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老妖显已怒极,后面两句话以强劲内力送出,轰隆隆的似是滚过两记闷雷,离得近的人感到耳中一阵轰鸣,嗡嗡嗡的,极不舒服。
    伏地叫子道:“师哥,你说的那些人大多已作古了,连师父也过世了。”
    白毛老妖吃惊道:“怎么,老狗也死了么?”
    伏地叫子点头道:“师哥离开大宋的第二年师父就去世了。不过师父临终前,说他很是后悔赞成武林帮派围攻师哥。”
    白毛老妖道:“老狗死前能有这番表示,也算他良心发现。嗯,你接着说。”
    伏地叫子道:“师父说他当初之所以会赞成,是因为一时心生妒忌。本派武功在武林中原属末流,也从不被人瞧得起,是师哥另辟蹊径,重新改造创新了本派武学,使本派武功跻身到武林各帮派前茅。武林中对本派也是称誉有加,十分羡慕。对此,师父起先也很高兴,说是师哥为本派增了光。自祖先创立本派以来,还从未这么风光过呢。不过好景不长,后来的情形便有些走样了。先是有传言说师哥的武功并非继承本派武学传统,而是师哥背着师父私自创制,其目的就是实现称霸武林的野心。后来师哥又杀死了几个名门大派的掌门,以致惹下众怒。”
    白毛老妖道:“你说的是峨眉派的洪大久、崆峒派的高登榜他们几个么?那是他们比武输了不认账,还施展奸谋暗算我。而且,我也只杀了几个掌门,并未牵扯到他们的家人属下,已算格外施恩了。”
    伏地叫子道:“如此,果然是师哥开恩。只不过这么一来,师父在江湖上便饱受非议,有人甚至指着师父鼻子骂他无能,说徒弟超过师父,本就是个大笑话,而且这个徒弟还是武林公敌。那时武林中已把师哥当成了异类,成为众矢之的。”
    白毛老妖道:“不对,他们指责我是另有目的。那时节我正要打遍天下武林帮派,以此证明我是天下武功第一。然则被我打败之人将要失去往日的地位、荣耀、以及财富,所以他们感到恐惧,惶惶不可终日,因此心生忌恨,必欲将我除去而后快。”
    伏地叫子道:“这事可能如师哥所说,但你教师父怎么办?那可是千夫所指啊!是以在众人逼迫下,师父不得不站出来向天下武林谢罪,并澄清师哥的武功乃暗地里偷练而成,并非师父所授,也与本派无关。因此,在一次天下武林掌门人聚会时,便把不按师父所教,私创武功的行为视为邪恶大罪。并传檄天下帮派,务要捉拿师哥,予以重惩。”
    白毛老妖气恨道:“什么受人逼迫?这都是那老狗的错,还不是他妒贤嫉能,见徒弟超越他了,便嫉妒生恨,帮着外人陷害于我。”
    伏地叫子慌忙摆手:“不是这样的!当年师哥武功初成,师父不是交口称赞来着吗?你用自创武功战胜师父,师父不仅不恼,反而说你是自祖师创派以来的武功第一人。只是师父平时受那些大门派掌门吆三喝四惯了,在众人指责下,不得不屈从。”
    白毛老妖仰头略一沉思,道:“嗯,你说的也有道理,就算他是被逼迫好了。但是那些大门派掌门是合伙围攻我的罪魁元凶,我决计放他们不过。叫子,你给我指认一下,他们是不是也在这里。”
    伏地叫子道:“那些人当年都已六七十岁,过了四十多年,哪还有活在世上的?”
    白毛老妖大为失意,喃喃道:“难道他们都死绝了?”
    伏地叫子道:“剩下一个掌印青,不过活着跟死了也差不多。他得了心智迷失症,话也说不出,人也认不出,常年瘫坐在椅子上,只是比死人多了口气而已。”
    白毛老妖道:“不错,当年围攻我的人中,确实有此人在内。只是我找个瘫子复仇,好像也没多大意趣,与我原本设想轰轰烈烈的复仇计划,大相径庭。”
    伏地叫子道:“师哥,其实复仇什么的也没多大意趣,而且现下大宋风气变了,即便没有师父修成武功,也不再认为是邪魔外道,我师父就是例证。”
    白毛老妖吃惊道:“你师父?怎么,你又改拜别人为师了?”
