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马上就要打仗了,那些嗜血如命的紫庸士兵们应当是很激动的,练兵的声音已经从校场传到了这边。
    “白公子,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夏清从对面的营帐走过来,正笑着和他打招呼。
    “睡不着”白芷淡淡回了声,目光落在了晨起的朝阳里。
    “呐,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夏清将手中包着的小纸包递给白芷,少年温和的笑容在朝霞中格外温柔。
    这大概是他在这堆冷血生物的世界里唯一感受到的阳光了吧!
    伸手将东西接过,“多谢”
    白芷将纸包打开,里面放着一个金黄的酥饼,还是热和的,应该刚出锅。
    本来他没有什么食欲,不过听到夏清已经开始吃着他手里的酥饼“咔嚓咔嚓”又脆又响,顿时又升起了吃掉它的念头。
    “咔嚓”
    酥脆的饼皮被咬下一口,白芷舌尖一卷,真是又香又脆。
    抬眼看到笑眯眯地夏清,口齿不清地赞了句“很好吃”
    夏清笑得更深,浑身透着浓浓的暖意,让白芷忍不住放松了心情。
    夏清“咔嚓”又咬了一口酥饼,才又笑着说道:“这就对了嘛!人生在世百年,我们才活了几年,何必为了那些事情而伤神劳心?事情再多再难也只能慢慢去解决,急不来的,后面还有几十年,何愁想不到办法,又何愁见不到想见的人?”
    白芷转头看向那个喜滋滋吃着酥饼的人,眉头轻拧,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白芷正准备试探一下夏清,突然听到拓跋烈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两人纷纷转头看去。
    “我来找白公子看朝霞呢!殿下是找我?”夏清笑眯眯地走了过去,将怀里另一个酥饼递给他“哝,给你留了一个哦!”
    拓跋烈张口叼走了夏清手中的酥饼,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来找你”
    夏清眉眼弯了弯“嗯”
    白芷看着拓跋烈将口中叼着的酥饼三两口囫囵地吞下去,张口咬了一口手中的酥饼,想着:没噎死也是个奇迹……
    “你们在聊什么?”拓跋烈突然问道。
    白芷抬眼看他“朝霞。”
    拓跋烈笑了一下,也不知信了没信,将手中的一柄长刀扔到了白芷身上“这可是把好刀”
    白芷将手中的刀拿起来端详片刻,再次看向拓跋烈“弑鬼刀?你可真是大方”
    拓跋烈勾着嘴角看着他“本太子从不缺这些”
    白芷看了他片刻,将刀扔了回去“不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拿着它可真是委屈它了”
    拓跋烈接住刀,也没恼,反倒笑意更深“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体内藏着别人修炼二三十年也修炼不来的内力,这样的人配得上这把刀”
    “我不需要”白芷冷眼看着他。
    “呀呀呀!”拓跋烈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白芷“让我猜猜,你是怕这把鬼刀在你手里染了人血是吗?”
    白芷冷眼看着他,并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拓跋烈又道“魔鬼本来就是嗜血的,这是我们的天性,你也一样,拿着这把刀,用尹决明的血来唤醒你的本性吧!”
    白芷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长刀,轻抿着唇,最后缓缓抬起手接过弑鬼刀。
    拓跋烈将身体往后靠在帐篷上,模样异常懒散“打了这第一仗你就跟着本太子回皇城”
    白芷将弑鬼刀别再腰间,垂眸应了声“好”
    拓跋烈似乎对白芷的顺从很是满意,大笑了两声后便离开了。
    白芷看向天边,太阳出来了,光线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拓跋烈这几日一直将白芷带在身边,白芷默默地听着他和几位将领商讨着着如何攻打城池。
    除了拓跋烈点名让他说话,他才回冷漠地回两句,其他时候都是冷冰冰地站在那儿。
    明日就要攻打南楚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收到消息没有,尹将军……他去世后是谁来担任新的将领?尹风还是尹决明?
