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汉军将士在满师偃的带领下悄悄向后山撤移。宁子善终究是棋差一招,满师偃根本没打算牺牲自己手下的任何一人,别看口号喊得那么响,但真要干起架来,自己这些人全搭上估计都还不够世军塞牙缝的。所以要走一起走,留兄弟断后算不得好汉。在这种“义薄云天”的精神驱策下,西汉大小将校毅然决然的。。。爬山去也!
    通向长安的各个山路通道已经被世军封锁,所以满师偃便打算绕一圈,从北方的萧关折道进入长安,虽说有些绕,但此路却最为安全,萧关也尚在汉军的掌握中,更重要的是,萧关以北,还驻扎着一些小部队,虽然都是些常驻军、郡兵,没啥战斗力,但现在国难当头,有人就不错了,哪还能挑挑拣拣?满师偃正是想要将这些散兵游勇全部集合起来,一同回防长安。
    为了赶在宁子善之前回到长安完成布防,满师偃命三军抛弃了所有的辎重器械,轻装简行。每人、包括他,每天只休息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赶路。而世军这边就不一样了,十万大军走走停停,知道的说是来打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旅游的。宁子善并没有刻意的加快速度,他自信的认为满师偃绝对会按自己的计划突围,然后损失惨重,就算让他回到长安,他身边也只剩下些许残兵败将了。所以根本不用急。
    但等他慢悠悠的来到长安城下时,看到城头明晃晃的刀枪、稻草般的刀枪,以及那面“满”字大旗后,顿时傻眼了。
    满师偃终究是快了宁子善一步,但他也付出了比较惨重的代价。为了保证军队行军迅速,像那些体型偏胖、体质不好的士兵,只要落队,就会被满师偃毫不客气的抛弃掉。就这么一路狂飙,倒在路上的西汉士兵就有千余人,但效果的确不错,在满师偃率军入驻长安后,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宁子善后脚就到了。两个人也就差那么个照面而已。
    “哈哈哈哈!宁子善,想不到吧?”满师偃一边死命掐着自己早已酸的没有直觉的大腿,一边强作镇定的向城下哈哈大笑,“托您的福,老子长翅膀了!飞到长安了!哈哈哈哈!”
    “。。。满帅好本事!”宁子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毕竟自诩聪明的他如今被摆了一道,心里说不难受那是假的。但三军将士之前不能落了自己的风度,宁子善强颜道,“不过,满帅就凭这么点人,就妄想抵抗我世国天军吗?奉劝满帅一句,早早开城投降,我家陛下爱才,满帅来我大世,日后指不定还能封王封侯呐!”
    “免了!多谢宁帅抬爱,”满师偃反唇相讥到,“只不过,贵国的王爵太重,我满师偃承受不起。倒是宁帅,可愿听某家一句劝?某家一个粗人,尚知‘非王家、末图侯’这个道理,宁帅今日贵为大世琅琊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若你再立战功,慕容小儿还能拿什么赏你?赏无可赏之时。。。下面的话就不用我提醒了吧?”
    “你。。。”宁子善被噎的脸色通红,有心想要驳回去,但不知怎的,心中居然对满师偃这一席话有了一丝赞同。嘴巴张了半天,硬是一个字没吐出来。良久,宁子善愤愤的挥了下手,“哼!满帅挑拨离间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想必平时没少练习,在下望尘莫及!多说无益,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满师偃心中一惊,暗呼不好。别看自己身边的这些士兵表面上精神,但这可都是装出来的啊!要是宁子善此时攻城,只怕连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了!但事已至此,自己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继续装着淡定,和远处的宁子善隔空对视着。
    这边宁子善也在左右为难,他心里十分清楚,汉军能赶在自己之前、还在自己没发现的情况下返回长安,必定是绕了路,然后长途奔袭回来的。虽然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也是远道而来,但相比之下,还是汉军更累些。但看着城上肃杀的军阵,以及汉军们视死如归的眼神,宁子善又开始拿不准了,万一自己这个推测又错了,岂不是酿成了大错?
    此外,之前满师偃的那番话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是啊,自己已经是王爵千岁了,如果此时再攻下长安,如此大功,陛下该拿什么赏我?君王赏无可赏之时。。。就是臣子断头之日啊!
    世军,汉军,宁子善,满师偃,此刻的时间好像突然停止了一般,战场上鸦雀无声,而两家主将,此时正在天人交战。
    “。。。满帅,本王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小人,回去转告赵德,三日之后,要么开城投降,要么,本王马踏金銮,让你长安鸡犬不留!”说罢,宁子善避开满师偃的目光,调转马头,指挥士兵们退至原本定好的扎营点,安营休息去了。
    就在世军撤退的时候,长安城头爆发出了山崩地裂的欢呼声,一些早就没力气、没知觉的将士顿时瘫软在地,而那些还剩口气的,正在用最后一丝精力欢呼着。虽然他们不明白世军为什么会退,但他们明白,自己活下来了。就算再傻的人也清楚,刚刚如果世军不顾一切的攻城,长安必破!
    “老满。。。”随着将士们的欢呼声,躲在城下的西汉勋贵们也齐齐松了口气,纷纷拥上城头。赵德在几个公公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爬上了城墙,一把拉住了满师偃的手,激动的说道,“老满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关键时刻只能靠你啊!”
    “千岁受惊了,”满师偃急忙俯首请罪,“末将无能,救不了狐其将军。。。还有那五万壮士。他们都是因末将而死,末将请千岁处罚!”
    “咳!说的什么话!”赵德慢慢的将满师偃搀了起来,“那和你无关,再者说了,你此番回防长安,功不可没,这些小事,不必挂念在心上!”末了,赵德心有余辜的看了眼远处正在撤退的世军,担忧道:“老满啊,我可听说了,世军此次集合了二十万大军西征,现在城中加上你带回来的,总计才八万多人,咱们。。。能守得住吗?”
