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钰谦逊地一摆手,道:“我哪里有什么将才,我是跟金兵打交道多了,知道他们的一点战法而已。我说这话也是为了让大家别太灰心丧气,其实咱们也占着老大赢面呢。”
    王彦道:“好啊,那佟兄弟就将这番话跟大伙也说说,让大家都增强信心。”当即引领佟钰去见丁竹竿等人。
    佟钰边走边问:“金兵几时到来?”
    王彦道:“据探马探得消息,金兵二十万、伪齐兵十万,正向这边开来。预计最早明日凌晨即可到达。”
    佟钰道:“那大宋官军呢,他们几时能到?”
    王彦道:“大宋官军有二十万,最迟今天下午就到。加上太行山义军、名门正派各个帮会、十八家山寨绿林朋友、以及四乡民众,约略有四十多万人。”
    佟钰道:“伪齐兵不经打,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金兵二十万,咱们在人数上占着上风呢。”
    丁竹竿、水云等名门正派都在黄河堤坝上,念儿和她的三位师父,大头和尚、汤不全、以及高长福等一十八家山寨寨主也都在。佟钰先将五穷鬼介绍给大家认识了,众人得知这五人在不见天日的千寻地底过活了二十多年,均不胜惊奇。随后,佟钰将刚才与王彦说的那番话又对众人叙说了一遍。众人闻听都备受鼓舞,摩拳擦掌,准备一显身手。
    堤坝上人多热闹,佟钰可耐不住光这么闲坐着,顾不得连日奔波劳顿,要到各处走走,看都来了哪些老朋友、老相识。王彦正要结识各路群雄,便随他一起四处看看。念儿几天都没有见到佟钰了,甚是想念,拽住佟钰的衣角,也一步不拉地紧紧跟随。
    一路走来,尽是熟人。有天下擂台结识的凌公子、牟老爷子、蒲大;也有淮南东西两路一十八家山寨结盟时见过的赵汉臣、云柏、西岭十兄弟等。
    砦九娘也来了,见着佟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随即爽朗道:“佟兄弟,大家都叫你佟兄弟,我也叫你佟兄弟。过去九婶婶有些对你不住,但你不能记仇,杀金兵可得算我一份。”
    佟钰也爽快道:“过去的事早就一蓬风吹散了,九婶婶是女中豪杰,哪个还敢记仇?杀金兵可缺不了九婶婶。”
    砦九娘大喜,转身一把将宛霓、念儿拉到身前,关切地道:“两位妹子,你们怎么也到这坝顶上来了?这坝顶上风沙大,女孩家脸皮娇嫩可别教风沙吹着了。那,姐姐这里有些防风沙的药膏,你两个也涂抹些。”随即三人叽叽哝哝地说起了私房话。
    佟钰见一个沿街售卖馄饨的小贩将馄饨挑子也挑上了堤坝,善意提醒道:“这位大哥,等两下里交手时铁鹞兵纵马冲上大堤,马蹄之下,你这吃饭家什可就保不住了,还是赶紧挑走吧。”
    那小贩却撇嘴一笑,模样甚是不屑,道:“小哥敢是瞧我不起吗?”说着解下馄饨挑上的扁担呼呼舞动开来,竟然使出一套扁担功夫。
    佟钰见他扁担前遮后拦,极有法度,挑起大拇指称赞道:“你有这等神技,铁鹞兵决计近你不得。”
    旁边一人接过话道:“莫小瞧我们做生意的,仨俩金兵还不是我们对手呢。”这人手中握着两柄寒光闪闪的牛耳尖刀,在胸前交相一错。亮了个门户,随即演示起来。口中不停叫道:“细抹、落索儿、精钝刀、丁头肉、条撺、精窜、燥子。”
    佟钰正自惊奇他这武功名目叫法古怪,却听有人喝彩道:“张屠,再来一个!”细一瞧,这人胸前围着个油腻腻的油布围裙,果然是肉铺里卖肉的屠户打扮。他所称呼的功夫名目,也是他日常肉铺里的各类活计。便由衷赞道:“你这短刀刀法刀刀险、招招快,别创一路,谩说仨俩金兵,便是十几个金兵也不是你对手。”
    正说得热闹,忽听有人高声喝骂:“你个瘪壳子,坐在这里阻住老爷去路,延误了军机,捉你全家吃官司,还不滚开吗?”随即听到“啪啪”皮鞭抽打声。
    有人怒道:“你凭什么打人?”
