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佟钰算是彻底泄了气:“看来哪儿的物事还得归哪儿,一地有一地的物事,冰人仙子一离开崖顶冰洞,便连仙气也没了。”
    宛霓探询道:“到底什么样的光线?你说说看。”
    佟钰指着一尊“船娘屙屎”比划道:“那,就是从这儿到这儿一条线,中间还这么这么这么拐了许多弯。那线有七种光彩,闪闪烁烁的,现下就在我眼前闪,不用闭眼我就能瞧得见。不过可惜,我瞧得见,你们却瞧不见。”
    “是这里吗?”宛霓指着一处地方。
    “不是这儿,是这儿,是内里,不是外面。”
    “这是膻中穴,属肺经经脉。”
    佟钰大喜,道:“原来是有说法的,小情乖乖,那这功夫你也能学。”
    宛霓却摇头道:“没那么容易,那七彩光线什么样,除非亲眼所见,光凭你说别人如何想象得出?”
    佟钰想想是这么个道理,道:“可不,白毛老妖逼问我怎么学的功夫,我实打实告给他,可不管我怎么说,他就是想象不来。”
    功夫学不成,第二天四人继续南行。走在路上,念儿无精打采,显得郁郁寡欢。
    佟钰觉着有点对她不住,便道:“念儿,‘船娘屙屎’的功夫等我想出办法再来教你,我还有一路功夫,包你一学就会。”
    念儿道:“什么功夫?能不能打败大奸贼?”
    “这个??????”佟钰道:“我这路不是打架的功夫。来,咱俩做个游戏,你来捉我。”
    念儿却提不起精神,道:“你长得那么高,我怎么捉得到。”
    佟钰解释道:“这路功夫就是变着法地教人捉不到。来,你试试。”
    念儿被他说得心动,纵起身去捉。佟钰待她手快碰到衣服了,这才一闪避开。念儿自幼习武,身手较同龄少年灵活得多,一扑不中,跟着返身再扑,但眼前一花,不见了佟钰身影。正自怔愣,脑瓜顶忽然被人敲了一记,身后佟钰道:“我在这儿哪。”念儿忙即转身再扑,佟钰却已飘身荡开。
    佟钰边转圈子边点拨念儿道:“这路功夫叫‘团团转’功,是我自家创的,说起来不大雅相,是专用来逃跑的功夫。学好这路功夫虽然不能和大奸贼比斗,但大奸贼要想捉你也不大容易,起码不用被逼迫跳崖了。来,你瞧我怎么落步。对,矮下身子,这叫‘龟背儿’。两手平张,叫‘雁翅儿’。好,跟着我。”
    念儿跟着他插足换步,脚下平圆、立圆、八字圆地大绕圈子。小半天功夫,居然被她学会了几式。
    佟钰鼓励她道:“念儿真是聪明,这么一会儿就叫你学去大半套,我当初可是日思夜想费了十多天工夫嘿。不过你这腰腿的劲道还差着些,让小情乖乖多教教你,她的功夫也适宜你练。”
    谁知,念儿竟挂下脸来,恶声恶气地道:“我才不要她教呢,她是胡女。”
    这是一句顶厉害的骂人话,胡是指称大宋西北外族人,含有不开化,没礼教,蛮荒野人等歧视之意。
    佟钰立时喝道:“住嘴!小小年纪,怎的学会骂人?”
    念儿十分倔强,挺起脖颈道:“就是,别人都这么说,她自己也说自己是契丹人。”
    佟钰道:“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可你不该这么说。想想你的爹爹吧,我们可是同在辽北经历了许多年,没有大辽人,我们早就冻饿死了。突不古大哥也是大辽人啊。”
    念儿不说话,但小嘴撇成个八字,显然心里并不服气。佟钰还待再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一阵纷杂的嘈嚷声,抬头一看,一群大宋百姓正朝这面奔来。
    佟钰上前打问,有人惊慌道:“金兵来了,快逃吧!”
