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心璃知道祁墨的良苦用心,她率先照做,每吨都吃到六七成便不再进食。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宸心璃发现,越是不吃饱,越是对饭菜有着一股向往。
    宸心璃竟总是期盼早些吃饭,好让咕咕叫的肚皮消停一会儿。
    宸心璃虽然面色上并无异样,但心里却对午膳充满了期待。
    这种期待感其实是宸心璃自己骗自己的,军营里的伙食条件就那么个样子,想要吃到平时吃的那些美味佳肴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军营里,吃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吃饱。所以,好不好吃根本不在考虑之列。
    “怎么会有鸽子肉?”宸心璃坐到饭桌旁时,一下子就被摆放在刷了红漆的桌几上的一盘鲜汤给吸引了,而且几乎是本能地双眼立马散发出精光。
    可以想象,堂堂相府嫡女,竟然被一碗普通的鸽子汤给馋得要流口水了。
    袭香一边为宸心璃摆放碗筷,一边道:“夫人,这不是鸽子汤,是雨湄昨日去河边桌的河鸡。河鸡跟那鸽子的模样倒有些相似,许多人见了都说哪儿来的鸽子肉。”
    “雨湄这丫头怎么那么能?连河鸡也能捉。”宸心璃的双眼馋得都要掉到那鲜汤里了。
    袭香看到主子宸心璃的神情,既高兴,觉着好笑,又忧伤,觉着心疼。她可是堂堂相府嫡女,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哪儿吃过这种苦头?
    袭香眼里都快要溢出泪水了,她为了抑制眼泪,故意和宸心璃闲聊着,“可不是吗?这么多将士在,若那河鸡是好捉的,还不被他们给尽数捉去?哪里还有她的份儿。这个野妮子啊,整天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宸心璃听到袭香这么说雨湄,觉得很贴切,不禁笑了起来。
    “既然是那个野丫头辛辛苦苦捉到的,就让她一起来吃吧?”宸心璃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享受着鲜汤的香气。
    袭香为宸心璃盛了一碗,道:“什么辛苦啊,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捉了数百只河鸡。”
    “数百只?那么厉害?”宸心璃不得不佩服起雨湄来。
    “是啊,将士们最近都省着吃穿,对于整天在天空中飞来飞去的河鸡馋得不行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没想到一个雨湄,身子弱弱的,却将它们一网打尽。这个时候,估计将士们都正在品尝着它的鲜香呢。”
    袭香说得起劲,却忽然看到主子宸心璃的面色有些异样,她微蹙了下眉头,两眼认真地凝视着鲜汤。
    袭香本想问怎么了,却不想宸心璃先开了口。
    “袭香,最近军营里新来了什么人吗?”
    宸心璃直起身体,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刚才还对她有巨大吸引力的鲜汤,在这一刻竟丝毫没有了吸引力。
    袭香认真地想了下,说道:“回夫人的话,大长公主来军营了。虽然她贴着面具,又装成了将士的模样,但奴婢还是看了出来。”
    “果然是她。”宸心璃刚说完这句,就感到军帐外有动静。
    袭香和宸心璃互相望了一眼后,袭香立马走到军帐门旁,掀开了军帐的门帘。
    军帐外,一个魁梧俊朗身着一身暗紫色戎装的男人搂着一个身形娇小而长相秀气的男人。
    那身着戎装的男人正是他们的主上祁墨,而那身形娇小的男子,对袭香和宸心璃而言却很陌生。
    袭香对祁墨行礼的时候,宸心璃已经迎上前去,“你回来了?正好来吃饭。”
    祁墨对宸心璃忽然的热情有些惊讶,但他还是很熟练地接受了宸心璃热情而恩爱地挽手。
    祁墨看到今日的宸心璃着了一身妃色的撒花软烟罗裙,明艳动人,与往日的雅致有些不同。
    祁墨看宸心璃的眼神不由得呆了,如果不是宸心璃将他按坐在桌几旁,他估计都会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宸心璃看了一眼祁墨带来的这位年轻清秀的男子,“夫君把这位小兄弟带来,也不给妾身介绍一下么?”
