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德贵被罢官了,这消息就像风一样传遍了京城。
    原本侯德贵这样一个小小的虎贲右卫指挥使,那在京城之中,也不算是什么显贵。
    问题是,他得罪了新任锦衣卫巡察司千户孟岩,结果,丢官罢职,还差点儿“永不叙用”。
    孟岩再一次坐实了“官场屠夫”的称号。
    而郭方淮的下狱,更是戏剧化,居然给安了一个行刺的罪名,人下了诏狱不说,家还让锦衣卫给抄了!
    于是,孟岩侯德贵还有郭方淮三人之间的恩怨故事就被好事之人给扒了出来!
    侯德贵悔婚,郭方淮垂涎侯家小姐美色,于侯德贵密谋的种种恶劣行径被晒到光天化日之下!
    一时间,侯德贵都不敢白天出门了,把上街被人认出来,被吐沫水淹死。
    当然,这其中也有孟岩故意的放纵和推波助澜,目的就是造舆论,制造舆论压力。
    这样侯德贵想要将侯玉瑶另嫁都不可能了。
    “大人,您看,这是查抄郭方淮府邸的财物清单!”郭小超的动作够迅速,拿到命令就带着巡察司的衙役过去了。
    巡察司的衙役可都是有锦衣卫身份的,可不是公门里那些身负贱籍的皂役可以比拟的。
    郭方淮虽然家中豢养了一些蒙古武士了,可是这主人都不在,这些人哪敢挑头,自然是不敢反抗了。
    “嚯,不少嘛,凭他一个羽林右卫小小的千户。就是给他一百年也置办不起这么一大份家业!”孟岩一看清单,就知道,这郭方淮屁股下面的屎又黑又粗,而且还不少。
    “大人,这是郭方淮这些年跟郭敬的通信,这里面怕是有不少东西。”
    “小超兄。这一次抄家选你是选对了。”孟岩哈哈一笑,自己没有明说,但郭小超却领会到了。
    郭方淮家中抄到多少浮财他其实并不看重,重要的是,郭方淮是郭敬的侄子,这叔侄之间关系亲密,定然有书信来往,而这些书信才是他要抓住的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孟岩会找借口将郭方淮扣下,还按了一个“行刺”罪名。目的就是为了控制郭方淮这个人,让自己好下手去郭府查抄证据。
    郭敬在京城也有府邸,不过,现在还不能动,但是查抄郭方淮的家倒是没有问题。
    “大人,从这对叔侄书信来往的频率看,他们的关系十分亲密,这里面一定有一些咱们意想不到的收获?”郭小超道。
    “嗯。交给蔡先生,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孟岩点了点头。将这一沓信件交个郭小超,吩咐道。
    “是,大人!”
    “郭方淮家中还豢养了不少蒙古武士,这些人该如何处置?”郭小超问道。
    “押去三千营做苦力!”
    “咱们不留下一些?”郭小超悄悄的问了一句。
    “这个,小超兄,你看着办吧。”孟岩讶然一抬头。冲郭小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超知道了。”郭小超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财物,你拿出一部分来,把郭方淮的仆人都遣散了,他的那些女人。愿意回家的,给盘缠和补偿,一人二百两银子,不愿意的,送松鹤楼,那里需要侍女,若是再不愿意,发遣散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孟岩道。
    “大人仁义!”
    “祸不及妻儿,何况都是些不相干的下人!”孟岩道。
    “那郭方淮的家人如何处置呢?”
    “监视居住,一应生活不要短缺了,这是咱们巡察司办案的底限,明白吗,谁犯,本官就处分谁,绝不姑息!”孟岩重重的道。
    “大人英明!”
    “办差去吧!”孟岩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命令道!
    “喏!”众人轰然应诺,一哄而散。
    孟岩施施然的走回值房,泡了一杯香片,慢慢的品味起来,案子虽然接下来,但是查案急不得,何况皇帝这一次没有给他限期,也就是说时间很宽裕。
    当然,不排除王振使坏水儿,怂恿皇帝给他加一个破案期限。
    他清楚,这一次的对手可不是曹钦这种怂包,那是郭敬,他要不是阉人,可跟真正的封疆大吏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为什么他把曹钦送上了断头台,可曹吉祥虽然遭到贬斥,却依旧活的好好的一样。
    当然,曹吉祥失势了,跟着他一系的人也都受到牵连和打压。
    “孟大人,这是您交代的审结的一批案子,这些人大多数是被东厂冤枉下诏狱的。”
    “嗯,李铎,你辛苦了。”孟岩翻了一下卷宗,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辛苦,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通知北衙,准备一下,一旦有旨意,就释放这些人。”孟岩道。
    “是,大人!”李铎很激动,孟岩上任就敢力主查这些案子,甚至还不惜推翻东厂定性的案子,这份勇气和魄力,那是前所未有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人都是被冤枉的,可真正敢碰,敢为他们鸣冤,却又少之又少。
    “我这就进宫面圣!”孟岩一把抓起那些卷宗说道。
    这里面就有他那从未见过面的姐夫,这可算是自己这具身体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虽然姐姐已经过世了。
    刚上完早朝,议了西北边防的事情,朱祁镇下旨召宣府大同两镇的镇守太监回京述职,同时镇守大同宣府的巡抚罗亨信也一同回京。
    “皇上,锦衣卫巡察司署理千户孟岩大人求见!”
