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太监下人仍旧站在崇宁宫门外，佟钰径直上了台阶，听得康王和太子正在屋内说话。
太子道：“??????我见你向我眨眼，就知道你又有鬼门道了，却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康王道：“只要这小道士能将父皇日常事项全都告诉咱们，就等于咱们在父皇身边又多了一双眼睛。那时，一切事情都别想瞒得过咱们。就不知这小道士够不够机灵？”
太子道：“我见这小道士眼睛叽哩咕噜的，好象还算机灵。”
康王道：“还算机灵吗？我看未必，这小道士的嘴巴有点不牢靠，那女人和那女孩子的关系他可是不打自招，她们必是母女无疑。林凤鹤和贾文也是这么推测，这件事他俩办得还算说得过去。”
佟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们这是在背后说我哪！原来他们是要我在赵佶身边当探子。只是小情乖乖和她妈妈的事情怎么是我“不打自招”了？我没记得招认什么呀？
听那太子问道：“那女孩子你说该怎么处置？两个大辽使节都不承认这挡子事呢。”
康王道：“那样更好，眼下这件事还是一桩天大的秘密，只有咱两人知道。咱们将这件事先瞒下不说，就连父皇也不告诉，单等年底大辽派使节来商谈今年输银之事，那时咱们再将这件天大秘密当着大辽使节的面揭破了，给大辽使节一个措手不及。并以此为挟制，迫使大辽做出让步。说不定，输银之事就此一笔勾消。更或者，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宋，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哥听后“啧啧”地连声咂嘴，想必这话令他十分欢喜。
康王接着鼓动道：“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干成了，大哥的东宫太子之位便更加稳固，日后也必然会得到父皇的倚重，将更多的国事让大哥分担。”
太子嘿嘿笑道：“你也有份，是咱俩的功劳。不过么——这事单凭口说，人家大辽那边死不认帐，咱们可也没辙。须得有点真凭实据方好。”
康王道：“不须大哥操心，我已吩咐林凤鹤、贾文再去细细打探。这事他们原本知道些端倪，索性就全交给他们去做，用他们比用朝里的人稳当。林凤鹤只是空顶着个无职无差遣的官衔，而贾文则是个落草山贼，万一走漏风声大辽追究起来，也牵扯不到朝廷。”
太子赞同道：“对对，不光不能牵扯到朝廷，也不能牵扯到咱俩。跟他们说，事情办好了自然有他们的好处，林凤鹤可以给他个有职权的实差，贾文也可以给官做。”
康王道：“巧了，这两人所图，也是这两样。到底是太子殿下，识辨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不过，他们图什么咱们可不能就给他们什么。就像拿骨头喂狗，骨头在你手里，那狗便围着你转。一旦将骨头抛出去，那狗立马叼起骨头就走。所以对这样的人，口头允诺可以，叫他们加倍地为咱们卖力，却不能当真将骨头抛给他们。我们只须将骨头拿到他们嘴边，叫他们用舌头舔一舔，略微尝到点荤腥，也就是稍微破费一点，那就可以了。”
太子笑道：“哈，说的也是，今天就叫你破费了，打赏给那小道士一锭金子。”
康王也笑道：“那倒也不一定，小道士说只是借用，过些时还会还给我的。”
太子道：“已经吃进嘴里谁还吐出来？你别指望了。”
康王道：“不不，这小道士好像说的是真话。本来我塞给他两锭金子，可他硬是又还给我一锭，说明这小子并不贪财。不过，我倒情愿他贪财，那样他才肯替咱们干事。”