    祁墨的目光顺着宸心璃的目光看去,道:“我带他来只是吃饭。”
    宸心璃不再多问,只道:“那就吃饭吧。”
    一旁的袭香疑惑地看着坐在桌几旁的三人,有些看不懂了。为什么主子不再多言而直接去盛饭的时候,那位年轻的男子面色竟有些诡异?似乎是惶恐,又似乎是心生歹毒,那男子把心思藏得很深,以至于袭香都看不明白了。
    袭香终于明白过来,主上祁墨是从来不会主动带什么人回来吃饭的,普天之下还没有什么人值得主上主动巴结。那么,主上忽然把这个人带回来‘吃饭’,实则是有别的目的。
    终于想明白这一点的袭香丝毫不敢懈怠,连忙为主上和那位秀气的男子盛饭。
    “我不饿。”
    当袭香把饭放到秀气男子的面前时,男子忽然开口了。
    阳光从军帐门帘的缝隙钻进来,忽然的一道狭窄又耀眼的光亮很是刺眼。
    袭香的手顿了一下,她的余光撇到主子宸心璃的面色也微微顿了下。
    袭香恭敬而诚心诚意地对那秀气男子道:“既然主上将你带来吃饭,你就多少吃点吧?而今战事吃紧,大家吃得都不怎么样,但今日全军上下都有河鸡吃,这河鸡美味鲜香,你可一定得尝尝。”
    以往,如果是主上或者主子宸心璃的客人,袭香不敢多言。今日她之所以身为奴婢还敢说这么多话就是因为刚才她从主子的眼神和表情里可以看出,这个清秀男子一定有问题。
    而一向高冷得连他的父皇都感到难以攀附的二殿下祁墨,竟然会主动带一个人回来吃饭。那么这顿饭必然和这个清秀男子有关系。
    有些话,主子和主上不便说出口,那就是她这个做奴婢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袭香忽然发现,当她在提到河鸡的时候,男子清秀的脸庞忽然闪过一道很细微的复杂表情。
    如果不是因为袭香在玄灵宫的时候受过特殊训练,她一定不会察觉到这个男子细微的面部表情。
    袭香的心狠狠地咯噔了下,难道这个男子和河鸡有关系?
    “袭香,给她盛碗河鸡。”宸心璃直接下了命令,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男子刚才说的那句不饿。
    袭香领命,给那男子盛了一碗河鸡。
    当盛有河鸡的碗放到男子面前时,男子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的双目微微睁大,当视线落在那碗河鸡上时,整个身子都轻轻一颤。
    一个人要恐惧到何种地步才会被吓得浑身一颤?这一切更加证实了袭香刚才的猜想:这个男人和河鸡有关系。
    清秀男子看了一眼祁墨,而祁墨却像这个男子根本不存在一样,在领这个男子进了军帐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那男子一眼。
    “我……不饿。”相比起之前的肯定,男子的声音弱到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
    宸心璃双目冷冽地看向男子,“如果你不吃,那我只有让袭香喂你吃,如此才不辜负我夫君将你带入家中来。”
    “我……”
    清秀男子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宸心璃和祁墨。
    忽然,清秀男子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祁墨和宸心璃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袭香看得惊愕,虽然她多少也看出一点端倪,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没有看明白。这个清秀男子不是内心城府很深吗?怎么忽然就跪下了呢?
    在清秀男子下跪的刹那,袭香才发现一个问题,这个男子的动作很没有男子气概,又或者说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女人的婀娜。
    袭香忽然瞪大了双眼,难道他不是男人,而是——大长公主?
    袭香有些饿不敢相信自己的设想。
    祁墨并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那人,而是用筷子挑起一小块河鸡的肉,“你应该知道,给本尊的女人下毒是何种下场。”
    “对不起。”跪在地上的人没再掩饰自己的身份,而是直接用了本真的声音开口。
    袭香更为震惊了,惊得双目微怔。
    那跪在地上的人竟真的是大长公主!
    在袭香惊愕的同时,大长公主撕下了伪装,双目惊慌地看着宸心璃,“我只是……只是一时糊涂……”
    祁墨转身看向大长公主,他的目光让大长公主整个身体都为之一僵。之前,大长公主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就算自己失败了,也能全身而退。而今看到祁墨这般眼神,大长公主才算明白,她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我军日日浴血沙场,大长公主打着要让北离国百姓知道你的心已不再前朝而跟随我军来到这里,真正做的却是毒害我军领兵将军的事。”
    祁墨的声音冰冷,“如果这些被北离国的百姓知道了,你觉得你大长公主的头衔还能维持多久?”
    “我……”大长公主立马败下阵来,“我求求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答应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宸心璃很清楚大长公主所说的‘什么都行’指的是什么。
    宸心璃厉声呵斥:“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我……”
    大长公主彻底语塞,她没有想到自己在慌乱之际竟然会把这种话给说出来。
    当然,大长公主之所以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惊慌失言,还因为以前遇到类似问题,她的却喜欢用这样的方法来解决。
    这一点,经历了一生的宸心璃很清楚。
    “袭香,把那晚河鸡给她喂下去。”祁墨的声音传来。
    袭香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最不喜欢搭理这些事情的主上竟然一开口就这么狠辣,简直大快人心。
    袭香立马端起那碗河鸡就要灌到大长公主的嘴里。
    “慢着。”
    主上祁墨的声音又想起。
    袭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但她同时迷糊了,主上忽然改变主意了?
    “大长公主不是乡野粗人,你得慢慢喂。”祁墨道。
    袭香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得了!”
