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如虎添翼
    这里也许就是人们说的红土高原,红土极赋黏性,用它来做炉子内堂,那可是绝佳的上等材料,又坚固又耐烧,也不会炸膛,可对这群年轻的汽车兵来说,它就成了让人讨厌的红烂泥。
    原本光亮如新的防滑链条,经过红泥的亲密接触,“污染”包裹,一下子变的又沉又滑,不好摆弄。汽车轮子往上一压,小小的防滑链接头,像泥鳅一样钻进了烂泥里,用手摸都不好摸。
    别看泥浆软软的弱不禁风,阻力却极大,手塞进去,仿佛大海捞针,来回运动起来十分费力。好不容易找到了防滑链接头,它又不想出来了,和稀泥浆打成一片,融为一体了,用尽浑身力量,把它从泥地里拉出来,又变成了让人提不动的泥棒,再用手一点一点把烂泥捋掉,减轻重量,才能提起来往车轮上挂。
    说起这些艰辛太无语,打死都不相信,防滑链还没有挂好,战士们一个个都变成了泥猴子。光鲜亮丽,威武整齐的军装,除了领章帽徽还发着红色的亮光,其别的地方糊满了红胶泥,融入了这红土高原了。
    有几个还更过分的兵,为了爱惜军装,干脆脱得一丝不挂,赤身裸体,浑身糊满泥巴,已看不到哪是哪了。还好,这里山高皇帝远,没有人烟,即使春光大泻,没有人会为他们害羞。
    刘晓强通知车队挂防滑链,来到最后一辆车跟前,看到赵群里,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拍着胸捕说:“赵哥,啧啧啧——哎呦呦——可可——可把我吓死了……”
    “哦——别装嫩了。”小赵不以为然的说道:“就你那贼胆子,有什么事情能把你吓成这样子?哼哼——上次狼爬到脊背上,狼血灌了一脖子,你都贼目光光的无所谓,倒把看着的我们吓疯了。别装了——想干什么快说?你见到队长了没有?他怎么还不回来……”
    “啧啧啧——我我——我何止是见到啊……” 刘晓强一副大惊小怪的口气说道:“他他——他跟我师傅在干仗呢。哎呦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师傅发过这么大的火——怪吓人地,哪个人见了都会害怕。别别——别说是我,就连你赵哥也一样。怪怪——那阵势,就像见到了八辈子的仇人一样,非要弄个你死我活,我我——我能不怕吗——况且,你师傅的手,一直就在腰里的手枪边上转悠。你说,万一憋不住火,两个人真枪实弹干开了,你你——你说我帮谁还是不帮谁一——哎哟哟——可把我吓惨了。咦——哥哥——我给你说了半天,你咋一点都不着急——还还——还偷着笑呢……”
    “呵呵……”赵群里面带笑容的说道:“着急什么?如果换了别人我会急,可要是说到我师傅和你师傅,就不用担心了,你还是年轻,来车队时间短,缺乏了解啊——就是把枪拔出来,相互顶在头上都没事的,谁都不可能开枪,一个把一个都珍惜着呐——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嗯嗯——多少次打架,打的都是鼻青脸肿,我都想会结一辈子梁子,可他们就像托儿所的小朋友似地,屁股一转,过不了一阵,还凑在一起总结经验呢——嘿嘿嘿——这就是他们俩个的风格,见不得,离不开。再说了,车队陷在这烂泥里走不出去,就连我都着急,我师傅和你师傅能不上火吗?他们的火又给谁去发呢?只有自己给自己发,发泄一顿就好了。他们两那个配合,才叫个默契,一个打头阵悍不畏死,一个收尾万无一失,把整个车队放在中间,谁都觉得有依靠,放心安全,有问题也怨不得别人,责任都在他们两个肩上,你说这不是神仙搭档吗——”
    “噢……”刘晓强一听,像是豁然顿悟似地说道:“嗯——听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不过还是有些心虚,他们两个是我们的带头人,可别有什么闪失啊——要不然的话,我们可就走不出这高原了,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为祖国和人民站岗放哨了。唉——我把正事给忘了,你师傅命令,挂防滑链呢,六个轮子都挂,我的赶紧回去了,让他看到我磨蹭,可没有好果子吃,我走了赵哥……”
    “去吧——没事的,你可别向着你师傅惹我师傅,小心我收拾你……” “怎么可能啊——你就放心吧——”机灵精怪的刘晓强,高高兴兴走了。
    等刘晓强返回到车上的时候,黑子还没有挂上一只轮子的防滑链,他到就编袖子抹胳膊,在黑子指挥下互相搭配,不大工夫把防滑链都挂好了。六只轮子,六条防滑链,能顺利挂上绝非易事,就像完成了多么大的一项工程似地,黑子一脸的自豪无以言表。
    羽队长还是一脸怒气,坐在汽车翼子板上,督促着黑子工作。看到黑子举着两只沾满泥巴的手走过来,厚厚的嘴唇向他一撅一撅,意思要抽烟,他装作没看见,搭理不搭理的眼光,往别的地方看。
