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机营私下里也在串联着消息,可以升官的捷径,谁不打听?特别是在北京周边,直隶、察哈尔等地方的“铁杆儿庄稼”们都想做京官,在做京官的道上,已经找了无数的出入口,但是大都在交了钱以后上面写着:“此路不通”。不过,这样的玩意,钱不钱的都无所谓了,但家族是需要延续的,延续的核心就是需要有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物啊。
    载振现在觉得这些人,都是饿狼一样的,有钱,但是,更要有一个说法。
    “贝勒,您说说,这个神机营,将来是不是也是北洋一脉?”一个土“铁杆儿庄稼”问。
    “将来肯定是,现在属于京营序列。”载振这里说话。
    “北洋一脉才有戏,我们先放点银子,大头,咱们还得看后面”,说着,土庄稼把自己的一个庶子推了出来,嫡亲的没有拾这个茬口。
    “李宗,你咂摸着,怎么样,才可以让这个神机营可以靠向北洋?”载振还在想这个大主意。
    “我能说句不该说的么?”李宗这时候觉得,这事有点为难。
    “话,还不让您说么?”载振翘了个二郎腿。
    “我觉得吧,没戏,就是去了也没戏,您咂摸,谁傻了用这么一群老太爷到自己身边啊。”李宗喝了一口茶,他算是明白了,不说清楚,肯定活就是自己的,将来活不止是自己的,也有祸!
    “张千,你说说,你也是军旅出身,你说说那些衙内们除了吃喝玩乐,还擅长什么呢?”
    “您难为我。”
    “少扯淡,说!”
    “我觉得吧,”张千柴着牙,咂吧嘴:“咱们这些少爷们,除了吹毛求疵、找茬儿本事外,就是杂学,您看,正经的几乎不会,但是您说个山川地理,鸟枪马球,西洋、东洋的游玩,都擅长。而且,都不怕官,什么大官没见过啊?拾起个玩意张口就敢来!”张千也算分析的到位了。
    “李宗,你请艾贝勒,顺便把vieane也叫来得了。”载振这时候,似乎有点灵感,但是就在面前飘渺着,抓不住,他刻意的想抓住,但是一时间却怎么也无法捏上。
    过了一个钟点,艾贝勒和vieane来了,路上张千该说的也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说。
    艾贝勒,从这个只言片语的意思也没有一个准主意,但他拿定主意,载振无非就是想钱,想稳定的或者更多的再或者稳定更多的拿钱而已。vieane确打好了一个腹稿,也是他想的一个解决的办法。
    “什么,您是说做一个专门模仿敌人的军队,学得和对方一摸一样,然后来专门找自己人炝火?”载振是真的不明白这个洋鬼子怎么想的:“这样合适么?学谁啊?”
    “日本人,俄国人,谁欺负咱们大清欺负的狠了,就学谁。”vieane振振有辞。
    “我觉得吧,你们鬼子没有一个下手轻的,都挺狠,而且下手忒重!”艾贝勒这会儿好像一个苦主似的。
    “有点意思了,您再说说,艾贝勒,别总是找个时候就呲牙,要不怎么着,您出去走走?遛遛?”载振这会儿咂摸出滋味了。
    李宗比载振更早觉得这个想法的可行,这就是“师以夷技以制夷”的典范啊!这就是一个军事改革啊!他在这里想着,就逐渐挂了相,整个脑仁都在补充着。载振看着李宗的脸,哈哈一声:“李宗,灵啊,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就知道你已经明白了,而且还是忒明白了,估计你连怎么弄都想明白了吧?”
    “小可不才,……”李宗正在拽文。
    “有玩意儿,您就抓紧说吧您,”艾贝勒这会儿虽然知道,但是急需人给规制规制。
    “我觉得吧,需要庆王找找荣禄荣大人……”,这一说,就是基本上两个钟点,在沙盘上连画带比划,一下子就折腾了这么久。载振和艾贝勒以及vieane都觉得,只需要写一下就可以通过庆王递交上去了,临了,写的功夫活还是给了李宗。
    傍晚的时候,奕劻优哉游哉的回到了自己府上,他觉得今天过的忒不顺,至于哪里不顺,他也不觉得,只是觉得身边一群维新派的小苍蝇嗡嗡的一天。他也不明白,他们总是冲着自己来干什么,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现在不是主子大面儿上是支持变法维新的么。儿子载振,已然是入流入品的官阶了,但是依然是毛毛躁躁的跑了过来,连自己一口茶都没有喝完,嘚嘚嘚说了一溜够……
    “打住,我明白了。”奕劻不想纠结太多:“拿个折子来吧,拿来了折子我们再一起参详,主要是怎么给荣禄,其余的都是扯淡。”话到此,就打发走了载振,自己终于可以找个犄角旮旯,清静一会了。
    “一呀吗更儿里啊,月影儿照花儿台,秋香姐订下了计,她说晚傍晌来……”,在这个书房的角落里,他让丫鬟唱个曲子,丫鬟好死不死唱起了《照花台》。
    “别勾了,现在哪有火哟……”奕劻嘟囔着,慢慢睡了过去。
    李宗回去,用了一天两夜,熬着写完了所有的折子。他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一番造化,还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炝字营!