佟钰站在门外已听出个大概，尽管听不懂他们说的“大辽使节”、“输银”、“燕云十六州”是怎么回事，但感觉两人背地里算计别人，决非好人行径。心道：我还以为他们要我将赵佶的一举一动都告给他们是好事呢，原来是要我帮他们监视自己爹爹！本来我折返回来还想告诉他们一声我要出宫几日，禀报他们父皇举动的事等回来再说，现下看来用不着再跟他们说了，这种事我才不帮他们做呢。
佟钰转身步下台阶往回走，柔福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见他过来，便引路去往葆真宫，却也没有打问他刚才干什么事去了。
人家不问，佟钰自然也就不说。拐过两排屋角，果然见到葆真宫。宫门前有一群工匠正在忙碌，用长竿搭起一座高大的架构。
柔福欢喜道：“喔唷，原来他们已经在搭设彩棚了！”
佟钰不由犯起愁来，担心接下做事会受妨碍，道：“我出来时这里还没有工匠呢，怎的这会儿天都下晚了又搭起棚子来了？。”
柔福解释道：“每年中秋搭设彩棚都是下晚，下晚干活风凉，只是今年开工提早了些。想来童贯他们又想出什么花样要呈献给父皇，因担心赶不及工期，是以提早开工了。”过了一刻，又问佟钰：“童贯姓立里之童，你姓哪个佟？名哪个钰？”
佟钰正暗自盘算待会儿如何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么，姓佟钰之佟，名佟钰之钰。”
“啊——”这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柔福转动眼珠，琢磨佟钰两字到底是哪个佟？哪个钰？
这当儿天黑了下来，工匠们挂起白纸灯笼，佟钰忧虑道：“他们挂灯笼干吗？照得那么亮，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柔福道：“挂灯笼是为了照亮干活，他们要干一整夜活路，不挂灯笼照亮怎么行？你不用焦躁，他们干活怕惊扰父皇从不发出响动，是以决不会打搅你睡觉。”
佟钰一惊，怕她瞧出自己怀有心事，随口掩饰道：“啊，原来是为了照亮干活，我还以为是要闹花灯呢。”
柔福认真地纠正他道：“祭祀大典不闹花灯，闹花灯是在正月十五上元节，那时皇宫里要挂很多灯笼，连岳垦山上也挂，照得整个皇宫都亮堂堂的。”
佟钰横了她一眼，别人夸耀自己的家他向来不服气，立马吹嘘起来：“照亮皇宫有什么稀奇？我们建康上元节闹花灯才好看呢，不过我们那的花灯不是挂在架子上，是放到河里。花灯有各式各样，有七巧宝莲灯、八仙过海灯、麻姑献寿灯、刘海戏蟾灯，嗯??????好多好多，一时我都数不过来。成千成万盏花灯顺着秦淮河水流漂啊漂的，蜿蜿蜒蜒，像一条闪光的亮龙，好美好美。”
柔福不禁悠然向往：“像闪光的龙吗？那样子的确很美，可惜我没有见过。”
见人家被说动，佟钰转而热情道：“那不打紧，等明年正月十五我带你去建康瞧瞧不就见过了。除了看河灯，我们建康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夫子庙逛会、可以看二十四家傀儡社戏、可以上三层楼高的摘星楼、傍月楼吃大席面、可以到下水门坐画舫船看船娘舞队、到了下晚还可以沿秦淮河巡游看夜景，多着呢。”
柔福脸上焕发出光彩，欣喜道：“真的吗？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佟钰满口应承。
说着话来到了葆真宫门前，柔福推说张喜等人还站在原地，便与佟钰告辞。送走柔福，佟钰抬头望望天色，感觉时辰还早，此刻溜出皇宫容易被人发觉，须等天黑得再沉些才好行事。
佟钰找了个灯影暗处隐藏好身子，大睁起两眼，踅摸待会逃走的路径。只见顺着葆真宫门前这条路笔直往前有座高大城门楼子，城上城下有不少兵丁把守，想来这便是柔福说的皇宫大门了，出了这道大门，就是出了皇宫。
佟钰不禁犯起愁来，葆真宫到皇宫大门这段路灯火通明，连点藏身的阴影都没有，要想从大门逃出而又不被人看到，根本就毫无可能。这却如何是好??????
