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下辽廷正在辽东、辽北用兵,所用都是临时抽调的戍边之旅,本指望大军一到,一鼓荡平内乱。不料,一连数月,不仅辽东、辽北的战事没有平息,辽南张安儿,和北方蒙古部族也都相继举事。一时烽烟四起,连连告急,辽廷深感兵员不足。此时,北院枢密使萧奉先主管天下兵马,便向耶律延禧献策征召新兵,耶律延禧照准所奏。然而两月下来,收效甚微。萧奉先又奏准花钱募征。这酒楼掌柜见有利可图,便与官府勾结做起黑店生意,将进酒楼吃饭的客人用迷药麻翻,捆绑后送至官府充军,所得银两,与镇守本城的都统大人平分。
因去年辽东大旱,眼下又值青黄不接,四方背井离乡,逃荒要饭的饥民甚众,酒楼掌柜乘机打出赈济免费羊杂汤的招牌,诱骗饥民上当,每天都能捉到一百多人,那“羊圈”便是捉到人后临时关押的场所。
酒楼掌柜从佟钰手底逃出后,直接去都统大人那里火速搬兵。他刚死了老婆,心中正恨,离着老远见捉到的人都逃了出来,教他更是恨上加恨,直要将众人杀死方才痛快,这时便指挥辽兵往酒楼里攻打。辽兵见大门被桌椅堵住,就打破长窗向里攀爬。佟钰和突不古各守两扇长窗,辽兵一露头,就用红绫和桅杆将他们敲落下去。尤其突不古,桅杆敲脑壳,一敲一个准。一辽兵被桅杆敲晕伏倒在窗户上,合喇见他身上背负有弓箭,奔过去将弓箭抢在手里,张弓搭箭,连珠箭发,射死了几个辽兵。其余辽兵见状,不敢轻易露头,攻势为之一缓。
酒楼掌柜驱赶辽兵向前,大叫:“放箭!放箭!把他们都射死!”
登时乱箭如雨,众人躲闪不及伤了几个。宛霓急忙取药为他们裹伤,其他人则支起桌子遮避。佟钰见不是头,跑回后院将那四个倒地的大汉提了来,叫道“你们别射箭,这里可有你们自己人。”说着,将四名大汉举到窗前。
四名大汉也叫:“掌柜的,别射箭,是我们。”
不料,那酒楼掌柜好像疯了一般,大叫:“不管他们,给我放箭,一个不留!”
一阵乱箭射来,四名大汉每人身上都中了十几箭。佟钰见这酒楼掌柜连自己人都杀,心可真够狠的。没有办法,只得踏步上前,兜转红绫,舞动起来像一面圆盾,将射入的箭枝拨打落地。
酒楼掌柜见放箭也奈何他们不得,更是大叫:“放火,烧死他们!只要能烧死他们,这酒楼我也不要了。”
辽兵投进火把,烟火一起,火苗子立马窜升起来。这下佟钰没了咒念,外面有辽兵举着弓箭堵着,这么多人要是硬往外冲,必定死伤不少。犹豫间,火势越来越大,已烧上二楼。佟钰心下焦急,再过一会儿,我们这些人非都成了烤全羊不可。忽然想起一事,忙即叫过宛霓在她耳边嘱咐几句。宛霓捡起地上一只辽兵投进的火把,转身奔进灶间。
过了一阵,宛霓匆匆跑了回来,满脸兴奋之色,对佟钰道:“佟钰哥哥,那个地道好深,我钻进去走了一阵,没找到地道出口,怕你着急,便赶了回来。”
佟钰道:“不管有没有出口,反正从大门我们是走不脱了,那个地道是唯一逃路,现下只有从那里才能逃走。”当即将这消息告诉众人。
众人见辽兵放火烧楼,本已绝望,这时听说有了逃路,俱都兴奋不已。佟钰叫大家不要声张,以免被外面辽兵听到随后追来,吩咐众人跟着宛霓去钻地道。但那地道洞口十分狭小,每次仅容一人钻入。为防止大家都拥在洞口反而耽误顺利逃脱,佟钰让大家分成十人一组去钻洞,其余的仍留在大堂里。