    “千岁放心,有末将在,必教那宁子善半点好处也偷不得!”满师偃赶忙安慰道,“对了,刚刚和那宁贼对峙时,末将已经想好了几个应对之策,正要征求您的意见。”
    “哦?快说快说!”听到满师偃有了救急之法,赵德老脸顿时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菊花似的。
    “第一,诚如千岁所说,敌我兵力悬殊太大,末将恳亲千岁,调回赵俞将军所部,令其立刻回援长安!只要赵将军所部能回到长安,此战我军定立于不败之地!说不定,还能让宁子善大败而归!”
    “赵俞。。。”赵德脸上闪过一丝为难,“这个。。。老满,你也知道,如果赵俞一撤回,那咱们在西北可就再无立根之地了,凭雍国那几把刷子,哪里是羌人和世军的对手?你现在要他撤回来,不说雍国要变成他人之食,就连咱们的西北防线,也会暴露在那些虎狼之下啊!”
    “末将明白,但是。。。现在能最快赶到长安的,只有赵俞将军了,”满师偃点头表示同意,“西北和长安。。。眼下您必须要割舍一个了!”
    赵德沉默了,望着周围还在忘我欢呼的士兵们,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只是。。。唉,罢了,关中乃我汉室龙屯之所,不可有失,我即刻写密信一封,差快马送至赵俞军前,请他回军来救。”
    “千岁英明!”满师偃闻言,舒了口气,立刻又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第二条良策,“末将在函谷一带被世军围于高山之上,后幸得千岁鸿福,才能突围。千岁可能不知,城下的世军只是其中一部份而已,还有一部份世军,留在了围困末将的地方。现在宁子善已经看到了末将在长安城里,必会将那部分军队尽数调至长安城下。咱们虽然要等赵俞将军的援军,但也要为赵俞将军争取时间,否则援军未至,世军的后续部队反而先到了,于我等可就不利了!”
    “那应该怎么办呢?”赵德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信件递出去,然后赵俞再赶回来,这前前后后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但这个时间世军是不会大发慈悲的给自己的,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末将请缨,率一支轻骑,趁世军尚未完全包围长安之前,偷出城去,截住函谷方面的世军!”
    “什么?!不可不可!”赵德被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了一跳,急忙摆手,“满将军,你是我军中栋梁,怎可亲身犯险?此计太过荒谬,我绝不同意!世军人多势众,依我看,咱们还是抓紧时间修补城防吧!”
    “千岁,您听我说,”满师偃一把拉住欲要转身的赵德,诚恳的说道,“世军绝不会料这一手的,末将此去,若能以一死而换关中太平,末将愿意啊!千岁,您就成全我吧!”
    “。。。老满,我。。。”赵德是真的感动了,其实从满师偃讲出这个计策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这是目前最好的自救方法了,但一看到满师偃的脸,赵德却怎么也下不了这个狠心。
    “千岁,宫中差人来了,”正在这时,一名小公公快步来到赵德身旁,低声道,“陛下听说世军来了,好像有些不安分。。。”
    后面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但赵德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差。嘴角有好几次都抽搐了几下,因该是有别人在场,憋着火不好发作。末了,赵德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头对满师偃道:“老满,你说的这个计策,我承认很不错。但我绝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陷。这样吧,你选个人出来,我让他去行吗?”
    “千岁,末将自请!”
    赵德盯着满师偃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唉,好吧,那你要带多少人呢?”
    “轻骑三千足矣!”
    “若是。。。”赵德那句“若是无人愿往”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不是去杀敌,这明摆着失去送死啊!
    “关中子弟,岂有贪生怕死之徒?!”赵德眼珠子一鼓,拱手抱拳,“千岁放心,为国为家,莫说这区区三千人,三万万人,我关中子弟也能凑得出!”
    “好吧,那我在长安等候满将军的捷报!”赵德点点头,这件事情就算敲下来了。之后,两个人十分默契的再也没有提这件事。
    。。。。。。
    “将军,这是您要的名册,”校场点将台上,主簿将层层筛选出来的死士名单递给满师偃,“按照您的标准,这必须是孤儿容易,必须有三年以上的从军经历也容易,但这要在军中人缘不好。。。请您恕小的僭越,这好像和千岁交代的事情不沾边吧?”
    “你懂什么,”满师偃瞪了他一眼,“能满足前面两个条件的,人缘要还差,那才是有真本事的!废话少说,点了多少人?”
    满师偃没有说实话,人缘差,并不代表着他有真本事,但这个人一定会有满肚子的怨恨。带着这种苦大深仇的人上战场,他只会更努力的杀敌,杀敌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升官,升了官,才能报复那些昔日的同僚。再不济,就算这个人真的窝囊到极点,那也无碍,反正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死了个吧窝囊废。。。总比死了精英强吧?何乐而不为呢?
    ”是是是,小的冒犯了,“主簿赶紧点头哈腰的道罪,”按照您的这个标准,下官只招到了两千六百余人,还有四百多空缺。您看?“
    ”怎么差这么多?“满师偃皱了皱眉头,”这样,我记得天牢里还有不少死刑犯吧?把他们也算上!“
    ”啊?“主簿惊呆了,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后,急忙劝到,”别啊将军,那些死刑犯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且未经训练,若是打仗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岂不。。。“
    ”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算上就算上!“满师偃大手一挥,不耐烦的说道,”傍晚前,将他们全部集合好,本将军要训话!“
    ”。。。是。“主簿苦笑了一声,满师偃的出牌真有够奇葩的,但人家偏偏是自己的上司,没办法,只能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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