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门口,宁骑城正与王浩和高昌波相遇。
    “王督主,下官这厢有礼了。”宁骑城看到王浩,谨慎地行礼寒暄一番。
    “宁指挥使,失敬,失敬。”王浩面无表情地还礼。
    宁骑城平日与王浩素无来往,王浩虽为东厂督主武功卓绝,不过是个傀儡,大权在王振手里,这点朝堂之上尽人皆知。但是王浩是王振的远方侄子,有这一层关系,宁骑城对他多少有些忌惮。王浩对宁骑城顾虑多一些,耳边总是风闻他的各种杀伐手段。因此两人较劲也是在暗里,面子上却分外客气。连一旁的高昌波都暗自惊讶,一个是东厂掌门,一个是锦衣卫头目,两人都手握大权,却如此相敬如宾,让人称奇。
    王振站在窗前目睹窗外的一幕,眉头一扬,也颇为得意。
    高昌波刚才听小太监来报宁骑城来了,心里就一动。见到宁骑城但迫于有王浩在场,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向他递个眼色。
    宁骑城何等聪明,与高昌波寒暄了几句,当下拦住高昌波道:“高公公,请留步。”
    王浩见两人有话要说,便知趣地告辞,先行一步离开司礼监。
    两人见王浩走远,高昌波压低声音道:“今晚便来接人。”说完,急忙躬身告辞。
    宁骑城愣了一下,这是他与高昌波密约之事。如此快便要行动出乎他的意料,他推测刚才他们所谈之事一定与秀女有关。这两天他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出了纰漏,却一时无处查寻。
    宁骑城深吸一口气,把这事暂且放一边,他向堂屋走去,眼下先想办法应付王振吧,近日发生几次刺杀王振的事,各种传言对他极其不利,看来王振已经沉不住气,要对他发难了。
    “干爹……”宁骑城一反往日的阴鸷,步伐轻快地走进去。
    “小城子,来……”王振微笑地望着面前这个英俊的青年,无比宠爱地拉着他坐到炕上,把炕几上一盏茶递给他。
    宁骑城端起茶一饮而尽,而后便将茶盏放下,起身撩袍跪下:“干爹,儿无能,连累干爹受苦了。”
    王振叹口气,乜了他一眼,并没有马上让他起身,而是哀怨地嘟囔起来:“屋里没外人,咱爷俩说个私房话。现如今满城都在传王振被狐王令灭了,说什么狐王令号令天下,锄奸惩恶,你听听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传出来了。”
    “是……儿无能。”宁骑城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小城子,狐山君王是我最大的心腹大患,他能一次次从你手中逃脱可见他手下力量不可小觑,上次你对我提到《天门山录》有了线索,也不知你查到何种地步?”
    “此书在京城一露面,就再次消失,我正在追查。”
    “唉,查此书是你责无旁贷的事,谁让它是从你手中被盗走。如今首要是对付狐山君王,”王振说着站起身,目露寒光,面容狰狞地说道,“你若能抓住他,我必将他人头悬挂城门之上,暴尸百日方解我心头之恨。”
    “儿……谨记教诲,必赴汤蹈火。”宁骑城说道。
    “小城子,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王振一回头,急忙走两步扶起宁骑城。
    “干爹,此番儿子来,还有一事要向你回禀。”
    “哦,是不是白莲会之事?”王振拉宁骑城坐到炕上,“我听说你近段时间捣毁了一个白莲会的窝点。”
    “不错。”宁骑城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还是一颤,他没想到王振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只得和盘托出,“干爹还记得去年巡检司和批验所的上疏,在京师一地私盐占官盐一半,此间追缴过几批私盐都不了了之,以为是商贩所为。上次我带一队缇骑在妙音山附近剿灭一个私盐窝点,它竟然是一个白莲会的堂庵。对抓回的信众用刑,他们交待白莲会背地里一直做私盐的生意,白莲会在京师和直隶有十几个堂庵,信众过万,但是白莲会组织严密,神秘莫测,到如今都不知道他们的堂主是谁?”
    “这股势力甚是可怕呀,”王振目光扫向窗外,过了片刻,他收回目光,叹道,“真不让人太平呀,如今皇上身体有恙,不可让他太过劳心费力,你说咱们做臣子的不操心谁操心呢?”
    “是,”宁骑城点头道,“干爹说得极是。”
    “先去查清白莲会堂主是谁,”王振看着宁骑城道,“这事你秘密进行。”王振耷拉着眼皮略一沉思,道,“摸清那些堂庵的位置。这一次,一定做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不能再像狐族一样,小小一群人,闹得整个京师鸡犬不宁,狐王令被传的神乎其神,如若狐族再与白莲会勾结在一处,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是。”宁骑城额头上冒出冷汗,他知道王振是拿狐族有意敲打他,他皱起眉头,发狠道:“此次白莲会必将一窝端掉。”
    “谈何容易哟,”王振袖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你可是有了思谋?”
    “儿暂且没有。”宁骑城坦白道。
    “回去好生谋划吧。”王振回到炕前,坐到炕几前,端过茶盏啜饮一口,方想起另一件事,脸上不由罩上一层阴云。
    宁骑城看王振脸色突变,急忙问道:“干爹,可是有不顺心之事?”
    “如今朝堂上,虽有百般不顺还都能勉强应对,”王振说着,抬眼看了下窗外,此时起风了,风刮着窗框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他叹口气,语气中充满怨恨,“但偏有那么一撮人,专与我作对,说什么阉人专权,误国殃民,”王振说着,眼里射出一道冷酷的凶光,“天可鉴,我哪一点不是为了皇上着想?”
    “这些人是谁?”宁骑城吼道。
    “兵部的于谦是他们的领头人。”王振说着,眉头紧紧皱起。
    “此人我也有所耳闻,都说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宁骑城瞄了王振一眼。
    “他身边还有几个大臣走的比较近,”王振说道,“刑部的赵源杰、礼部的苏通、吏部的陈柄乙,这一伙人不可小瞧,你给我盯着点。”
    “是。”
    “那个于谦,我是顶讨厌的,你找个借口,关进诏狱里。”王振叹口气闭上眼道,“眼不见,心不烦。”
    “是。”宁骑城应了一声。
    “唉,这个人?”王振眉头一扬,“太不让人省心了,嘴硬身更硬,怕一时不好办,你吓唬吓唬他,让他安分一些也好。”
    “是。”宁骑城点头,他看见王振面露倦意,两人谈了个把时辰,该说该交待的也差不多了,便上前关切地说道,“干爹八成乏了,那儿子就退下了。”
    王振耷拉着眼皮,闭目休息,只一支手向宁骑城挥了一下。
    宁骑城如临大赦,慌忙退下,轻轻给合上房门。门外候立的几个太监给宁骑城躬身行礼,宁骑城匆匆向他们还了一礼,大步向院门走去,外面的冷风一吹,宁骑城不由打个寒战,这才发觉自己后背湿了一片。
    宁骑城离开司礼监,径直向午门走去,一路上想着高昌波所说今晚接人的事,脑子里飞快转着圈。他已在府里挑选出一个模样出挑的侍女,以来替换明筝。
    出了午门,看见高健和自己几个随从早已候在此处,高健牵过他的黑骏马,宁骑城翻身上马,大声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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