
    甚至若没有侯府暗中照拂,凭程明珠一个没有半分依仗的弱女子,根本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在那院子里住下去。
    这么些日子以来,何尝有一个泼皮无赖敢上门歪缠?左邻右舍,也莫不是恭敬以对……
    甚至私底下丁芳华还跟袁烈提过,长辈做的孽,孩子却是没有错的,有机会了怎么也要帮明珠找一个好人家,再送一份丰厚的嫁妆,自己这心才能安稳下来……
    再想不到甫一见面,程明珠竟说出这样一番处处映射、试图往蕴宁身上泼脏水的话来——
    明明整件事上受了最多委屈的是宁姐儿啊!可反观女儿,不管是之前被错待,还是之后重回镶金嵌玉的武安侯府,都是一如既往,处境不堪时,不曾怨天尤人,荣华富贵前,依旧淡然处之,倒是程明珠,不过是重拾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处境较之从前的蕴宁,好了何止千倍?
    如何就成了这般尖酸刻薄的性子?
    看丁芳华脸色沉了下来,程明珠却是泪水落得更急:
    “姨母莫要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太想姨母了……”
    “还有……”又回头招来丫鬟,抢在丁芳华开口之前道,“我准备了很多好东西呢,本想着要是侯府准备的更好了,我就不拿出来了,这会儿瞧着,倒是准备对了呢……”
    随着她话音一落,当即便有下人从车上捧下了七八件乐器来,有古琴古筝,有笛子,有玉箫,甚至还有大正不常见的琵琶……
    “也不知道宁姐姐擅长什么,我这儿正好备的都有呢……”
    又招呼蕴宁:
    “宁姐姐过来挑一件吧,这些东西本就应该属于你的……当初,可不全是老祖宗和母亲,啊,不是……是,姨母寻来的……”
    还要再说,丁芳华却已是再没有心情听下去——这般炫耀曾经,不就是想让宁姐儿难过吗?当下直接打断:
    “武安侯府什么样的人家,送出去的东西,如何会再收过来?侯府这样的东西多的是,既是送给程小姐的,程小姐只管安心拿着便是。”
    语气里全是冷意。
    “程小姐”?!程明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觉就想阻止:
    “姨母——”
    心底的愤恨更是一波波往外涌——
    毕竟不是亲娘啊,竟是如斯心狠!
    可即便再恨,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自己眼下的处境,真是和武安侯府公然决裂,怕是处境会更加艰难……
    “姨母什么的,从此之后,也不必再叫了。”丁芳华只觉心头一阵阵的悲凉,曾经的母女,还是要走到反目的这一步吗?可自己那么好的女儿,又凭什么再受了千般苦楚之后,还要被人刻意引导着,忍受众多猜忌的眼神?
    明明,宁姐儿是那般美好的女孩子……
    丁芳华也不是那等拖泥带水的性情,有了决断,自是也不会藏着掖着:
    “你和袁家缘分已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便好。”
    “当初之事,全是你母亲作孽,即便有什么事,你该怨该恨的是你自己的娘亲,而不是嫉妒怨恨宁姐儿。今日之事也就罢了,异日若再拿宁姐儿生事,莫怪袁家无情。”
    说着也不理目瞪口呆的程明珠,转身挽了蕴宁的胳膊就要离开。
    “娘——珠儿姐姐不是那个意思……”没想到母亲突然就翻了脸,袁钊霖登时慌了神,忙开口求情。
    丁芳华冷冷一眼瞥过去,提高声音:
    “霖哥儿……”
    “霖表弟莫要再说了,”程明珠哭的更加厉害,“都是因为我,才害的你被罚跪祠堂……要是这次再因为我……”
    那个袁蕴宁抢了明珠的位置不说,还害的袁公子跪祠堂?
    柳娇杏本就对蕴宁很是不满,这会儿再见程明珠哭成这样,更甚者袁钊霖还要受罚,登时就炸了,上前一步道:
    “袁夫人也太狠心了吧?再怎么说,明珠可也给您做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还好心好意拿了这么多乐器让袁小姐挑——别不是袁小姐一样不会,才故意怂恿着夫人发作明珠吧?”
    这么说着,又有些惬意——
    要说满帝都最不愿比试才艺的,可不就是柳娇杏了?
    本来想着,还可以和袁蕴宁来个同病相怜的,结果对方又生的这么美,柳娇杏可不就满心的看着不顺眼?
    “何止如此?”柳肖氏也不阴不阳的开了口——
    要说这祖孙俩关系那是真的好。甚至之前柳娇杏还跟祖母透露过,她看上了武安侯府的袁钊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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