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曾有多少妃嫔给自己送过吃食,温言细语地附和着。却不知为何,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也许,只是因为她性子清冷,不喜多言。所以,像今日这样偶尔的一次反转,才会让自己感觉如此的欣喜。
    也许,不是?
    他起身,伸手捏住叶相思手腕,轻轻一拉,将她拉得向前一倾,整个上半身伏上了书案。
    另一只手缓缓摸向,她的脸庞。
    ☆、第十二章
    叶相思本能的一躲。一只手被他抓着, 却也没能躲得了多远。
    丹丘生的手,僵在半空中,微微的顿一顿, 又重新向前伸了出去。
    叶相思峨眉微蹙。再躲, 恐怕就要让人起疑了。
    可是不躲……岂不是就要被他摸脸?
    叶相思在心里厌恶着,犹豫着该如何应对的时候, 丹丘生的手便已经摸了上来。
    只不过,这手并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样, 温柔地抚摸着滑过脸庞。而是用力的捏着她的脸蛋, 大拇指还在不停地摩挲着, 试图擦拭掉脸上沾着的什么东西。
    整个脸都被他捏得变了形,眼睛也挤成了一条缝,脸上沾着的那片灰迹却怎么也擦不掉。
    又反复地揉搓了好几回, 叶相思已经被搓得生无可恋了,污渍才总算渐渐褪去,丹丘生也终于停止了动作。
    “这里,有点, 脏……”丹丘生略显局促。
    因为他才发现,她的脸已经被自己捏成了颗红李子。
    她的表情,似乎也不太好看……
    “咳咳……”
    干咳一声, 慌忙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舀起几勺豆粥,狂往嘴里送。
    昏黄的烛光下, 丹丘生坐在如山的奏折后面,眉头深锁。
    叶相思不知何时已睡着了,头枕着手臂趴在丹丘生对面的书案上。披着的外衣突然从一侧的肩膀上滑落,露出她瘦削单薄的肩头。
    丹丘生抬眼一望,急忙起身。双膝一抻,将椅子抻离,快速却又轻巧地走了过去。
    轻提着衣领将外衣重新搭上叶相思肩头,伸手去把刚才自己提衣服时不小心弄乱的一缕头发理顺。
    如瀑的一头墨发,因为头歪着,全都滑到了一侧。
    他伸出食指和中指,夹住,慢慢向下捋。
    她的头发真好,就像一匹没有一丝皱褶的黑色绸布。
    突觉胸中一阵刺痛。
    他匆匆撒手,俯下身去,用力地抓着胸口。
    这……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日初见良淑时,也只是觉得她在河边浣发的样子,好熟悉,不由得心生欢喜。
    怎么今日见到相思,竟会有这样一种锥心刺骨般心痛的感觉?
    他抚着自己的胸口,呼呼地喘着粗气。
    渐渐的有所缓解之后,慢慢走回了叶相思身边。
    拇指轻轻抚上她被自己捏得,现在已经微微有些肿的脸颊。
    “你为什么这么柔弱?为什么这么多病?为什么,这么让人心疼?”
    某人的心,猛地一沉。睫毛抑制不住地轻轻颤抖着。
    突觉身子一轻。丹丘生竟然将她抱了起来。
    进了里间,将她放上卧榻,拉开被子盖好,他静静地坐在了床边。
    某人的睫毛依旧不停地抖着。
    丹丘生笑弯了眼角。看来她已经醒了。
    轻轻拨开了挂在她睫毛上的一缕碎发,眼神却不知怎的,向下游移着,落到了她的唇上。
    那是两瓣微微的泛着白,甚至还有点干巴巴的嘴唇,实在是算不上诱人。
    可不知为何,丹丘生却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立刻吻上去。
    终于,他慢慢的,慢慢的俯下身去。
    差之毫厘,叶相思突然伸出手,掌心向前挡住了自己的嘴唇。皱着眉,默默别过脸去。
    丹丘生有些惊异。这后宫里的嫔妃,全都是求着盼着,想要得到自己的心。可真没有第二个,会像她一样拒绝自己的热情。
    他是真的有点看不透这个女人。
    满腔热忱瞬间被浇灭,他的心里多少有点挫败。默默的替她把被角掖好,转身离去。
    刚走到外间,就见太监高明礼慌慌张张地跑进屋来。
    匆匆施了一礼,道:“陛……陛下,淑贵妃她……太医说,贵妃娘娘,有滑胎之兆。”
    里间的叶相思倏地起身。
    丹丘生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高明礼道:“这……具体的,老奴也不是特别清楚。陛下,您还是先去了明玑宫再说吧。”
    “吱呀”一声开门声,接着便是一行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叶相思重新躺回卧榻。
    翻来覆去的却再也睡不着,索性便起身坐到了桌边。
    坐了一会,又坐不住了,便又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慢慢的来回踱着步子,走走停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
    突闻屋外一阵“啪啪啪”,拍得震天响的砸门声。
    相思好奇的朝门外张望。
    香妮边往外跑,边胡乱地将外衣套在了身上。
    “来了来了,是谁呀?”