筹谋良久，终无对策，佟钰不由焦躁起来，心道：反正暗里走不脱，不如就明着走，有人拦阻就说皇上老道让我出城办事，想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对，就是这话。
打定了逃出皇宫大门的主意，佟钰又琢磨如何将宛霓接应出葆真宫。此刻葆真宫门前有许多宫女端着杯盘碗盏进进出出，想是赵佶正在用膳，这倒是个逃走的绝好机会。那赵佶十分讲究，无论什么物事都要至精至美，稍不合意便大发脾气。尤其饭食，每道菜式须得经他验证色、香、味、型俱佳才肯动筷。是以，吃顿饭总要耗费一两个时辰。这期间，宛霓要是乘他专心致志于各样美食悄悄溜出葆真宫，谅也不会引起注意。只是如何将这妙计告给宛霓呢？又不能直接进去找她，那样若被赵佶瞧到定然死缠着要我陪他吃饭，一盘接一盘地吃来吃去，岂不把逃出皇宫的大事给耽搁了。但不进屋又找不到宛霓，这却怎生是好？
这当儿，谯楼上敲起更鼓，已是一更天了。佟钰知道不能再拖延，若等皇上老道吃完饭，宛霓身前又有一大群丫鬟婆子跟随伺候，那样更加难以脱身。最好宛霓能自行走出葆真宫，便什么麻烦也没有了。正这时，忽然听得一声轻微的叹息，佟钰立时竖起耳朵。这声音虽轻，但极是熟悉，发自葆真宫门前一侧的廊柱后面。
佟钰认准方位，悄悄向那边寻了过去，在廊柱后面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影处，果然藏着一人，不由惊喜大叫：“小情乖乖，真的是你呀！”
这声叫嚷太过响亮，立时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身周猛然闪现出十数个带刀侍卫，为首的正是那个叫宫泰的头领。但一见到是佟钰、宛霓二人，宫泰扬手令众侍卫止住脚步，低声道：“没事，大家散吧。”稍微一顿，随即又道：“今晚月黑头，大家各自小心戒备，没事不要大声喧哗，以免惊扰了圣上。”众侍卫应了一声，呼啦一下四处散去，或隐身于墙角，或纵上屋顶，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这些人忽然而来，忽然又去，动如飘风，形同鬼魅，惊得佟钰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即对宛霓道：“小情乖乖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老半天了，咱们快逃。”
宛霓此刻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装束，仍然是白衣白裙，手中提着甄益德的那只药篮。显然她已做好了出逃的准备，但被突然出现的侍卫一吓，神色有些慌张，道：“我一直在这等你来着，午间你朝我使劲眨眼，我还以为??????可左等右等你也没来??????咱们这是往哪逃啊？”
佟钰顾不上说别的，只道：“不管怎样，你在这里等着就对了。我已打问清楚，你妈妈被人捉住去了北面，咱们往北面去追。”随后手一伸，指着道：“那，皇宫大门就在那边，咱俩先逃出皇宫再说。”
宛霓犹豫道：“那边有人把守，能逃得出吗？”
佟钰信心十足道：“逃得出，我已想好了对策，你跟我来就是。”说着拉起宛霓就走。
这当儿，皇宫大门已经关闭，但大门上有个小门仍然开启着。大门前挂着几盏灯笼，照耀得如同白昼，十数个持枪守卫的兵丁老远看到两人走来，便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佟钰担心兵丁们阻拦，先自大声叫嚷道：“我们有急事要出宫，你们谁都不许阻拦！听见没？谁要是阻拦，我告诉皇上爷子去，叫他打你们屁板。也不光打屁板，还要过大堂、上夹棍、桚手指、滚钉板、嗯??????反正好多好多大刑，你们怕不怕？”
他一边叫嚷一边走，一边还用眼角警觉地巡睃站立两侧的兵丁，一旦发觉兵丁上前阻拦，便即拉着宛霓往回走，另寻别的逃跑门路。然而那些兵丁站在当地动也不动，并未上前阻拦，甚至连句问话也没有，只是目送他俩从脸前走过。
佟钰一路叫嚷不停：“??????我跟你们说啊，我当真有急事，是我五姨娘死了。我五姨娘是我顶小的姨娘，我爹新近才娶过门的。今天早上吃饭得了噎食症，中午便死了。我赶着回家奔丧，十万火急，马不停蹄。若耽误了功夫，你们可吃罪不起，我这可是??????”