    佟钰急忙抬头去看,见一处人群惊动起来,纷纷避让,一队大宋官军向这边走来,内中一名顶盔贯甲的少年军官正举鞭向人群抽打。这少年军官却也是名副其实的老相识,正是自小的玩伴——刘团练家的二公子。自打在燕京城中见了一面,这是第二次与他不期而遇。
    佟钰恼怒他打人,正要上前理论,王彦伸手拦住他道:“这节骨眼上,千万别闹出事来。”
    王彦只身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刘都知,幸会,幸会,你父亲刘都指挥使到了吗?”
    佟钰心道:原来刘团练当上都指挥使,他家的二公子也当上都知了。燕京一战,大宋向大金借兵受尽了屈辱,他们刘家父子倒都升了官。
    就听刘家二公子道:“是王副将啊,堤坝上怎这么多人?碍手碍脚的,谁叫他们来的?”
    王彦道:“这些都是四乡热心民众,是我邀请来襄助官军的,事先曾向刘都指挥使禀明。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刘家二公子傲慢道:“岂止是不妥,简直是大大的误事。我爹已向朝廷申报了新战法,要在这堤坝上掘开个口子,引黄河水漫灌四野。有这黄河水作为屏障,到时即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阻止金兵进攻,却是奇功一件。这些无知乡民懂得什么?尽在这里碍事。王副将,他们是你请来的,还是由你发散吧。耽误了军机大事,我们谁都吃罪不起。”
    王彦闻听,吃惊得脸色都变了,道:“金兵有备而来,岂是这一点河水就能阻挡住的?这事恐怕不妥,咱们还是按早先商量好的战法,与金兵在此决一死战,阻止他们过河。”
    刘家二公子登时沉下脸来,道:“我爹的新战法皇上都恩准了,你凭什么说不妥?难道你比皇上还圣明吗?”
    王彦见他不可理喻,正色道:“待我亲自去见刘都指挥使当面理论。”
    刘家二公子不甘示弱:“好啊,我与你一起去见我爹,看是谁有道理?”
    王彦正要与刘家二公子转身离去,两个挨了打的乡民拦住道:“他们随便拿皮鞭打人,还有没有王法呀?这事没说清楚,不能放他们走!”
    刘家二公子立眉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阻拦官长老爷公干,便是砍头的罪过,你们找死啊?”忽然又嘻地一笑,神情诡异地道:“你们要跟我讲理是吧?那好,我有个地方能让你们讲理,你们随我来。”说着一递眼色,上来十几个官兵,连哄带架将两个乡民推着走。
    佟钰知道,刘家二公子自小坏主意就多,他那话里分明不怀好意,便紧随在后面瞧他到底要怎样?一些乡民也跟在后面。
    大宋官军已在堤坝一侧扎下营盘,守门兵丁放过王彦和两个乡民,却将佟钰等人拦在了营门口外。佟钰觉着有王彦在里面照应,两个乡民尚不至于吃亏,遂与众人聚在营门外等候。
    过了许久,才见王彦从军营内走出。佟钰见他满脸悲愤,情知有了变故,迎上前问道:“王大哥,怎样了?”
    王彦愤怒得将拳头在另一手掌里一击,恨恨地道:“嘿,真料不到,怎么会是这样?”
    佟钰急于要知道情形,催促道:“到底怎样?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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