众人得知性命有保,原本焦急心情顿时平复下来,在大堂里静静等待。酒楼掌柜听大堂里忽然没了动静,似乎有所察觉,吩咐辽兵上前观瞧。两个辽兵刚一露头,合喇起手两箭,将两个辽兵射死。
佟钰乘机大叫:“我们都是好汉子,宁可被火烧死,也决不投降给官府当兵卖命!”众人知道这是故意叫嚷出来唬弄外面辽兵的,便也跟着大叫:“我们宁死不当辽兵!”酒楼掌柜大怒,喝令辽兵往酒楼里投掷更多火把。有人装作被火烧伤,大声呼叫,声极凄惨。还有人将物事丢进火堆里,一时烈焰升腾,火鸦乱飞,像是有许多人掉进火里翻滚一般。
合喇隔着火头瞧见酒楼掌柜骑在马上来往奔突,趾高气扬地在指使辽兵,便凑近窗前,觑得准确,嗖地一箭,正中咽喉,酒楼掌柜手臂一扬,张落马下。辽兵见了,立时向后退了十几步。
众人叫嚷一阵,佟钰让叫嚷的人逐步减少,以麻痹辽兵认为酒楼内的人都被大火烧死了。先减少一半,然后再减少一半的一半,最后只剩下几个人。佟钰领着又叫嚷几声,便挥挥手,大家悄无声息地退入灶间,依次钻入地道。
但突不古却不愿钻地道。他的桅杆在弯曲的地道内不能拐弯带不进地道中,说什么也不愿将桅杆单独丢弃在这儿。佟钰、合喇劝说了好一阵,他才恋恋不舍放下桅杆,钻入地道。
佟钰等众人都钻入地道,张目四下环顾,见那地道洞口太过惹眼,一旦火势减弱辽兵进来,立马就能发现。便急忙转去后院,将那口大水缸又搬了回来。先舀了些水,将地面上众人留下的脚印冲刷掉,然后钻进地道,两手挪动水缸,将其依旧归复原位,掩住洞口。
做完这些,佟钰步下阶梯进入地道深处,宛霓、合喇、突不古都在等他,佟钰说声:“快走!”四人飞奔着追上众人。
地道出口是在城外一处乱葬岗子,众人逐一爬出地道。逃得性命,大家都万分欢喜,一片连声地感激佟钰的救命之恩,夸赞他小小年纪不仅有仁有义,而且有勇有谋。到了这时佟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竟然还十分难得地谦逊了几句。宛霓瞧着肚里暗暗好笑,这家伙几时这般谦抑了?不过,佟钰哥哥受人尊敬,终是让她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众人中有几个是行脚商人,寒喧几句后当即告辞。但大多数人都是逃难的难民,并无去处。
合喇道:“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们走。”
有人问:“你们是什么人呀,要我们跟你们走?”
合喇道:“我们是女真人,专与辽廷作对。”
但众人并不知道女真人的情形,纷纷询问:“女真人是干什么的?”
突不古解开衣襟,从怀内掏出一样物事,在众人面前打开,却是那张《大金皇帝讨辽诏》文告。这张文告他极是珍惜,用油纸包了贴肉收藏,即使在水花翻涌的地下冰河中,亦不曾有丝毫浸湿。
众人中有识字的,大声念了出来,众人道:“原来你们是大金国人,我们正要去投奔大金呢。”合喇大喜,清点人数,有七十人之多。
众人正要上路,突不古却道:“你们先走吧,等下我去追你们。”
宛霓料着他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那根桅杆?”