    不过,明日应该会与他对上吧!即使不会对上,拓跋烈也一定会安排,他要让自己亲手杀了尹恬来证明自己属于紫庸,与他是同类。
    握着刀柄的手有些发白,白芷浅淡的双瞳冒着丝丝寒气。
    下巴突然被人捏住,白芷抬眸,拓跋烈正眯着眼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白芷挣了下,并没有挣脱拓跋烈的钳制,便直接放弃,冷眼与他对上“没什么”
    “怕下不了手?还有旧情,嗯?”拓跋烈挑起一边眉毛,声音带着些杀气。
    “你觉得呢?”白芷也挑眉看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拓跋烈突然放开他大声笑了起来“我觉得你会下手的,毕竟你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
    “是啊!”白芷说“那你还担心什么?”
    “担心?不不不”拓跋烈摇着头“我只是在想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就让你尝尝浅赤雨的滋味,怎么样?”
    白芷看着他,半响转身出了营帐。
    拓跋烈托着腮,看着他的背影意味深长,许久才泄了一声笑,喃喃说了声“就像这样,一起堕落吧!”
    督尉府此刻通宵灯明,尹风等人正在屋内探讨战略。
    “明日势必会是一场猛仗,赵副将,你与我一同前往迎战”
    “是,大人”赵副将点头。
    “不行”尹决明斥声反对。
    “大哥,皇上如今给我按了副将之职,我便能带兵迎战,更何况你如今体内还有蛊毒未清,如何与紫庸对抗?”
    “阿明,我可以”尹风看着他“大哥从小跟随父亲行军作战,受伤中毒都不在话下,没道理这一次就不行了”
    “那不一样”尹决明突然红了眼眶,他说“大哥,我真的害怕了”
    尹风看着尹决明,对众人挥了挥手“各位幸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一众将领退了出去,尹风这才上前拍了拍尹决明的肩膀“阿明,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内心”
    “不行的,大哥”尹决明双手捂着脸跌坐在凳子上,他说“我找不到证据,一点线索都没有,所有的指向都在告诉我是阿芷杀了父亲,大哥,我该怎么办?”
    “我找不到,真的找不到,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我想不明白?他明明……明明那么喜欢我,怎么会这样?”
    “阿明,你相信白公子是奸细吗?”尹风拍着尹决明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我不知道”尹决明摇着头“他不是这样的人,阿芷他很善良的,真的,但是刺中父亲的是暖玉啊!阿芷从不离身的。”
    “嗯,我也相信白公子,他不可能会杀父亲,即使会,以他当时虚弱的身体那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刺中父亲”尹风说“或许他是被胁迫的,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尹决明抹了一把脸,红着眼眶看着尹风“大哥,明日让我去迎战吧!”
    “你想去见他是吗?”尹风说。
    尹决明点头“嗯,我要去问他为什么?我不相信他会杀人,会杀了我们的父亲,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回到那个痛苦的地狱……”
    他明明说过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冷黑暗的地狱,他想要就在有阳光有温暖有他尹决明的地方。
    黑暗中的白芷睁开眼,他静静躺在床上听着帐外的动静,此时大概已经过了子时,外面除了偶尔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就只有噼里啪啦燃烧的木头爆裂的声音。
    白芷起身,悄悄闪出了营帐,他躲在拐角的阴影里,直到那两个打着哈切的士兵离开这才又向着左方最大的营帐潜伏而去。
    那是拓跋烈住的地方,孤狼关的疫病就是拓跋烈下的毒,蛊虫应当在他的营帐里,用蛊虫做药引就能治出解药。
    今夜难得他没让自己跟着他一起去前面的营帐商讨,这是他难得的机会。
    他得在拓跋烈回来之前将蛊虫拿到手。
    拓跋烈的营帐外没有守卫士兵,大概是他营帐中不是蛊虫就是蛊毒一般也没人敢进去。
    白芷悄悄潜进去,里面全是瓶瓶罐罐,应该就是装的蛊虫了。
    他不敢点火,只能一个一个借着月光看上面的字。
    “哒,哒,哒”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往这边来的,白芷一惊“难道拓跋烈这么快就回来了?”