    未等香妮将门栓完全打开,门外的人就用力一推。香妮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叶相思皱起了眉。
    以木棉为首的四五个明玑宫宫女,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叶相思不耐烦道。
    木棉将两只手稍微在身侧比划了一下,作势行了礼。阴阳怪气的对相思道:“蓝美人!陛下请您,去明玑宫一趟。”
    “明玑宫?”叶相思狐疑道,“什么事?”
    不是说施良淑有滑胎之兆吗?那现在明玑宫应该正是忙的时候。这木棉身为掌事宫女,不去照顾自己的主子,却在此时来找我,到底是所为何事?
    是丹丘生叫她来的,难道……
    不,不会的。若是真的被发现了,现在来拿我的,恐怕就会是刑府衙门的监狱长了。相思又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您去了,自然就知道了。”木棉继续阴阳怪气。
    叶相思虽然极度反感她说话的这个语调,但却苦于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不便与她计较,便强将怒气忍下,抬脚向门外走去。
    “主子……主子……”香妮手拿一件大红色的薄披风,跑了过来。
    “夜里凉,加件披风吧。”将披风递到叶相思面前。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叶相思伸手接过披风,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会多加注意的。”
    将系带扎紧,大步流星走出门去。
    ☆、第十三章
    明玑宫。
    丹丘生坐在榻上, 耳朵里充斥着施良淑悲痛欲绝的哭喊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可不是得哭嘛。这是她费了多大的劲才得来的一个孩子?!
    这可能,可能是自己今生唯一的一个孩子啊!可是,可是, 他现在就这么没了……没了……
    一想到这里, 施良淑悲从中来,再度放声大哭起来。
    说出来, 可能都不会有人相信。身为一国之君,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人的丹丘生, 竟然从未临幸过任何人。包括给他下药以前的施良淑。
    入宫三年, 她虽想尽了荣华富贵, 却并未真的承宠。只有她自己知道,丹丘生不过是忌惮她父亲手上的兵权,才不得已将她纳入后宫。他夜夜留宿, 却从不碰自己一根手指头。甚至,甚至不许她碰他一下······
    她是个女人,更是个从父亲带着她去右相府给丹景鹏拜寿时,就对他一见钟情的女人。这样的一个女人, 要如何才能忍受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不冷不热?
    于是,剑走偏锋。她在丹丘生的饭菜里下了合欢散。
    当他醒来时, 一切已成定局。
    他甚至已将剑对准了她的胸膛。高明礼耳语一句:“陛下,杀她一人事小,可若因此而引起朝堂动乱,恐怕得不偿失······”犹豫再三, 他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最后,册封晋升,她成了宫里唯一的一个贵妃。丹丘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赏赐不断、恩准伴驾,让她成了传闻中“最得宠”的贵妃。但就是不允许她再靠近龙体半步。
    可怜那施良淑却以为,从今后,丹丘生就是她的了,是她一个人的陛下了。
    突然得知自己竟然意外怀孕时,她更是高兴得,连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
    却不想,半路杀出了个蓝相思。不仅抢走了丹丘生的恩宠,还假意落水陷害自己,现在更变本加厉,害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更可怕的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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