忽然，宛霓牵了牵他的衣角，轻声道：“你不用再那么大声，咱们已经出来了。”
太子道：“??????我见你向我眨眼，就知道你又有鬼门道了，却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康王道：“只要这小道士能将父皇日常事项全都告诉咱们，就等于咱们在父皇身边又多了一双眼睛。那时，一切事情都别想瞒得过咱们。就不知这小道士够不够机灵？”
太子道：“我见这小道士眼睛叽哩咕噜的，好象还算机灵。”
康王道：“还算机灵吗？我看未必，这小道士的嘴巴有点不牢靠，那女人和那女孩子的关系他可是不打自招，她们必是母女无疑。林凤鹤和贾文也是这么推测，这件事他俩办得还算说得过去。”
佟钰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他们这是在背后说我哪！原来他们是要我在赵佶身边当探子。只是小情乖乖和她妈妈的事情怎么是我“不打自招”了？我没记得招认什么呀？
听那太子问道：“那女孩子你说该怎么处置？两个大辽使节都不承认这挡子事呢。”
康王道：“那样更好，眼下这件事还是一桩天大的秘密，只有咱两人知道。咱们将这件事先瞒下不说，就连父皇也不告诉，单等年底大辽派使节来商谈今年输银之事，那时咱们再将这件天大秘密当着大辽使节的面揭破了，给大辽使节一个措手不及。并以此为挟制，迫使大辽做出让步。说不定，输银之事就此一笔勾消。更或者，燕云十六州重归大宋，也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哥听后“啧啧”地连声咂嘴，想必这话令他十分欢喜。
康王接着鼓动道：“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功劳！干成了，大哥的东宫太子之位便更加稳固，日后也必然会得到父皇的倚重，将更多的国事让大哥分担。”
太子嘿嘿笑道：“你也有份，是咱俩的功劳。不过么——这事单凭口说，人家大辽那边死不认帐，咱们可也没辙。须得有点真凭实据方好。”
康王道：“不须大哥操心，我已吩咐林凤鹤、贾文再去细细打探。这事他们原本知道些端倪，索性就全交给他们去做，用他们比用朝里的人稳当。林凤鹤只是空顶着个无职无差遣的官衔，而贾文则是个落草山贼，万一走漏风声大辽追究起来，也牵扯不到朝廷。”
太子赞同道：“对对，不光不能牵扯到朝廷，也不能牵扯到咱俩。跟他们说，事情办好了自然有他们的好处，林凤鹤可以给他个有职权的实差，贾文也可以给官做。”
康王道：“巧了，这两人所图，也是这两样。到底是太子殿下，识辨人的本事是一等一的。不过，他们图什么咱们可不能就给他们什么。就像拿骨头喂狗，骨头在你手里，那狗便围着你转。一旦将骨头抛出去，那狗立马叼起骨头就走。所以对这样的人，口头允诺可以，叫他们加倍地为咱们卖力，却不能当真将骨头抛给他们。我们只须将骨头拿到他们嘴边，叫他们用舌头舔一舔，略微尝到点荤腥，也就是稍微破费一点，那就可以了。”
太子笑道：“哈，说的也是，今天就叫你破费了，打赏给那小道士一锭金子。”
康王也笑道：“那倒也不一定，小道士说只是借用，过些时还会还给我的。”
太子道：“已经吃进嘴里谁还吐出来？你别指望了。”
康王道：“不不，这小道士好像说的是真话。本来我塞给他两锭金子，可他硬是又还给我一锭，说明这小子并不贪财。不过，我倒情愿他贪财，那样他才肯替咱们干事。”
佟钰站在门外已听出个大概，尽管听不懂他们说的“大辽使节”、“输银”、“燕云十六州”是怎么回事，但感觉两人背地里算计别人，决非好人行径。心道：我还以为他们要我将赵佶的一举一动都告给他们是好事呢，原来是要我帮他们监视自己爹爹！本来我折返回来还想告诉他们一声我要出宫几日，禀报他们父皇举动的事等回来再说，现下看来用不着再跟他们说了，这种事我才不帮他们做呢。