    袭香十分爽快地回应了祁墨后,便用筷子夹起一夹河鸡的肉喂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把头偏向一边,双眼惊慌地看着那块河鸡的肉。
    “大长公主不吃的话奴婢可没办法向主上交差,也没办法向苦苦征战的北离国将士交差。”
    袭香的声音听起来很柔软悦耳,实则带着一股狠辣。
    大长公主算是看明白了,这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好惹。
    袭香在喂大长公主时,动作看着温柔,实则暗藏力道。
    袭香巧妙地将所有力道都集中在筷子的尖端,看似轻巧地一拨弄,实则险些把大长公主的牙齿都给敲下来。
    一股鲜香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但因为知道这股鲜香的背后是剧毒,大长公主只觉得想呕。
    如果是其他人强行喂她,她一定想办法将这些东西呕下。就算不能呕下,她也能巧妙地将这些东西藏在舌根或者牙齿后,虽然毒液也会顺着唾液吸入五脏六腑,但好歹能减轻一些。待逃出去了,再想办法解毒。只要中毒不深,一切都有可能。
    然而,袭香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被袭香附着了力道的筷子竟然将那些肉尽数戳进大长公主的咽喉。
    当食物到达咽喉处时,大长公主想要控制却已是来不及了,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河鸡肉吞了下去。
    吞了肉的大长公主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袭香见差不多了,便收了筷子回到宸心璃的身后。
    大长公主双手掐着喉咙,想要把那些带有剧毒的肉吐出来,但她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
    大长公主惊愕地看向袭香,“你……你是玄灵宫的人?”
    袭香脸带微笑,“大长公主说对了,奴婢以前的确在玄灵宫待过,所以才练就了让人吞了东西而没办法吐出来的本事。”
    “你……”大长公主着急地恨不得把自己开膛破肚。
    大长公主见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无用,索性愤恨地看向宸心璃,“你不是跟玄灵宫的人势不两立吗?怎么还敢用玄灵宫的人做贴身丫头,难道你就不怕她来日反目,使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宸心璃笑道:“大长公主还有心思关心我?你是打算自己出去,还是打算让袭香送你出去?”
    宸心璃说后半句话时,袭香双目睁大,故意吓大长公主。
    经过刚才的一阵折腾,大长公主哪里还经受得住吓,立马屁滚尿流地滚出了军帐。
    大长公主走后,宸心璃不由地看着那碗已经被剧毒污染的河鸡鲜汤,“好好的一顿饭就给搅没了,真没意思。”
    祁墨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如果你叫我一声相公,我可以考虑给你弄些好吃的来。”
    尝过祁墨手艺的宸心璃很清楚祁墨的厨艺有多么惊人,可是,要她当着袭香的面叫祁墨相公,她真的有些抹不开面。
    “看来你并不是很想吃。”祁墨见宸心璃迟疑着,不打算叫,于是说道。
    宸心璃的心沉入谷底,在心里暗暗叫苦,不会吧,她竟然心酸到要通过叫那么肉麻的词来得到食物?
    “我不饿。”宸心璃觉得自己好歹也是相门之后,不管怎样都不能丢了骨气。
    “当真不饿?”祁墨问得很认真。
    宸心璃淡淡地点头。
    她打算起身离开,只要眼睛不看到,就不会太想。
    这时,祁墨却忽然拍了两下手。
    宸心璃惊愕地看着祁墨,不明白祁墨要做什么。
    这时,四个绝影坊的侍女竟然从军帐外进来了。
    在看到那些模样姣好,身形婀娜的侍女时,宸心璃双眼里的光芒立马就黯淡了。
    接着,一股浓浓的肉香味扑鼻而来。
    竟然是河鸡的肉香。
    而且,比刚才宸心璃看到的那碗更香更鲜。
    侍女将桌几上的饭菜都收了起来,重新摆上她们带来的。
    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宸心璃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你真的不饿?”祁墨再一次确认。
    宸心璃毁得肠子都要青了,她本来就爱吃,又最讲究吃。偏偏祁墨在她最饿最馋的时候摆出一桌子好吃的,这不是生生诱惑人吗?不饿!谁不饿啊!这些日子都没有真正吃饱好吗?
    “如果……”宸心璃的嘴竟然比她的胃还要率先背叛她的心。
    好在她的声音并不大,至少从袭香毫无反应的表情来看,袭香并没有听到。
    尽管如此,宸心璃依旧心慌,她暗暗用了传音告诉祁墨:如果让他们都出去,我可以……考虑一下。
    传音十分消耗内力,如果不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用这个。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具备用传音的能力,内力雄厚而无法准确调理的人,只能勉强发出模糊的声音。那就不是传音了,而是制造噪音。
    祁墨没有想到宸心璃竟然为了一份吃的,不惜消耗大量内力。
    祁墨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宸心璃。
    宸心璃被祁墨看得心虚,立马把目光挪向别处。
    站在宸心璃身侧后方的袭香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她忽然意识过来,主子和主上两人很有可能是在传音。
    袭香有些惊愕,主子不会吧?竟然为了一点吃的就消耗那么多的内力来传音?
    不过,接下来,当祁墨吩咐她们都出去的时候,袭香便意识到自己的猜想竟是对的。
    袭香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离开军帐啊!
    袭香等人离开后,祁墨眼底闪现出一道宸心璃看不真切的光芒。
    “你挺细心的?”宸心璃没话找话地打破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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