    金翱这几天都是内屋外屋的穷溜达,手下的几个嬷嬷都怕触霉头,躲得远远的,唯一几个躲不过去的,也就抱着胳膊看着那个倒霉蛋倒霉。其实,大家都知道,大师姐夫去了京城,一晌半晌的肯定没有消息。或许是应了那句——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党勉在进西便门的时候喷嚏连天。
    在大羊毛胡同口,打听了漆匠林家的门牌,就直接走了过去。开门的是老管事,党勉见过:“老管事,我舅舅在么?”
    老管事看见党勉,觉得又来了穷亲戚,但是毕竟党勉是东家的亲外甥,外甥亲娘舅,那是不一般的关系。赶紧让了进来,党勉已经有两年没有踏上门了,之前主要是因为自己的媳妇是干红灯照的,所以一切都必须离得远远的,眼看着义和团、红灯照都扶清灭洋了,一切也就都好说了起来。其实,漆匠林家的影壁,还是很气派的,只是年头久了。一则需要仔细看,二则需要懂。正门隐蔽后是一面漆墙,都不是普通的三道或者七道大漆来的,而是扎扎实实的三十八道大漆。大漆上用凸凹的雕刻手法将门神雕刻在上,隐纹路上,用小篆写着族谱的人名——这个一般人都不知道。
    在二堂里面有天蓬,这两天才搭上的。一抬头,看见了舅妈,一脸的乌青,明显又挨打了。其实舅妈什么都好,对党勉也好,每次来来走走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送着,但是嘴碎。回回挨打都是因为嘴碎,没辙。
    “舅妈,您吉祥!”
    “都好吧,你家金翱也好吧?怀上了么?这会儿两年没见,估计是有孩子了吧?”林家大奶奶也是一个嘴快的性子,但是没说话都会牵动着脸上的乌青,所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舅妈,您就让我喘口气……行不行?才进门,您就嘚嘚问了一溜够,您到底想知道啥?先问。”
    “你媳妇怀孕了么?”这一句很直接,但是顶心顶肺。
    “没有,金翱是真的身体不好,怀不上。”
    “她不好,还是你不好?……我是说身子……”,舅妈更直接了。但是话头到这里,就基本是聊天聊死了,沉默加上沉默,就一直到了漆匠林进了大门。
    “你又不是大娘们儿,你参加红灯照?说出去,你可就是这附近的胡同喊一声,不得被乐死了一片?”漆匠林觉得自己的外甥怎么就这么大了还不开窍呢?
    “您说,舅,年年见面都问这一个,您不亏心呢?就不想你外甥?”
    “我儿子多,不惦记那个!”漆匠林也是觉得蹊跷,怎么就来了呢:“到底来什么事情?别虚头巴脑的,直倒!”
    “我不是听说您要娶儿媳妇了么,所以就过来看看!”
    “哟呵,这都听说了,看来没白养活你个小兔崽子,”漆匠林感觉很开心。
    “顺便办点别的事……”
    “我就说呢……”,漆匠林终于算是踏实了下来:“直接说吧。别藏着掖着。”
    “我其实呢,就是想和金翱一起见见织造许,想和他们熟悉熟悉。”
    “我要说我和织造许都不是太熟,你信么?”漆匠林说了句大实话。不过这一句,天又聊死了,似乎漆匠林家,都有一个超能力,数句话内,就可以把天聊死,死得透透的那种。
    回礼的时候,漆匠林带了自己的外甥以及自己的小儿子。一路看着二十多的外甥和一个十多岁的小儿子,一路斗嘴,一路聊的那个开心呢,觉得俩孩子怎么都脑仁差不多大呢?走过了灵境,在聊,到了猪粑粑胡同口的时候,看着砖石墙上《猪粑粑胡同》的名字,俩人愣是乐了大约一刻还要多!漆匠林带着俩大傻小子终于到了织造许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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