    让过逃难的百姓,果见后面追来十几名金兵,有跑得慢地老幼妇孺,被纵马挥鞭的金兵打倒在地。佟钰怒极,弹出石子将冲在前面的几名金兵打落下马。后面的金兵见势头不对,拨转马头逃了回去。佟钰上前搀扶被打倒的人,宛霓取药为他们敷伤。但这些人担心与家人失散,不顾伤痛,挣扎起身,急欲追赶已经去远的人群。然而还未等他们追上去,去远的人群却又折返了回来。
    紧跟后面的是金兵大队,嘟呜嘟呜号角频吹,佟钰立时觉出,这是被金兵包围了。
    金兵带队将官是名谋克长,见到佟钰四人挺立不动,急忙挥手止住兵马,传令道:“是努儿罕公主!公主在此,不得滋扰,退兵!退兵!”号角转而短促低鸣,马蹄杂沓,呼啸着去了。
    人群见金兵退走,纷纷坐地喘息。佟钰走过去询问,原来这些都是附近四乡的乡民,所以被金兵追逐,是要将他们捉到大金去做苦役。
    一名大汉道:“老子是大宋人,就是死也要死在大宋,决不给金人为奴。”
    佟钰劝慰他们去找太行山义军暂避一时,待大宋官军收拾失地后,再重返家乡。
    佟钰等告别乡民上路。不料,行没多远,那些乡民被金兵追赶着又跟了上来。这是另一伙金兵,但见到佟钰几人也大声呼道:“努儿罕公主在此,撤!撤!”
    乡民们见他们几次拦截金兵,甚觉惊奇。内中有人认出佟钰,高声证实道:“有什么奇怪,他们本身就是金人,那个女的,还是大金的公主。”
    乡民们登时变了脸,怒骂声一片:“怪道呢,原来同是金人!”
    “胡人,胡女,什么好东西了。”
    “快滚你们的蛋吧,别碍老子的眼!”
    佟钰四人只得离去,样子颇为狼狈。宛霓、突不古低垂着头,只念儿连瞥了佟钰好几眼。
    佟钰宽慰大家道:“其实他们是被金兵欺负得狠了,心里有气,不是冲着咱们的。就让他们骂两句出气好了,都别放在心上。”
    但是过不多久,那些乡民们又都追赶着跟了上来。佟钰向乡民身后望去,远处暴土扬天,显然金兵并没有走远,都在附近窥伺着,随时准备过来捉人。而乡民们一面依仗佟钰等躲避金兵,一面又对他们詈骂不绝。这情形真让人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在这节骨眼上,不仅不能抛弃乡民一走了之,反而还要肩起护佑之责,使乡民们免受伤害。
    乡民们越骂声音越大,渐渐涉及父母人伦,佟钰窝了一肚子火。再瞧宛霓,脸孔煞白。她最爱她的妈妈了,心中定然难以忍受。眼见来到一处狭窄路口,便心生一计,拉住宛霓等人拖沓了脚步故意慢行,等乡民走过去,他们就在路口坐了下来。尾随在后的金兵见他们占据路口不动,徘徊了一阵,这才死心塌地地退去。
    目送金兵走远,直到望不到他们的影子了,佟钰四人这才起身。他们实不愿与那些乡民再次碰面,过了路口折而向东,打算先避开乡民,然后再向南行。然而没有料到,东行不远,那群本已西去太行山的乡民却又折返了回来。
    乡民是被金兵截回来的,看旗号,是个金兵猛安队,见到佟钰四人,当即勒马不前。佟钰抬头,见东去方向也有尘头窜起,却是被金兵两面包夹住了。不由暗自吃惊,今天怎么碰上这么多金兵呢?随即醒悟,这定是兀术搞的怪,他调集十万大军围剿苍岩山,妄图借天下擂台比武之机一举将大宋武林剿灭。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大宋武林好汉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包围圈中遁逃了出去。这下子定叫他十分恼火,因此连日来派出兵丁四下搜铺,恐怕这方圆几十里已经布满了搜索的金兵。既然已落入包围圈,又有这么多乡民跟着,逃是逃不出去了。好在金兵看在宛霓面上,还不至立时对乡民施暴。眼前只有走着瞧,逃一步,是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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