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提拔王璞,能体现朝廷厚待功臣的恩义,小皇帝也听过这个王璞的功绩,海州、扬州两战,他都是杨潮手下柱石,却只因为没有听从杨潮的命令擅自自出击,就被打了板子,要知道王璞当时可打赢了,赢了还被责罚,证明这个杨潮确实如很多人说的,十分的专权,不可不防。
    因此,提拔王璞一举三得,朝廷里子面子都有了,还暗中辖制了杨潮。
    “余下二策,马辅以为如何?”
    但小皇帝还没有听过瘾,立刻就问道,什么事经过马士英一分析,都十分的有道理。
    “臣以为,市舶之权,暂且不宜收回。忠义伯军饷全赖市舶供给,遣人收市舶之权,恐让忠义伯帐下兵将心忧,于军心不利。臣以为,当以大局为重,也彰显陛下洪恩,心系士卒衣食。”
    马士英这个回答,小皇帝不是那么满意,但是马士英真的不想让小皇帝动市舶司,因为市舶司名义上可是自己的妹夫杨文骢在管的,要动市舶司,杨文骢首当其冲。
    至于第三策,马士英就不敢反对小皇帝了:“至于策三,臣以为东平伯此策老成持重,臣以为东平伯既是合适人选,东平伯久在军务,深知兵法,再择一文臣督帅,朝廷须臾可添一劲旅!”
    这个把杨潮抓回来那些俘虏重新整编的计策是东平伯刘泽清出的,马士英认定刘泽清还有后手,或者说刘泽清已经打通了后面的门路,甚至跟其他人早有默契,要把这支军队抓在手里,谁都知道手里有枪,才有权,怕是已经有一队人站在刘泽清之后了,就算自己不认此事,也未必阻挡的了,而且自己实在没有阻挡的理由,刘泽清出手可是很阔绰的,对自己的孝敬总得有回报不是,自己推他掌兵也给自己找了一个助力。
    果然很快一直没说话的钱谦益就说话了:“东平伯虽有小过,但心向朝廷,久于军务,当今京畿,舍东平伯无二人可操刀兵之事,微臣以为,东平伯可用!”
    钱谦益说的也是事实,此时南京城,真正能打仗,真正打过仗的将领中,还真找不出比刘泽清资历深的,说到底也是四镇之一。
    小皇帝也觉得很有理,又问:“众卿以为,择何人督师为妥?”
    要举荐监军文臣了,首辅马士英第一个道:“臣举荐阮大铖,阮大铖颇有韬略!”
    阮大铖啊,这个东林党的眼中钉,此前一直在浙江做巡按,听说捞钱捞狠了,逼的几家豪族运作想要斗倒他,但是马士英做了首辅,在朝中一直为他说话,才一直没有扳倒。
    此时马士英进一步想要举荐这个阮大铖,刘宗周先不干了。
    “启禀陛下,阮大铖乃阉党余孽,决不可用!”
    既然刘宗周先开口了,钱谦益在说话就不算得罪人了,而且他作为东林魁首也得表示,于是他有说话。
    “臣举荐吕大器。大器做甘肃道,曾平叛柴时华,平定来犯西虏;大器督军河南,屡败李贼,督师江西,屡败张贼,实乃督师不二人选。”
    吕大器确实是一个能打的人,本来就一直督师挂兵部侍郎衔,但是政治斗争失败被免,而他的政敌正是马士英,而马士英斗倒吕大器的一个干将正是刘泽清。
    可以说吕大器和马士英还有刘泽清都有旧怨,让此人出任监军搭配刘泽清,钱谦益的心思也很不简单,真这么做了,马士英和刘泽清绝对不可能独掌兵权。
    小皇帝还分不清其中的关窍,他此时连朝臣的性格都摸不透呢,当然要摸透也很难,这毕竟是一群老狐狸,而他不过是一个童子鸡。
    马士英心思复杂,但是知道独掌新江口那二十余万降兵,东林党绝对不可能答应,自己举荐刘泽清去,东林党自然也要派人,如果他僵持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马士英立刻符合钱谦益所言,转而赞同让吕大器去,毕竟吕大器的资历,怎么看都比阮大铖更合适。
    于是朝仪通过,任命刘泽清为总兵,吕大器为督师,整顿新江口水营俘虏,新立一营,拱卫京畿。
    刘泽清打的好算盘,他本来就是一个聪明的人物,出身只是一介家奴,不过他的主子是一个朝廷大员,天启年间的户部尚书郭允厚,但却是魏忠贤的人,也就是一个阉党。
    郭允厚倒台后,刘泽清找机会背离了他,进入军务,并且靠着阴狠、奸诈一步一步爬到了伯爵之位,没有心机怎么可能。
    他极其善于投机,清军打淮安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手下是一群什么货色,欺负老百姓那是好手,真打起清军来,估计一点用都没有,刘泽清是山东总兵,清军入寇山东的时候,他早就见识过清军的战力了,所以他很干脆的将兵卒民册都交给手下柏永馥,他自己先躲到海上观望,让柏永馥帮忙跟清廷谈判,而他则活动明廷,希望得到赦免。