    “孟爱卿来了,请他进来!”朱祁镇闻言,不由的精神一震,跟这帮老臣说话就是累。一件事非要扯那么多才能到点子上,还引经据典的说一通,他们说着不累,他都听耳朵起茧子了。
    “微臣……”
    “行了,行了,孟爱卿。不必多礼。”皇帝直接招呼一声,“往前走过来,这样说话好些。”
    “皇上,微臣是来给您汇报工作的!”
    “汇报工作,朕不是才给你下了道旨意,你这就把案子破了?”朱祁镇一愣道。
    “不是这件案子,是一些陈年旧案,微臣蒙皇上恩宠,执掌巡察司。锦衣卫内一些陈年旧案卷宗都转到微臣的治下,皇上皇恩浩荡,微臣岂敢有半分懈怠,因此就命人对这些陈年旧案进行了一次梳理,倒是查出了一些案子,这些案子大多没有实据,但是案犯却在诏狱关押多年,纵然他们犯下的罪过。这些年的关押,也是足够了。所以微臣恳请皇上开恩,将这些人释放。”孟岩跪下道。
    “哦,朕倒是头一次听说,你说说看,都有哪些人?”朱祁镇一愣,他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些人关押在诏狱。
    “皇上。微臣将他们的下诏狱的经过写了一个小札子,您一看便知。”孟岩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小札高举过头顶。
    “呈上来!”
    “混账,这个石璟不是朕的姐夫吗,怎么也被关在诏狱?”朱祁镇看到其中一个名字,有些吃惊。
    “驸马都尉石璟因为在家中生气骂了宫人员宝。被员宝诬陷说驸马爷对朝廷和皇上不满,东厂派人锁拿,下锦衣卫诏狱已有两年!”孟岩郑重道。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皇帝怒了,这要是别的什么大臣也就罢,可那是自己姐夫,算是半个皇家人,怎么也随随便便就下了诏狱。
    “皇上,诏狱是个什么地方,微臣可是待过的,两年来,驸马爷的身体每况日下,还得了严重的风湿病,若是再关下去,怕是身体要垮了!”
    “孟爱卿,这上面的人,你都一一核实过吗?”
    “微臣都一一核实过了!”
    “你所请,朕准了,另外,你替朕亲自把石璟从诏狱接出来,并且给他调理一下身体,治好他的风湿病。”朱祁镇想了一下道。
    “微臣遵旨。”
    从南书房出来,孟岩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把石璟从诏狱里弄出来了,不然,他至少要等到四年后“土木堡之战”后才能恢复自由。
    司礼监。
    “什么,皇上下旨开释石璟了?”
    王振顿时感觉有一种头晕目眩,差一点儿没栽倒下来。
    “东翁,您没事吧?”
    “没事,这个姓孟的小子现在倒成了咱家的心腹大患了!”王振咬牙切齿的骂道。
    “东翁,石璟的罪那是皇上钦定的,皇上怎么就……”
    王振斜睨了喜宁一眼,兴说道,你知道个屁,这件事皇上并不清楚内情,皇上兄弟姐妹不多,就算天家无情,可对外也要表现出和睦友爱。
    怎么会轻易的自己的姐夫下诏狱,就算下狱,那也要查明罪行,就凭个把人的证词,没有物证,那是不行的。
    “喜宁,主子让东厂派人监督钦差孟大人办案,你去吧。”王振咬着牙道。
    “我去?”
    “怎么,你怕了吗?”
    “不,小人怎么会怕,只是小人怕做不好,误了东翁的大事儿。”喜宁眼中光芒一闪。
    “不怕就好,喜宁你给老夫记住了,从今往后,姓孟的小子去哪儿,你就去哪儿,他干什么你干什么,然后把他干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通报给老夫!”王振眼睛里闪动这怨毒的光芒。
    “喜宁明白,不过太监是不能留在宫外的,除非是有旨意?”喜宁道。
    “这个你放心,既然让你去,自然会让你可以留在外面。”王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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