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开,早就开了,她还是有正义感的。”李从扬沮丧起来,“你们的要求太苛刻了。”
    “感情用事解决不了问题,年轻人。”张龙看着墙面上的时间,突然转头看向门口,“就算你明知道坐在旁听席里的,都跟这案子有关,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你眼前,人模狗样的走出去。”
    的确。
    这一点他面对杨子权时,深有感触。
    时间到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休庭结束。
    各路人马陆续从房间走出来。
    杨沧海缓行在进入法庭的大厅,冰冷的铐子,随着走动发出嚓啷嚓啷的声音,法警推开大门,他正准备进去。柳桑田扶腰疾步站在他的身上。
    李从扬最先发现不对,冲过去,拉住她:“不要冲动。乱来会被轰出去的。”
    说着,不由分说,拉扯着她往后退。
    杨沧海站在大门口,只要往前再迈一步,就是法庭。
    柳桑田猛地冲前方就要离开的人大喊:“孩子的爸!”
    她的身体立即被架起来,有人在推她,她站不稳,有人在拉她,她身体被两股力来回来扯着。
    与此同时,杨沧海豁然回首,
    电光火石,撞进彼此的眼底。
    李从扬双手架在柳桑田的腋下,奋力把她从半跪状拉成一个歪斜的站立着。
    她双眼痴痴的看着他,他冷漠的回视着她,表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跟在他身边的法警,发现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在控制着发抖的身躯。
    他的目光落在柳桑田的肚子上,笑了一下,很快泪从右眼滑落,沿着脸颊汇在下巴,他的右眼怔忡贪婪的看着她又看着她的肚子,恨不得把她和她腹中的孩子一齐收在眼中。
    有人撞在了她的身上,她打了一个趔趄,他下意识的往她的方向挣,刚起势,被两名法警按住。
    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嘴角微颤着。
    “吱呀”一声,法庭的两扇大门,沉重的在两人之间关上。
    咫尺天涯。
    柳桑田死死的盯着紧闭的门,直到杨子权一行人缓缓涌过来,一股强烈的气场,排山倒海的向她和她腹中的孩子扑来。
    肚子突然痛了一下。
    她别了一下眼睛,有两人围上来。
    李从扬一见护在柳桑田的跟前:“干什么?”
    杨子权说:“她不应该出现在这的。”
    李从扬一手扶着柳桑田,一手指着杨子权:“你要敢动她,我就不认你。”
    杨子权有些尴尬,撕破脸的是李从扬,从相认到今天,这个儿子一再的挑战他的底线。
    而今天的开庭,是决定杨子权,在未来是在杨家的金钱帝国里,继续掌握大权,还是沦为阶下囚的关键时刻。
    只要再忍忍,不过一个小时而已,六十分钟后,再也无人能把他从杨家一把手的位置拉下。
    他阴狠的一笑,克制着内心的怒意,向身边的李素看了一眼:“你去劝劝吧,他只听你的。”
    李素脖子发硬,双眼瞪着李从扬和柳桑田,犹豫着,杨子权喝道:“我认下你们母子,是为了什么?养条狗都会知道冲我摇尾巴吧!”
    李素全身一抖,向杨子权看了一眼。
    柳桑田冷冷的瞧着杨子权:“谁也别想动我,在国法之下,谁敢动我一分!”
    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怔。
    柳桑田扶着李从扬的手,往前一步,此时,正往法庭走的审判长、审判员、法官、书记等等一行人正好从她与杨子权之间路过。
    身披法袍的他们,一脸肃穆,黑色的袍下,藏着守卫国法的身体。
    法官们已经走过去,法庭门吱吱呀呀打开。
    柳桑田向李从扬看了眼,突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李从扬没有听明白。
    柳桑田陡然拔高声音:“我柳桑田,以前华阳集团南海项目账务专员的身份,状告华阳集团,副总裁杨子权,隆城华阳总经理杨子安,华阳集团总部财务总监钟芊雯,三人洗黑钱!审判长,你们正在审的人,根本不是洗钱案的真正成员。杨沧海只是一只替罪羊!”
    一石击起千层浪。
    现场不知何时,钻出几家媒体,一个个围着杨家的人猛拍,不少人,直接拿手机当话筒怼到杨子权的跟前。
    a:“杨先生,请问你对你弟媳的指控有何想法?”
    b:“杨先生,听说你囚禁了你的弟媳,用她威胁杨沧海认罪!”
    c:“杨先生,五年前华阳的财务总监失踪,到底他人在何处?”
    a:“听说他死于谋杀?”
    b:“你派人在日本追杀弟媳时,是不是杀了数名中国籍公民?”