佟钰转身步下台阶往回走，柔福还站在原来的地方，见他过来，便引路去往葆真宫，却也没有打问他刚才干什么事去了。
人家不问，佟钰自然也就不说。拐过两排屋角，果然见到葆真宫。宫门前有一群工匠正在忙碌，用长竿搭起一座高大的架构。
柔福欢喜道：“喔唷，原来他们已经在搭设彩棚了！”
佟钰不由犯起愁来，担心接下做事会受妨碍，道：“我出来时这里还没有工匠呢，怎的这会儿天都下晚了又搭起棚子来了？。”
柔福解释道：“每年中秋搭设彩棚都是下晚，下晚干活风凉，只是今年开工提早了些。想来童贯他们又想出什么花样要呈献给父皇，因担心赶不及工期，是以提早开工了。”过了一刻，又问佟钰：“童贯姓立里之童，你姓哪个佟？名哪个钰？”
佟钰正暗自盘算待会儿如何行事，有一搭没一搭地道：“我么，姓佟钰之佟，名佟钰之钰。”
“啊——”这话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柔福转动眼珠，琢磨佟钰两字到底是哪个佟？哪个钰？
这当儿天黑了下来，工匠们挂起白纸灯笼，佟钰忧虑道：“他们挂灯笼干吗？照得那么亮，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找不到。”
柔福道：“挂灯笼是为了照亮干活，他们要干一整夜活路，不挂灯笼照亮怎么行？你不用焦躁，他们干活怕惊扰父皇从不发出响动，是以决不会打搅你睡觉。”
佟钰一惊，怕她瞧出自己怀有心事，随口掩饰道：“啊，原来是为了照亮干活，我还以为是要闹花灯呢。”
柔福认真地纠正他道：“祭祀大典不闹花灯，闹花灯是在正月十五上元节，那时皇宫里要挂很多灯笼，连岳垦山上也挂，照得整个皇宫都亮堂堂的。”
佟钰横了她一眼，别人夸耀自己的家他向来不服气，立马吹嘘起来：“照亮皇宫有什么稀奇？我们建康上元节闹花灯才好看呢，不过我们那的花灯不是挂在架子上，是放到河里。花灯有各式各样，有七巧宝莲灯、八仙过海灯、麻姑献寿灯、刘海戏蟾灯，嗯??????好多好多，一时我都数不过来。成千成万盏花灯顺着秦淮河水流漂啊漂的，蜿蜿蜒蜒，像一条闪光的亮龙，好美好美。”
柔福不禁悠然向往：“像闪光的龙吗？那样子的确很美，可惜我没有见过。”
见人家被说动，佟钰转而热情道：“那不打紧，等明年正月十五我带你去建康瞧瞧不就见过了。除了看河灯，我们建康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夫子庙逛会、可以看二十四家傀儡社戏、可以上三层楼高的摘星楼、傍月楼吃大席面、可以到下水门坐画舫船看船娘舞队、到了下晚还可以沿秦淮河巡游看夜景，多着呢。”
柔福脸上焕发出光彩，欣喜道：“真的吗？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佟钰满口应承。
说着话来到了葆真宫门前，柔福推说张喜等人还站在原地，便与佟钰告辞。送走柔福，佟钰抬头望望天色，感觉时辰还早，此刻溜出皇宫容易被人发觉，须等天黑得再沉些才好行事。
佟钰找了个灯影暗处隐藏好身子，大睁起两眼，踅摸待会逃走的路径。只见顺着葆真宫门前这条路笔直往前有座高大城门楼子，城上城下有不少兵丁把守，想来这便是柔福说的皇宫大门了，出了这道大门，就是出了皇宫。
佟钰不禁犯起愁来，葆真宫到皇宫大门这段路灯火通明，连点藏身的阴影都没有，要想从大门逃出而又不被人看到，根本就毫无可能。这却如何是好??????