    猛地起身,惊慌之下打翻了桌上的一个瓷瓶。
    清脆的碎裂声让他脸色一白,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这边走。
    那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白芷一咬牙,拼了,反正迟早都会死。
    他闪身躲到门口的阴影中,门口的帘子被挑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白芷把刀刺了过去,却在刀尖刺进咽喉的那一刻停住了“是你?”
    “白公子?”夏清同样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白芷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不许说话,不许动”
    夏清愣愣地看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白芷是想干什么。
    “你在找南楚边关蛊毒的毒虫是吗?”
    白芷冷眼看着他,手心有些发汗,声音更冷了些“你想干什么?”
    “我知道它在哪儿”夏清说“你别担心,我不叫人,我帮你找”
    白芷看着他半响,冰冷的严重满是警惕,不过还是放开了他,只是刀尖并未离他太远。
    夏清放下手中的东西,在那一堆瓶瓶罐罐中翻找着。
    白芷看了眼他放下的东西,是做的饭菜,还是热的,他应该是怕拓跋烈议完事会饿所以提前准备的。
    一边对拓跋烈悉心照顾,一边又帮自己,他想做什么?
    白芷握紧刀,双眼锁住他,只要他乱动,顷刻间便能毙命。
    “就是这个”夏清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瓷瓶伸到白芷面前来。
    白芷接过看了看,的确是这个,他看向满脸笑意的夏清,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好是坏,如果他将这事告诉拓跋烈,那,自己现在就不能放他活着离开。
    夏清指了指门口“你快走吧!殿下一会儿就要回来了”
    白芷看了他半响,最终还是收起了剑,他对这个温柔的大男孩下不去手。
    转身往外走去,掀门帘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他回来了”
    夏清也是一惊,屋里并没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可以躲,不然刚才白芷也不会想着硬拼。
    那个放瓶子的架子后面倒是可以躲一下,不过只要往床边走就还是会被发现。
    两人正焦躁,夏清突然将白芷推到那架子后面,小声说,“我一会儿将他引出去,你乘机逃出去,动作一定要快,殿下很聪明,不会上当太久的”
    白芷看着他,“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夏清两步跑到桌边将他提过来的饭菜全打翻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响,随后自己也直接摔了上去。
    白芷能听到夏清被碎盘子划破手时疼得吸气的声音,忍不住皱了下眉。
    “刷”
    门帘被粗鲁地掀开,拓跋烈浑身杀气地走了进来,冰冷的刀锋对着地上的夏清“什么人?”
    白芷听到声音后屏住呼吸,拓跋烈武功很好,很容易就能发现他。
    夏清呜咽地应了声“是我”
    白芷能明显感觉到拓跋烈愣了一下,随后将刀收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坐地上干什么?”他将夏清从地上抱起来就要往床上走。
    夏清嘤咽着小声道“我想给你送点吃的,结果太黑撞到了桌子,饭菜都打翻了,我的手好像割破了,有些疼。”
    正往床边走的拓跋烈挺住脚,他低头看向夏清,屋内的光线并不大,他让夏清将手抬起来,这才看清了他满手都是血。
    似乎很是生气“谁让你不点灯的,大晚上的送什么吃的,我还能被饿死吗?”
    夏清缩在他怀里不敢说话,不过见他抱着自己往外走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要带自己去军医那儿包扎,白芷就可以乘机回去。
    白芷也松了一口气,要是拓跋烈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只能暴露了。
    想着夏清,他一直有些想不明白,夏清为什么这么做?不过还是很快速地出了拓跋烈的营帐,一口气逃回了自己的营帐这才松了一口气。
    快速地换了衣服,刚躺下,拓跋烈竟带着受伤的夏清来了他的营帐,白芷惊地猛翻起身,看着门口帘子上的人影,心中突突直跳,是被发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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