    如果谈成了,他就转身投靠清廷,如果谈不成,他就再次投靠明廷。
    结果丢失了所有部众的刘泽清根本就不被清廷看重,开出的条件太低了,而明廷这边则很优待他,连伯爵都没有罢免,于是他立刻就想出这个重新出山的计策,以朝廷对杨潮的担忧为契机,让自己可以重掌兵权。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好人心,或许说他没有想对人心。
    刘泽清没有想到,问题出在了王璞这里。
    他本以为王璞被杨潮责打惩罚,肯定心中不满,他又给王璞要了一个总兵之职,王璞自然欣然愿往,那么就不会介意将新江口水营的俘虏交给他刘泽清了。
    刘泽清正是瞅准杨潮不在,只是派了一个大将在这里看守,而这种看守显然是出于惩罚的目的,所以才想了这个万无一失的计策。
    谁料他请王璞赴宴,王璞倒是来者不拒,大吃大喝。
    但是他提出希望王璞配合将水营俘虏转交给他,王璞却不同意,说他有军令在身,除非杨潮下令,他绝不敢轻易放走这些俘虏。
    刘泽清此时也没有在意,只是私下跟王璞打个预防,很快内阁拟旨、皇帝同意的圣旨就下达了,刘泽清不认为王璞会抗旨,拿着圣旨就去了军营。
    结果王璞依然加持要杨潮军令,没有军令他不敢奉旨。
    刘泽清碰了一鼻子灰,心中突然恐惧起来,没想到杨潮竟然将军队控制到了如此程度。
    后来有人问王璞为什么不奉旨,奉旨后他可就是总兵了。
    王璞嗤之以鼻,表示说将那二十多万俘虏交给刘泽清,他不舒服,刘泽清是什么东西,他根本看不起。
    仅仅是因为看不起,仅仅是因为不舒服,就是皇帝有圣旨又如何,羞与这种败类为伍,至于什么狗屁总兵,王璞不稀罕,在杨潮军中就是做一个副将,也比做一个总兵舒心多了。
    但是他不知道,他可惹了大祸了,杨潮跋扈一下也就算了,杨潮手下一个副将也这么跋扈,顿时就让朝廷不满了,小皇帝都要气炸了,他把这一切都看做是杨潮的过错。
    一个小小的副将也敢抗旨。
    于是他立刻下旨,捉拿王璞一家,命锦衣卫去军营中擒拿王璞下镇抚司大狱。
    此时王璞突然怕了,当兵之前,他不过就是一个小老百姓,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军户。
    皇帝雷霆大怒,要治他的罪,他如何不怕。
    造反,更是想都不想,他手下这些人,如果杨潮在,没准还有威望鼓动他们起来造反,他王璞是个什么东西,他之所以没有接受圣旨,是因为他根本做不到,带手下这一万人去江浦做总兵,怕是没有一个人跟他走,这些人自己不用说了,连他们的家人,都是靠着杨潮养活的,他王璞有自知之明。
    但是他没想到,皇帝会因此迁怒于他,这让他突然恐慌起来,杨潮远在淮安,他顿时就没有了主心骨,惴惴不安的求到了杨家去。
    其实算起来,他也是杨家的亲戚,杨潮的母亲是他的姑奶奶。
    此时杨母突然也没了主意,找董小宛,董小宛只能出一个派人去给杨潮送信,同时请公主出面求情,要对抗皇权,其实董小宛也恐惧,杨家也无能为力,尤其是杨潮不在的时候。
    至于王家小门小户的,拢共不到五口人,父母外加一个弟弟,找地方先藏起来就是。
    至于王璞,那就躲在军中,让卫兵死活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哪怕是锦衣卫也给拦了。
    反正卫兵不是没有拦过人,当年连史可法、王承恩都拦过,拦几个锦衣卫怕什么。
    惴惴不安了几天,王璞发现,朝廷似乎也没有动真格的,皇帝的圣旨确实发出了,但是锦衣卫并没有来抓人,不但没有来军营抓王璞,也没有去抓他的家人。
    后来王璞才知道,是余继业出面求情,而那个锦衣卫指挥使冯可宗则根本不打算抓人,哪怕杨潮不在南京,冯可宗打死也不想惹他。
    但是经过此事,王璞突然觉得,他什么东西都不是,以前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立功不少,可是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他竟然是那么的脆弱,他深深以此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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