筹谋良久，终无对策，佟钰不由焦躁起来，心道：反正暗里走不脱，不如就明着走，有人拦阻就说皇上老道让我出城办事，想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样。对，就是这话。
打定了逃出皇宫大门的主意，佟钰又琢磨如何将宛霓接应出葆真宫。此刻葆真宫门前有许多宫女端着杯盘碗盏进进出出，想是赵佶正在用膳，这倒是个逃走的绝好机会。那赵佶十分讲究，无论什么物事都要至精至美，稍不合意便大发脾气。尤其饭食，每道菜式须得经他验证色、香、味、型俱佳才肯动筷。是以，吃顿饭总要耗费一两个时辰。这期间，宛霓要是乘他专心致志于各样美食悄悄溜出葆真宫，谅也不会引起注意。只是如何将这妙计告给宛霓呢？又不能直接进去找她，那样若被赵佶瞧到定然死缠着要我陪他吃饭，一盘接一盘地吃来吃去，岂不把逃出皇宫的大事给耽搁了。但不进屋又找不到宛霓，这却怎生是好？
这当儿，谯楼上敲起更鼓，已是一更天了。佟钰知道不能再拖延，若等皇上老道吃完饭，宛霓身前又有一大群丫鬟婆子跟随伺候，那样更加难以脱身。最好宛霓能自行走出葆真宫，便什么麻烦也没有了。正这时，忽然听得一声轻微的叹息，佟钰立时竖起耳朵。这声音虽轻，但极是熟悉，发自葆真宫门前一侧的廊柱后面。
佟钰认准方位，悄悄向那边寻了过去，在廊柱后面灯光照射不到的暗影处，果然藏着一人，不由惊喜大叫：“小情乖乖，真的是你呀！”
这声叫嚷太过响亮，立时听到有人喝道“什么人？”身周猛然闪现出十数个带刀侍卫，为首的正是那个叫宫泰的头领。但一见到是佟钰、宛霓二人，宫泰扬手令众侍卫止住脚步，低声道：“没事，大家散吧。”稍微一顿，随即又道：“今晚月黑头，大家各自小心戒备，没事不要大声喧哗，以免惊扰了圣上。”众侍卫应了一声，呼啦一下四处散去，或隐身于墙角，或纵上屋顶，倏忽间不见了踪影。
这些人忽然而来，忽然又去，动如飘风，形同鬼魅，惊得佟钰半天才回过神来。忙即对宛霓道：“小情乖乖你怎么才出来？我都等你老半天了，咱们快逃。”
宛霓此刻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装束，仍然是白衣白裙，手中提着甄益德的那只药篮。显然她已做好了出逃的准备，但被突然出现的侍卫一吓，神色有些慌张，道：“我一直在这等你来着，午间你朝我使劲眨眼，我还以为??????可左等右等你也没来??????咱们这是往哪逃啊？”
佟钰顾不上说别的，只道：“不管怎样，你在这里等着就对了。我已打问清楚，你妈妈被人捉住去了北面，咱们往北面去追。”随后手一伸，指着道：“那，皇宫大门就在那边，咱俩先逃出皇宫再说。”
宛霓犹豫道：“那边有人把守，能逃得出吗？”
佟钰信心十足道：“逃得出，我已想好了对策，你跟我来就是。”说着拉起宛霓就走。
这当儿，皇宫大门已经关闭，但大门上有个小门仍然开启着。大门前挂着几盏灯笼，照耀得如同白昼，十数个持枪守卫的兵丁老远看到两人走来，便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佟钰担心兵丁们阻拦，先自大声叫嚷道：“我们有急事要出宫，你们谁都不许阻拦！听见没？谁要是阻拦，我告诉皇上爷子去，叫他打你们屁板。也不光打屁板，还要过大堂、上夹棍、桚手指、滚钉板、嗯??????反正好多好多大刑，你们怕不怕？”
他一边叫嚷一边走，一边还用眼角警觉地巡睃站立两侧的兵丁，一旦发觉兵丁上前阻拦，便即拉着宛霓往回走，另寻别的逃跑门路。然而那些兵丁站在当地动也不动，并未上前阻拦，甚至连句问话也没有，只是目送他俩从脸前走过。
佟钰一路叫嚷不停：“??????我跟你们说啊，我当真有急事，是我五姨娘死了。我五姨娘是我顶小的姨娘，我爹新近才娶过门的。今天早上吃饭得了噎食症，中午便死了。我赶着回家奔丧，十万火急，马不停蹄。若耽误了功夫，你们可吃罪不起，我这可是??????”
忽然，宛霓牵了牵他的衣角，轻声道：“你不用再那么大声，咱们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