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等回到客店各自歇息。第二天正午,便如约回家与赵夫人见面。一进巷子口,老远就见大门上方原本悬挂的“赵府”匾额已经摘了下来。敲开门,出来迎接的是一位老者。
    佟钰上前施礼道:“在下佟钰,日前与你家夫人约定有事相商,烦请老伯通禀一声。”
    老者道:“原来是佟公子,小老儿等候多时了。我家夫人昨夜已搬至别处,请公子入内查验,你家房屋若有败毁污损,概由小老儿赔付。”
    佟钰吃了一惊!念儿嘴快,道:“说好大家今天见面的,怎的面也不见,说走就走了?”
    老者道:“我家夫人走时嘱托,将佟家的房子交还给佟公子,留下小老儿善后也是一样。佟公子,咱们这就交割吧?”说着,拎出一串钥匙。
    佟钰着急道:“我决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你快告诉我,夫人是从哪条路上走的?我这就去将她追回来。现下兵荒马乱的,这一走,却到哪里安置?”
    老者道:“公子之言,足感盛情。我家夫人是去投靠亲戚,前途无虑,公子不必挂怀。至于去了哪里?小老儿也是不知。等这里事情一了,小老儿自去女儿家投靠,与我家夫人却是再不相见了。”
    佟钰知他说的是实情,人家既然诚心诚意交还房子,自是将一切事情做得十分决绝。就算我追到人家,也必不肯回转来。当下,唯有长叹而已。
    那老者与佟钰交割了钥匙,便自去了。佟钰见房间院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但仓促之间的痕迹也不能尽掩。心道:此后须当留心查访,探知赵夫人于何处落脚,若不如意,就将她接来一起住。我家房子多,便两家一起住也有余。
    想到这,心里轻松了不少,对宛霓等人道:“听我大姨娘说,我爹娘都还安好无恙,这可是天大的报喜贴子。我家是被官府逼得家破人散的,这些年便是想回来,一见门口的官家气势,就又吓得远远逃了。现下房子收了回来,你们帮我想想,怎生想个法找到我的家人?”
    念儿道:“咱们到建康城里挨家挨户去找,一户不落,准能找着。”
    佟钰苦笑道:“我爹他们要避官府,自是逃得越远越好,不会在建康落脚。再说高麻皮也找过,没找着。”
    宛霓知道他是心里苦闷,解劝道:“你着急找你爹娘,那也是人之常情,我想你爹娘也在找你。现下你家又收了回来,说不定就找到一起来了。”
    佟钰果然眉头一展:“对对对,我和我爹娘是你找我,我找你,两下里都往最熟的地方找。哪儿熟啊?家最熟呗!呵呵呵,过不多久,我们就能在家里聚齐。”
    伏地叫子道:“说不定找不到,遇到了,也未可知。”
    佟钰正在兴头上,道:“好啊,借你的吉言,大吉大利。”猛地又一拍脑门:“哎哟,这事险些忘了,我得给我爹娘留几个字。”急急忙忙出门到邻居家借来笔墨,提笔在大门上写道:爹,娘,我回来了,你们回来就在家里呆着,别要再出去,大家找来找去互相找不到。儿,佟钰启。写完了,歪头瞅瞅,甚觉满意。一抬头,见门楣上方空落落的,便又跳上去写了“佟府”两个大字,自然又是肥肥硕硕的佟氏东坡体,这才兴犹未尽地还了笔砚。并嘱托邻居帮忙照顾一下家门,几人便启程赶往临安。
    行到下晚,正要寻找宿头,忽见前面有一队人马,却是宋兵和金兵两种服饰。宋兵在前,金兵在后。金兵队中一架大车上,赫然载着佟钰他们过江时曾看到过的那根大木头。
    佟钰心道:这队金兵是大金派出的使节,这便也去临安朝见大宋皇上。可去见大宋皇上带着根大木头干吗?许是带给大宋皇上的礼物?也未可知。大金也真够抠门的,送礼不说送些稀罕物事,却送来一根大木头,真是古怪?这物事累累赘赘搬运不便,千里迢迢运来大宋,他们也不嫌麻烦。