    伏地叫子神色尴尬,道:“不不,这个??????说来话长,总之不是我拜的,是我打赌输的。”
    白毛老妖道:“打赌输的?那便是有人胁迫。这人是谁?武功很厉害吗?你指认给我,我来会会他。”
    伏地叫子更为扭捏:“啊,这人当年还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小童,现下也不过十六七岁。”
    白毛老妖转而怒道:“叫子,你做事如何这般不小心?居然输给一个不会武功的小童?平白坠了本门威风。不是师哥数落你,师父不在了,我又远在海外,你就该当撑起门户,静待我回来重振本门声威才是。现下你改投别派,师父泉下有知,如何心安?”
    伏地叫子道:“不不,我没有改投别派,我师父也没有门派。”
    白毛老妖诧异道:“哦,这倒奇了?这人在这里吗?让我瞧瞧。”
    伏地叫子道:“在在,这人就是。”说着,伸手指向佟钰。
    这一下大出意料,白毛老妖愕然怔立,半晌方道:“原来你拜的师父是佟钰这臭小子。他虽然武功不错,可年纪的确小了些。”
    佟钰听他两人说到自己,神气活现地往前跨了一步,道:“怎样?以我的武功,收个徒弟不够资格吗?”趁着白毛老妖与伏地叫子说话的当口儿,他坐倒在地潜运玄功静静调息,运功周天,试着活动一下肩膊,感觉已无大碍,起身见伏地叫子与白毛老妖正说得热络,便站在一旁,等待他们把话说完。
    白毛老妖耸了耸鼻子,不屑道:“你连崖顶冰洞武功的来龙去脉也说不清楚,如何能够教授徒弟?”
    佟钰想想,人家说的也对,自己连念儿也教不会,的确不够资格做师父。立时收起嘻戏之态,老实承认道:“是,我没收过徒弟,教人也没教会。崖顶冰洞武学乃古人所创,太过深奥,至今我也没有理解。几时有了空闲,倒要找高人好好请教请教。”
    白毛老妖见他谦逊,便只鼻中轻哼了一声。
    这时,伏地叫子又道:“师哥,还有一件喜事没有跟你说呢,我收徒弟了。这个徒弟乖巧聪明,任何武功一学就会。我把你教我的武功全都传授给了她,师哥,你的武学有传人了。”
    白毛老妖闻听,两只眼中登时放射出光彩,神情激动道:“咱们有徒弟了?咱们青原派有传人了!叫子,这件事你做对了。徒弟在哪?快指给我看。”
    伏地叫子抬手指去。
    白毛老妖略显诧异,道:“咦,怎的是个女娃子?”
    伏地叫子道:“是女孩,可这女孩比男孩还要聪明。学功夫也肯吃苦,人品也没得说。”
    白毛老妖赞成道:“嗯嗯,收徒弟人品是第一位的。叫子,这几年我在辽北悟出许多新奇武功,等今日事情一了,你将徒弟带到我这里,我要亲自调教她。”
    伏地叫子忙道:“师哥,这可不行。这个徒弟是我与河东白堕、黎丘丈人共同收的,为此我们单另创立了一个童山派,是以我不能单独将徒弟带来见你。”
    白毛老妖又拧起了眉毛,道:“叫子,这事你又办糊涂了。收徒弟是延续本门香火,如何能与外人分享?即便再好的朋友,那也不能分享。一个师父可以收几个徒弟,可你几时见过三个师父收一个徒弟的?不行,收徒关乎本门基业,兹事体大,唯此唯大!你悄悄把河东白堕、黎丘丈人叫过来,我将他两人毙了。哼哼,跟我青原派抢徒弟,当真不想活了!”
    伏地叫子大惊失色:“这决计不行!河东白堕、黎丘丈人是我几十年的朋友,宁可我死,也决不教你将他两人杀了。还有,佟钰是我师父,等下动手,你也不可伤到他。其实说了大半天,最紧要的就是最后这一句话。”
    白毛老妖大怒:“那他伤到我怎么办?你就忍心?为何你总站在外人一边,不站在我一边?我是你师哥。”
    伏地叫子道:“刚才我们叙述旧情,我叫你师哥,从现下起,不是了。你是大金第一大国师,帮金人做事。我是宋人,只为大宋。这是大节大义,不能含糊,即便你曾经是我师哥,也不能含糊。”说完,返身离开擂台。
    白毛老妖兀自冲着伏地叫子的背影大声怒吼:“可我现下依旧是你师哥!你不认我,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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