    黑子一看不理他茬,又往前走了两步,用沾满泥巴的手,就往他兜里掏。羽队长一看局势不妙,就要遭殃,急忙掏出烟来,抽了一根烟,放在他嘴里,还要把火给点上,因为那双沾满红泥的手,就在眼前幌,服务态度不好的话,随时会遭到他报复。
    黑子点着烟,抽了一口“呼……”无比享受,一边抽烟,一边把手上的烂泥往下取,左手换右手往下捋,往地上甩,往车箱上抹,折腾了半天,才把手上的大部分泥取掉,剩下的再用擦车布一擦,基本上就干净了。
    上了车,把汽车发动机启动起来,查看了一下仪表一切正常,从车窗里把头伸出来,恶狠狠地说:“让开——我试试你的办法灵不灵,如果不灵,咱们再说话。”
    羽队长一脸嚣张,从车上跳下来,还没有站稳呢,黑子的车吼叫着,从身边开过去了,溅起的泥点子弄了他一身一脸,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站着一动不动,用耳朵静听冲车增到了三档,车速越快,飞溅起的泥点子越多。
    黑子的车,就像泥漿搅拌机一样,在这烂泥里横冲直闯,把多少万年来没挪过窝的泥,尽情的抛到空中,给换了个地方,那些细小的泥粉沫,随着阵阵轻风释放了一样,飘到连谁都不知道的远方了,爱到哪里到哪,谁管它呢?
    羽队长一直弯着腰,在静听黑子最后一次增挡,果然传来了油门降下去,又轰起来的声音,他才满脸推着笑意直起腰来,并自言自语地说:“呵呵——响鼓重锤敲,鞭打快牛,这个猪头,就得用大火才能炖烂呀——”
    后面的车,一看黑子的车已经走得老远了,都不甘落后,加快速度往前赶,羽队长调过头来一边往后面走,一边督促大家加快速度,来到车队中间,高用功的车跟前时,一看他用吃的水洗手,就厉声的吼到:“你是不想活了?想连累我们大家是不是?竟敢用生命之水来洗手——脑袋让驴踢了——”
    高用功一听,浑身一颤,吓的赶紧把水袋口子拧住后说:“师——傅,现在的水又不缺,也不像在沙漠里——这——地下的泥这么多,还能没有水吗……”
    “啊——”羽队长吃惊的说道:“你你——你还敢犟嘴?地下的泥这么多,你给我找点水来我看看?如果有水,你不在地下水里洗,为为——为何要用吃的水洗——”
    高用功一听,立正站在泥地里,用眼在只有泥而不见水的地上巡视了一遍后,把头低下来说道:“师傅,我我——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哦——”他又是吃惊的一个趔趄说道:“你还想有下次呀——小伙子,不要说这里没有水,就是有水,不是咸就是苦,我们怎么吃?还有,水里有没有毒?是你知道还是我知道?万一水里有毒,把我们吃死了,这任务靠谁来完成?我们的父母靠谁来养老送终?颐养天年——哼哼——我每次出车前出车后,苦口婆心讲了那么多水的重要性,你怎么就当成耳边风,不听呢?是不是不服气我这个队长讲的话是危言耸听?故意要和我作对——你有意见可以提,有不同的看法也可以说么,千万别拿你的生命,和大家的生命开玩笑,生命之重开不得玩笑,如果你的水用完了,大家不可能看着你没水用而置之不理,而最后的结果,就只有我们自己悔恨的眼泪了,你说是不是……”
    “是——”高用功知错的说道:“师傅,我一定改,你批评得对,是我麻痹大意了,不该这样浪费水,原谅我这一次,下不为例……”
    “不存在原谅不原谅,知道错了就改,细节决定成败,防患于未然,保证活着就是胜利者。把手在车厢板上擦一擦,把多的泥去掉就行了。上路吧,照着前车车辙开,别乱跑,会出危险,走吧……” “是——”……
    看着一辆辆如虎添翼的车,快速从自己眼前开过,羽队长抬头看了看空中的太阳,又看了看表,时间还早,心想,今天能冲出这泥沼泽,就是最大的胜利。
    小赵把车开过来还没有停稳,他一个箭步跳上脚踏板,把脚上的泥留在原地,坐回驾驶,呲牙咧嘴急急的脱鞋,并说到:“啧啧啧——冻死了,把脚都冻麻木,失去知觉了,这鬼地方可真有意思,身上似火烤,脚下是冰窖窟,世界真奇妙啊——”
    “师傅——”赵群里侧头看了一眼,在自言自语的他说道:“你又和三班长整仗了?咦——你又没干活,怎么也一身一脸的泥啊——”
    “哦——”羽队长吃惊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整仗了?是不是小刘来告我的状?嗯——臭小子,你信息灵通的很嘛?我干些什么,都跑不出你的手心啊……”
    “师傅——”小赵关心的说道:“你就别和三班长,没完没了的整仗,他对你够好的了,总是让着你,你这不是鞭打快牛嘛——他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作为一个老兵,就优秀够突出了,你还没完没了的折磨他?时时处处挤兑他——我觉得有失公平……”