    报复,来时不会让你知道。
    因为,
    金钱,掩盖得了一时的真相,敌不过时间蓄积出的力量。
    以为固如金汤。
    实则,一击即破。
    杨子权面无表情的说:“都是死人吗? ”
    于是他身后掩藏多时的人,纷纷出笼,把一众媒体人,拦在一边。
    大厅里的喧哗,如一锅煮沸的水,把所有人都烫得跳起来,把所有自以为踩实在地底下的真相,连根拔起,带出污人耳,乱人的眼的泥泞与不堪。
    杨家人本就有些忐忑不安,此时人人脸上显出一副,风雨欲来之色,怆惶失措。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人群分为两拨,杨子权带领的人,在奋力的拒绝挖掘真相的人。
    柳桑田、李从扬用忿恨眼神盯着躲在人群后,冷眼旁观,还在算计之中的杨子权。
    杨子权的目光从人逢里透出来,看着柳桑田,柳桑田却不看他,在看李素。
    杨子权:“李素,你过来。”
    李素一动不动的站着,挡住了正要冲过来的手下,她目光缓慢的对上他,开口说:“老爷子说过,放过柳桑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过来。”杨子权声音突变得蛮横。
    李素为为所动:“没有杨沧海,我跟从扬,会过得很辛苦。放过他的孩子吧。”
    然后,她后退三步,伸手扶着柳桑田。
    柳桑田说:“谢谢。”
    李素:“不客气。”
    杨子权遭此变故,并不慌乱,只匆忙带所有人,从法院离开。
    刚出法院的大门,几辆警车里下来十几名警察。
    杨子权、杨子安、钟芊雯等人虽然上了车,离开了法院,但从离开的一刻开始,全部被监视居住。
    -
    两个月前。
    审讯室。
    下午11:05分39秒。
    第七次。
    主审:张龙、谈尚贤。
    嫌疑人:杨沧海。
    杨沧海:“我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盒子里的账本,怎么打开。”张龙问。
    “打不开了。”他很肯定的说。
    不可能,是他不想说,他还在隐瞒。
    张龙:“你完全可以信任我们。”
    杨沧海:“完全信任别人,就能坐你现在的位置上。同理,我要是完全信任别人,我也不能坐到我曾经的位置上。”
    张龙突然一愣,盯着杨沧海,对方的左眼闪着诡异的光芒,资料上显示,那是他的义眼。
    在多年前,因为意外,他瞎掉了左眼。
    他向谈尚贤看了一眼,摸出一张五十,“去帮我买包烟。”
    谈尚贤拿上钱,立刻起身出去。
    出去时,他关掉了一切监听器材,就连手机也一并关掉,扔在了抽屉里。
    张龙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敲了一下,只有一支。
    他一分为二,分了一半给杨沧海,拉了条椅子,坐在他的跟前。
    点燃后,张龙默默的吸着,没有说一句话。
    杨沧海夹在手里,没有动。
    半支烟后,他长长的叹一口气,像老友一样的开口:“我有一个妹妹,从小我带大的。
    我跟她关系不错。
    可能因为我不会带,她像个男孩子一样野。
    有一天她说她喜欢的人死了,不想结婚。
    我以为她说着玩,没有想到这一说就是五年。
    这次她说想去日本找个男朋友回来,我答应了……”
    话说到这里,张龙突然不再吭声……杨沧海把手里半只烟,送回给他:“我不抽。”
    张龙愣了一上,接回来喃喃自语:“我妹妹也说,我抽的烟太次了。她上次在我四十岁过生日时,给我整了条中华,中华,你知道的吧。”
    杨沧海冷冷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张龙不可能跟有兴趣跟他拉家常的。
    张龙看了他一眼:“我妹妹说,她男朋友在你手上。”
    杨沧海一怔。
    张龙声音恳切的说:“她说在你的那个盒子里,紫檀盒子,被那个叫什么柳桑田的,带去日本的那个盒子。”
    一直冷静的杨沧海,右眼闪了闪,跟张龙打交道的前六次,他从来认为这个男人是个面瘫加工作狂,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的眼底透着陌生的感觉。
    被他有些神经质的话,有些吓着。
    张龙说:“我妹妹……我妹妹只有这一个心愿,她想跟那个负心的男人合葬在一起。你能做做好事吗?”
    他的声音没有高高在上,只有一个哥哥替替完成遗愿的低声下气。
    杨沧海眼内闪了闪:“你妹妹是谁?”
    张龙:“小月。”
    杨沧海心里“咚”了一声,他知道这个反应是因为心脏感应到了这个名字。
    跟听到柳桑田时很不一样。
    杨沧海冷漠的表情下微微有一丝动容,他垂下眼睛:“柳颂的骨灰盒在你们的手里,你应该很容易办到。”
    “……”张龙期待的眼神慢慢冷掉。
    杨沧海不相信任何人。
    张龙转而说:“你对柳桑田也是这样没有感情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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