突不古点点头。
合喇一挥手,道:“嗐,我不是说过,等回去给你做十根这样的长杆嘛。”
佟钰也道:“是呀,别的杆还不是一样。”
突不古却道:“那不一样!兄弟,那可是你送我的杆啊。”
佟钰见他眷恋旧物,实则也是顾念友情,而且这桅杆也曾两次救过自己和宛霓的命,别的什么破杆能与之相比?不由热血翻涌,道:“好,兄弟,你等着,我去把杆给你取来。”话音未落,人已蹿了出去,众人就觉眼睛一花,佟钰已出了乱葬岗子。
突不古忙叫:“兄弟,等一等,我也去。”拔脚急追,两人跑过的路上,立时腾起两股黄烟。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奔跑,几乎就是贴地飞行,以为他四人,包括宛霓、合喇皆有此能。想起在酒楼之时,若他四人自行脱困当是易如反掌,辽兵也阻拦不住。之所以滞留险地,实是为了搭救众人,不由在感激之情外,又增加了一层敬佩之意。
佟钰还从不曾这般奔跑过,将突不古远远拉在后面,渐近城墙,选了一处易于攀爬的墙角,手扒脚登,上了城墙。到了城墙顶,他也不看有没有巡逻的辽兵,直接飘身跃过墙头,进了城里。
突不古跑到城墙边,但他不像佟钰那样具有轻身功夫能够爬上城墙,只好在城下等着佟钰回来。
因去年辽东大旱,眼下又值青黄不接,四方背井离乡,逃荒要饭的饥民甚众,酒楼掌柜乘机打出赈济免费羊杂汤的招牌,诱骗饥民上当,每天都能捉到一百多人,那“羊圈”便是捉到人后临时关押的场所。
酒楼掌柜从佟钰手底逃出后,直接去都统大人那里火速搬兵。他刚死了老婆,心中正恨,离着老远见捉到的人都逃了出来,教他更是恨上加恨,直要将众人杀死方才痛快,这时便指挥辽兵往酒楼里攻打。辽兵见大门被桌椅堵住,就打破长窗向里攀爬。佟钰和突不古各守两扇长窗,辽兵一露头,就用红绫和桅杆将他们敲落下去。尤其突不古,桅杆敲脑壳,一敲一个准。一辽兵被桅杆敲晕伏倒在窗户上,合喇见他身上背负有弓箭,奔过去将弓箭抢在手里,张弓搭箭,连珠箭发,射死了几个辽兵。其余辽兵见状,不敢轻易露头,攻势为之一缓。
酒楼掌柜驱赶辽兵向前,大叫:“放箭!放箭!把他们都射死!”
登时乱箭如雨,众人躲闪不及伤了几个。宛霓急忙取药为他们裹伤,其他人则支起桌子遮避。佟钰见不是头,跑回后院将那四个倒地的大汉提了来,叫道“你们别射箭,这里可有你们自己人。”说着,将四名大汉举到窗前。
四名大汉也叫:“掌柜的,别射箭,是我们。”
不料,那酒楼掌柜好像疯了一般,大叫:“不管他们,给我放箭,一个不留!”
一阵乱箭射来,四名大汉每人身上都中了十几箭。佟钰见这酒楼掌柜连自己人都杀,心可真够狠的。没有办法,只得踏步上前,兜转红绫,舞动起来像一面圆盾,将射入的箭枝拨打落地。
酒楼掌柜见放箭也奈何他们不得,更是大叫:“放火,烧死他们!只要能烧死他们,这酒楼我也不要了。”
辽兵投进火把,烟火一起,火苗子立马窜升起来。这下佟钰没了咒念,外面有辽兵举着弓箭堵着,这么多人要是硬往外冲,必定死伤不少。犹豫间,火势越来越大,已烧上二楼。佟钰心下焦急,再过一会儿,我们这些人非都成了烤全羊不可。忽然想起一事,忙即叫过宛霓在她耳边嘱咐几句。宛霓捡起地上一只辽兵投进的火把,转身奔进灶间。
过了一阵,宛霓匆匆跑了回来,满脸兴奋之色,对佟钰道:“佟钰哥哥,那个地道好深,我钻进去走了一阵,没找到地道出口,怕你着急,便赶了回来。”
佟钰道:“不管有没有出口,反正从大门我们是走不脱了,那个地道是唯一逃路,现下只有从那里才能逃走。”当即将这消息告诉众人。
众人见辽兵放火烧楼,本已绝望,这时听说有了逃路,俱都兴奋不已。佟钰叫大家不要声张,以免被外面辽兵听到随后追来,吩咐众人跟着宛霓去钻地道。但那地道洞口十分狭小,每次仅容一人钻入。为防止大家都拥在洞口反而耽误顺利逃脱,佟钰让大家分成十人一组去钻洞,其余的仍留在大堂里。
众人得知性命有保,原本焦急心情顿时平复下来,在大堂里静静等待。酒楼掌柜听大堂里忽然没了动静,似乎有所察觉,吩咐辽兵上前观瞧。两个辽兵刚一露头,合喇起手两箭,将两个辽兵射死。
