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峰齐膝的积雪已化得东一堆西一堆了,温度比长慕还是要低出七八度,让我感觉神清气爽,只是遮天蔽日的松林稍有几分压抑。
    我和小罗子、种猪站在歪脖子树下,这棵丑陋的树,究竟有多少故事呢?或者,它每天见证了多少故事在发生呢?如果,它会说话就好了。
    “嘘,你们不要说话!”种猪严肃的盯着它,弄得我和小罗子十分疑惑。
    他拍拍树干,“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大肚子女人?”
    有没有搞错?他在和树对话?是不是见的稀奇古怪的事太多,有压力,神经错乱了?
    小罗子惊愕得半张着嘴,悄声对我说:“我就说我这师弟不一般吧?人家通灵是通鬼魅,他却能通植物,怪哉。”
    “真的?”种猪认真倾听了几分钟,回过头来,肯定的说:“桐儿妈妈确实来过这里。”
    我将信将疑,“呃,是这棵树告诉你的?”
    “嗯。”他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再说,他也不是爱开玩笑的人。
    “那桐儿妈妈现在哪里?”小罗子很戒备的问。
    他指指北面,“在那里面有幢旧木屋,她就藏那里。”
    北面我去过,确实有两间非常简陋的小木屋,可能是伐木工临时搭建的。我让种猪戴上手套,带着他飘起来。飞了两次,他淡定了很多,不再摇摇晃晃。我尽量飞得慢点,他睁开眼睛,兴奋的看着松林在身下游走。
    我努力地搜索小木屋,“怎么样?爱上飞翔的感觉了?”
    “是人都想飞啊!要不怎么会造飞机?”呼呼的风往他嘴里灌,他别过头去,断断续续的说。
    “那现在跟坐飞机一样?”说实话,我从来没坐过飞机,也很好奇坐飞机的感觉。
    “不一样,自己飞翔很真实,很刺激,很有成就感。凡人敬畏神仙,是因为他们长生,不老,会飞,超能,随心所欲。自己能飞,便占有了‘会飞’、‘超能’两个神仙本能。那种心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呵呵,看不出来,他也有过神仙梦!他反驳道:“谁不希望自己有超能力?你小时候肯定也有过。”
    的确,我也有过,不到走投无路,怎么可能想到自杀呢?如果有超能力,我和夫君便不会在千年之后仍觅觅寻寻了。
    “孟大人,是那两间小屋吗?”小罗子在后面喊道。
    是的,这一片只有两间小屋。以前每次看到,屋顶都是厚厚的积雪,冰消雪融后,屋顶的茅草和树皮被雨雪蚀刻得千疮百孔。
    我们悄悄的落在屋子前,小罗子谨惕的在房子周围查看一番,“孟大人,未见异常。”
    我点点头,“我和小罗子先进去,小种猪,你先在这里站着,我叫你进来你再进来。”
    他抓着我的手不放,“为什么?”
    “里面情况不明朗,等我们摸清再说。”我用力甩了两下手,没成功。
    “不行,我要一起进去,你把我留在这里更不安全,这种原始森林,谁知道多少野兽,把我叼走了你怎么跟青玉姨交代?”他若是贪生怕死的人,就不会跟我来冒险了,我不想费太多唇舌,虽然我不曾在这里见过野兽,但怪事却一拨接一拨,把他放在身边,也许更安全,“好吧,自己小心,有危险就隐身。”
    屋子里除了一堆腐烂的树皮,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小罗子显得有些失望。
    “不可能啊!那棵歪脖子松树说它不会骗我们的,而且,它还说,桐儿妈妈跟广林仙姑在一起。”种猪似乎想说服我们相信他。
    其实,我没有完全不信他所说的话,一进这房子,我早看到有黑黝黝的暗气,也闻到了阴冷腐烂的味道,破门角里,遗落的半截烟头,还带着呛人的味道。
    “谁是广林仙姑啊师弟?”小罗子把烟头捡起来。
    种猪沉默了一分钟,答道:“不知道。”
    “广林仙姑说起来你们都认识,”见他们好奇的样子,我接着说,“她就是那个丑女。”
    “什么?她是神仙!怪不得本事超群。”种猪恍然大悟。
    小罗子却捧腹大笑,“什么?她是神仙?哪有那么丑的神仙?说出来不笑死人了?”
    我却一点不觉得好笑,种猪这段时间给我的感觉太怪异了,他看起来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凡人,可他遇上了被敖睚眦控制的绿血人吴桐语,成了茅山掌门壬长生的徒弟,又阴差阳错遇上了我,以及高深莫测的广林仙姑,今天居然能与松树对话,这一切,绝不是巧合,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该有的经历。那么,他到底是谁?
    这时,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我竟慌乱了,心扑通扑通地狂跳。我赶紧不自觉地低下头,多久没有这种因慌乱而心跳的感觉了?