    那队宋兵和金兵见天色已晚,在附近镇店找到驿站歇息。佟钰等也找了家客店住下。吃过饭,佟钰盘算来去,终是对那根大木头不放心,总觉着其中有什么古怪让人猜不透?便跟宛霓几人打了声招呼,独自来到驿站一探究竟。
    佟钰纵上墙头,见载着大木头的那辆大车正停在驿站院落里,宋兵、金兵分作两圈围着那根大木头站岗。宋兵在外,金兵在内,全都背对着大木头,虎视眈眈地盯着四下动静。尤其金兵,大睁着两眼,甚是警觉。
    这却又是古怪?一根破木头,难道还怕丢吗?居然派出这么多兵丁看守?而且还不让宋兵靠近?更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佟钰见载着大木头的车旁有株柳树,几根柔弱柳条正悬垂在大木头上方,立时有了主意。悄悄跃落院内,晃身形穿过站岗兵丁,像只灵猫一般悄无声息地纵上树去,顺着柳条出溜下来,倒吊在柳条上。佟钰轻功已臻化境,整个身子吊在柳条上,那柳枝并不如何弯曲变形。站岗的兵丁也极是尽责,眼睛一眨不眨地四下踅摸,但对处在他们圈子中央严加看护的大木头,却瞧也不瞧。
    佟钰先打量了一下,大木头已剥去树皮,整体溜光洁净,上下一般粗细,除了特别巨大,外表倒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又伸手通体摸了一遍,实心实木,也没感觉有何异样。
    佟钰断定,这就是一根普通的大木头。便荡起身形,借着柳条的弹性,纵上临近一间房的屋顶。
    佟钰没探到结果不想就这么离开,挨个房屋凑近窗户去听有没有说话的声音,只要有人说话,或许就能从中探出点什么?然而,所有房屋的窗户听了个遍,除了鼾声,没有听到一句话。气得心里直骂:这个金兵使节是个属猪的,怎的吃饱了就睡,哼唧也没得一声。
    眼见一无所获,佟钰只得悻悻回到客店,说起这事,众人也觉蹊跷。第二天,几人缒着金兵使节后面上路。中午打尖歇息时,伏地叫子、河东白堕、黎丘丈人三人轮番近前探视了一遍,认定那就是根大木头,绝无异样。
    当晚,佟钰与童山三老又去驿站探听,但那金兵使节吃完了就睡,并不与人交谈。一连三晚,都是如次。
    查探不出个结果,几人都失去了耐性。佟钰道:“这金兵使节果真是个属猪的,吃饱了就睡。咱们也别尽在路上耽误工夫了,他们走得太慢,反正大家都是去临安,不如提前去那头等他们,或许到皇宫里能探出点什么呢。”
    第二天再上路,几人施展轻功超过了金兵使节队伍,奔到了前面。
    时值早春,山色青青,野花烂漫,风景秀丽。几人边看风景边行,颇不寂寞。内中最兴奋的当属突不古,看到什么都觉着新奇有趣。见农家牵牛犁田,痴迷得站定了身子瞧,竟忘了赶路。直到佟钰几次喊他,这才快步赶了上来。
    这日进了临安城,佟钰他们先寻客店安顿下来,随后又去探明了大宋皇宫的所在。入夜,佟钰与童山三老潜进皇宫。
    皇宫内苑比不得别处,高手如云,禁卫森严。佟钰等大致看了一下,便打个手势,退出皇宫,回到客店。
    佟钰等连夜计议:金使所携的那根大木头实在诡异,不弄个清楚明白终究是个隐患,但事先却不能用强逼迫金使说出来,这事只能等金使上殿朝拜大宋皇帝时才能见着分晓。是以须得提前进入皇宫潜伏,若那根大木头没什么异处,便隐身藏匿不出。若果有蹊跷,再现身出来加以援手。
    佟钰算计,离金使到达临安还有两日,明日还可进入皇宫查探进出路径。第三日夜里潜进皇宫悄伏,以待来日早朝大宋皇帝接见金使时,确定那根大木头是否有古怪。
    计议定了,就此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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