佟钰乘机大叫:“我们都是好汉子,宁可被火烧死,也决不投降给官府当兵卖命!”众人知道这是故意叫嚷出来唬弄外面辽兵的,便也跟着大叫:“我们宁死不当辽兵!”酒楼掌柜大怒,喝令辽兵往酒楼里投掷更多火把。有人装作被火烧伤,大声呼叫,声极凄惨。还有人将物事丢进火堆里,一时烈焰升腾,火鸦乱飞,像是有许多人掉进火里翻滚一般。
合喇隔着火头瞧见酒楼掌柜骑在马上来往奔突,趾高气扬地在指使辽兵,便凑近窗前,觑得准确,嗖地一箭,正中咽喉,酒楼掌柜手臂一扬,张落马下。辽兵见了,立时向后退了十几步。
众人叫嚷一阵,佟钰让叫嚷的人逐步减少,以麻痹辽兵认为酒楼内的人都被大火烧死了。先减少一半,然后再减少一半的一半,最后只剩下几个人。佟钰领着又叫嚷几声,便挥挥手,大家悄无声息地退入灶间,依次钻入地道。
但突不古却不愿钻地道。他的桅杆在弯曲的地道内不能拐弯带不进地道中,说什么也不愿将桅杆单独丢弃在这儿。佟钰、合喇劝说了好一阵,他才恋恋不舍放下桅杆,钻入地道。
佟钰等众人都钻入地道,张目四下环顾,见那地道洞口太过惹眼,一旦火势减弱辽兵进来,立马就能发现。便急忙转去后院,将那口大水缸又搬了回来。先舀了些水,将地面上众人留下的脚印冲刷掉,然后钻进地道,两手挪动水缸,将其依旧归复原位,掩住洞口。
做完这些,佟钰步下阶梯进入地道深处,宛霓、合喇、突不古都在等他,佟钰说声:“快走!”四人飞奔着追上众人。
地道出口是在城外一处乱葬岗子,众人逐一爬出地道。逃得性命,大家都万分欢喜,一片连声地感激佟钰的救命之恩,夸赞他小小年纪不仅有仁有义,而且有勇有谋。到了这时佟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竟然还十分难得地谦逊了几句。宛霓瞧着肚里暗暗好笑,这家伙几时这般谦抑了?不过,佟钰哥哥受人尊敬,终是让她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众人中有几个是行脚商人,寒喧几句后当即告辞。但大多数人都是逃难的难民,并无去处。
合喇道:“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跟我们走。”
有人问:“你们是什么人呀,要我们跟你们走?”
合喇道:“我们是女真人,专与辽廷作对。”
但众人并不知道女真人的情形,纷纷询问:“女真人是干什么的?”
突不古解开衣襟,从怀内掏出一样物事,在众人面前打开,却是那张《大金皇帝讨辽诏》文告。这张文告他极是珍惜,用油纸包了贴肉收藏,即使在水花翻涌的地下冰河中,亦不曾有丝毫浸湿。
众人中有识字的,大声念了出来,众人道:“原来你们是大金国人,我们正要去投奔大金呢。”合喇大喜,清点人数,有七十人之多。
众人正要上路,突不古却道:“你们先走吧,等下我去追你们。”
宛霓料着他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那根桅杆?”
突不古点点头。
合喇一挥手,道:“嗐,我不是说过,等回去给你做十根这样的长杆嘛。”
佟钰也道:“是呀,别的杆还不是一样。”
突不古却道:“那不一样!兄弟,那可是你送我的杆啊。”
佟钰见他眷恋旧物,实则也是顾念友情,而且这桅杆也曾两次救过自己和宛霓的命,别的什么破杆能与之相比?不由热血翻涌,道:“好,兄弟,你等着,我去把杆给你取来。”话音未落,人已蹿了出去,众人就觉眼睛一花,佟钰已出了乱葬岗子。
突不古忙叫:“兄弟,等一等,我也去。”拔脚急追,两人跑过的路上,立时腾起两股黄烟。
众人从未见过如此奔跑,几乎就是贴地飞行,以为他四人,包括宛霓、合喇皆有此能。想起在酒楼之时,若他四人自行脱困当是易如反掌,辽兵也阻拦不住。之所以滞留险地,实是为了搭救众人,不由在感激之情外,又增加了一层敬佩之意。
佟钰还从不曾这般奔跑过,将突不古远远拉在后面,渐近城墙,选了一处易于攀爬的墙角,手扒脚登,上了城墙。到了城墙顶,他也不看有没有巡逻的辽兵,直接飘身跃过墙头,进了城里。
突不古跑到城墙边,但他不像佟钰那样具有轻身功夫能够爬上城墙,只好在城下等着佟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