    “既然桐儿妈妈不在,天也快黑了,我们先回去吧!小种猪,你跟松树沟通一下,看有没什么办法在桐儿妈妈回来后第一时间内通知我们。”我好像成功的把尴尬掩饰过去了。
    “吱!”一个急刹,小罗子从后排飞过来,硬生生把副驾座前推,我的头在挡风玻璃上撞出一声巨响。
    急刹,那是种猪开车的风格,为了避免意外,我上车便规规矩矩系上安全带,还是防不胜防。
    “玻璃没撞破吧?”种猪急匆匆下车查验了一番,“还好,还好,没事。”
    “你的玻璃是没事,可我的头有事啊!”我摸着额头上的大包,宽阔的单向四车道马路上不要说人,连只老鼠都没有,我问道,“为什么刹车?”
    他突然盯着我,“我没刹啊,不是你强迫停车的吗?”
    “不,我没有。”打开天眼,未见异常。
    小罗子手上的罗盘毫无动静,“孟大人,情况不太对。师弟,快锁车门。”
    如果对手高强,锁不锁门,相同的结果。“你们小心点,我下车看看。”我轻轻的打开车门。
    “不!”他们异口同声喊道:“你留在车上,我下去。”
    “嗯?”我扫视他们,“确定是你们下去,我留在车上?”心里却像春风刮过,暖融融的,被别人关怀和保护也是一种幸福。
    小罗子打开车门,“还是我去吧!你们留在车上,万一有情况,孟大人再接应我不迟。”
    天色尚未全黑,马路上偶尔有汽车和行人经过,它飘起来不太合适,只得沿着马路徘徊。
    我的手机响了,突兀响起的铃声吓了我们一跳,是桐儿,我问种猪,“你接还是我接?”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我手机没电了,既然是打给你,你接吧!对了,千万别告诉她现在的状况。”
    电话接通后,我马上说:“桐儿,你找林森是吧?”她要找的人在,我从中间传话多别扭,不如让他们直接通话的好。
    “不,岑儿,我找你。”她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有些寒冷。
    种猪神色焦虑,我打开免提,“好,有什么事你说吧!”
    “你能不能过来一趟?那个……她来了!”听得出来,她在努力压抑即将爆炸的情绪。
    这个老太太,要去也不早点,害我们白跑一趟。我笑了,安慰她,“没事的,你不要紧张,她是为你的婚事来的。”我还以为她要等到三月份他们的婚礼时才把嫁妆送过去,没想到这么快,是因为女儿找对了人,才巴望着她快点出嫁吧?
    桐儿似乎要哭了,“不,她只会害我,她又带了七哥哥来害我!岑儿,你快来帮我,一定要来帮我。”
    种猪紧张地抢过手机,耐心的哄她。我则打通了青玉姨的电话,她说她正陪着亲家太太正在客厅喝茶聊天,叫我们不用担心,她希望我们晚些回去,这样,她才有办法让她们母女和好。
    “女魔头,”种猪挂了电话,“你相不相信桐儿她妈妈要害她?”
    “这个可能性不大。”我把她在珠宝店买珠宝给桐儿买嫁妆的事告诉他,“现在有个问题想问你,如果她肚子里藏的真是敖睚眦,怎么办?”
    “我可以抽支烟吗?”他拿出打火机,抽出一支香烟,准备点火。
    “不可以。”我不喜欢烟味,尤其不喜欢车里有烟味,闻着想吐。所以,陆判哥哥把烟戒了。
    他无奈的把烟插回烟盒里,“我以为你会不介意。”
    “你不问我不介意,既然征求了我的意见,我就必须介意。否则,昧着良心说话是对你的不尊重。”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忍,“跟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抽吧!”
    他马上点了火,“你是女鬼没错,却是个讨人喜欢的女鬼。”
    说得好听!以前对我可是恨之入骨。
    也许,我讨厌的不止是烟味,还有烟容易被风散吧!我们魅死去时,便化为一缕青烟,袅袅散去,便一切子虚乌有了。在那一圈一圈青褐的缥缈里,我看到了白狗子,潘准,苑庄,马容,高峻……
    “万一,狼龙怪真藏在桐儿妈妈肚子里,我一定会让他乖乖的出来。”他自信满满的背后,应该是伪装出来强大吧?敖睚眦有多难对付,大家心知肚明。
    二手烟钻进鼻腔,卡在喉咙里,吞咽不下去,又呛又痒,我咳嗽起来,“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把烟掐灭,丢进一只黑色垃圾袋里,“你不了解桐儿,她虽然嘴里怨恨她妈妈,但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我相信,有青玉姨的调解,她的心结会打开的。”
    小罗子拉开车门,风把缭绕的烟圈吹得淡了,“孟大人,什么都没发现。”
    一阵彻骨的寒风扑打在我脸上,我大喊:“当心!”迅速的把它拖进车里,并一掌朝冰寒的风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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