    “哦——怎么——”一听这话茬不对,他用玩笑的口气说道:“你想抱打不平呀——呵呵——没门——他岁数比我大,技术比我好,他不让着我谁让我?呃……你也知道鞭打快牛的道理呀——这就对了,把他整平了,你们就好办了,都会向他学习,这车队就好带了。嗯——我这点用心,连你都看出来了?不错,你进步挺大呀——孺子可教也。
    嗯——我整顿他,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用不着瞻前顾后,换了别人可就不行了,就连你臭小子,我都不敢太过分撒气,万一把握不好失手了,麻烦可就大了。唉——这带兵的活,可不是好玩呀——这几十号弟兄几十条心,要想把它拧成一股绳,不是件容易的事,得时时动脑子,掌握每个人的心理变化,让他们扬长补短,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不用些策略是不行的。哼哼——黑子就是一张王牌,拉进来打出去没有后患,只要注意分寸,就能把整个车队带起来,羊群效应立竿见影,他就是我的福星。唉——今天晚上,又得破费一瓶酒,我又赔大发了。其实,每次我都是赔本的买卖, 赚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你别替他鸣冤叫屈,再说,我就怀疑你的立场有问题了……”
    “哈哈哈……师傅,你可真能逗呀——得了便宜又卖乖?每次把他整得几天都想不通,你连一瓶酒还算计呀——你也太会做生意了吧?如果换了我,你再好的酒我都不喝,气死你,干着急没治……”
    “臭小子——”他嗔怒的骂道:“你就别做美梦了吧——这样的待遇,你这一辈子已经没机会享受了。哼哼——他是他,你是你,你永远代替不了他,是不可以混淆地。嗯——生活和工作,本来就是一场生意,既然是生意,就有得赚有得赔,只要遵循自然规律,让它保持应有的平衡,就和跷跷板一样,才能来回运动,不能让一头过轻或过重,那样就没得玩了,你说是不是……”
    “师傅。”赵群里无不佩服的说道:“你真会算账,一次次的把他整得那么惨,可一次次你又为他抹平伤口,我怎么看,你是只赚不赔呀……”
    “呵呵……”他高兴的说道:“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里面的奥妙,能有几个人能说清楚呢?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千年的奥妙,只能唱不能说,信不信就因人而已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啊——” 师徒两个边说边笑,在这烂泥沼泽里,留下了一路的笑声和快乐心情,在这不毛之地,也成了永久的绝唱,会久远的留在他们心中。
    挂上了防滑链的六轮驱动越野车,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这片烂泥潭里挥洒自如,尽情的舒展着它们突出的性能虎虎生风,把烂泥抛到空中上下翻飞,像雨点一样飞舞。
    车队过后,泥地里已是一片狼藉,原本表面干燥的红土上,已被带起来的稀泥所覆盖,远远看去,犹如新修的一条高速公路,一直延伸到天尽头,笔直宽畅,无所阻挡。
    空气中充满着泥潭里被翻起的腐草败叶气味,阵阵补鼻,恶臭难忍,幸亏一阵阵清风刮过,把恶臭带走,才让人不至于呕吐顺利前进。太阳偏西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滚滚热浪袭卷着大地,远处平线翻卷着透明热流,就像大海的波涛一样,一浪高过一浪,在滚动着。
    急速前进的车队,遇上了一个很漫长的丘陵,速度明显降了下来,直到最后还是停在了半坡上不得前进,防滑链的作用到此为止了,已不能把汽车推向坡顶,汽车轮胎依然原地打滑,车轮推不开结成地壳的红胶泥厚壳,成了阻挡汽车前进的拦路虎,罪魁祸首。
    汽车仿佛破冰船一样举步维艰,即不能破坏这层硬盖,也无法前进,黑子又一次百般无奈,把车停下来了,厚厚的嘴唇翻卷着,干裂的嘴唇上,覆盖着一层白色干痂,干巴巴的,用舌头一舔不见了,口水不见了又兀突的展现出来。
    从倒车镜里看到,紧随其后的车队,也随之都停了下来,他愁容满面,无计可施,看着前方不可逾越的天堑一声叹息,遥不可及的路,无语的艰难,有些心灰意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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