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皮,我也有一张,是陆判哥哥教我画皮的时候送的,这是地府最原始的画皮之法——先给年轻的女子施以魅星,将她魅惑,让她幻想出自己正走在一条光明的成仙的大道上,没有痛感,只有全身心的愉悦。接着,活生生的把皮扒下,再将事先准备好的经过处理的猪皮覆在她身上,用地狱无影针穿上地狱无影线缝合好即可。当事人从头到尾毫无知觉。始创之魅阴王麻仙姑觉得过于残忍,加以改进,便成了如今的彩妆画皮。
    我摘了一片嫩竹叶,在人皮小的那面最下角轻轻刮了几下,一点浅浅的朱红半透出来。没错,确实是地府的“八皮之一”——地府总共有八张人皮,麻仙姑、阎罗王、王妃西施、陆判、鬼王钟旭、牛头、马面和我各一张,每一张都在相同的位置做了标记。按理说,我们八魅,都没有背叛地府的理由和可能,但是,现在我手上,确实抓着这么一张人皮。
    我把人皮放进广袖里,蹑手蹑脚走到方丈室后面的窗户外。奇怪,天眼居然看不到慧明住持和广林仙姑!慧明住持还活着,看不到是正常的,广林仙姑看不到,就完全超乎想象了——她的修为在我之上。
    “地府的女人不是你孟大人最厉害了吗?怎么可能有只野鬼比你修为还高?”小罗子十分不解,在它看来,没有住在地府的,全是野鬼,“大家叫她广林仙姑,会不会真是神仙呢?”
    “不会,”我认真的回忆了这一段来见她的情景,“虽然时常在她身上看不到什么,可我也有两次看到她浑身布满黑气,但她的名号从未听说过。地府修为最高的是阴王麻仙姑,她老人家美艳无双,聪慧绝伦,又雷厉风行,已不过问江湖之事,云游了几千年。此后地府再也没有出现过特别传奇的女子。”
    种猪端起碧罗春吹了吹,抿了一口,“你们看有没有这个可能呢?敖睚眦很惧怕她,她会不会是龙王的哪个宠妃呢?你们不是说龙王的老婆个个千奇百怪吗?”
    “嗯,这个理由很高大上,孟大人,你认为呢?”小罗子赞同道。
    我正欲回答,一楼传来青玉姨的大喊:“少爷,少爷,快下来,出大事啦!出大事啦!”
    我直接从三楼飘了下去,“青玉姨,出什么事了?”
    她指着电视,“你快看,天使之爱出事了!林家的风水宝地,一晚上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扒了!半座山都不见了啊,还往地底下扒了几百米的天坑,还好菩萨保佑,太太的坟没扒到,只是悬得那么高,可怎么上得去拜祭啊?真是作孽哟!”她气得捶打胸口。
    “那现在专家怎么说?”我努力隐藏心里的兴奋,这是第二次与我相关的事件轰动全国了。
    “专家说是什么不可抗拒力,几百一千年前,那里因地壳运动,出现了红雨石场。可能是那次地壳的运动没做完,这次接着做,把半边山给运动到另外一座山上去了。我才不相信呢!我们家太太菩萨心肠,老天哪舍得动她的地盘?准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以后断子绝孙!”
    种猪刚好走到她面前,我朝他调皮的笑了,他瞪了我一眼,“青玉姨,那么大一座山,怎么可能是人为的呢?”
    “不是神做的,不是人做的,难道还是鬼做的?”她说完瞧着我,“有岑儿在,哪有这么胆大妄为的鬼?岑儿你说是吧?”
    “呃这个,”我有些不自然了,拢拢贴在脸上的发丝,“肯定了。”
    “所以,我就说嘛,肯定是人干的!不行,我要报警!”青玉姨边说边摸出手机。
    种猪马上制止了,“青玉姨,我们无凭无据的,再说专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不可抗拒力造成的,你报警,有人会受理吗?”
    “当然有人会受理啊!以前跟老爷交好的范维围不是维兴公安局的局长?还有代梓,也是我们长慕公安局的局长啊,我找他们啊!哎,少爷,快把他们的电话号码找给我,我来说。我就不相信了,有人敢挖林家的坟,他们会坐视不理?”
    种猪捏捏眉头,无奈地说:“青玉姨,你说有人半夜扒掉半座山,人家不会相信的。”
    “可山就是被人扒了啊!”青玉姨执着起来也是了不得的事,我半搂着她,“青玉姨,你觉得你该告一个人?两个人?20个?还是200个?”
    她愣了,“主谋一个,从犯若干。”
    “那你看了电视,觉得这些人是用什么机器扒的山呢?”我接着问。
    她思索了一下,“嗯挖掘机,对,就是挖掘机。”
    “嗯,不错,我看也像挖掘机挖的。林太太的墓地你去过的,要高出北面普通的墓地很多。而且,墓地寸土寸金,从陵园大门开始,便是人行小道,哪容得下工程车开进去呢?还得把泥土从这座山运到十几公里开外的另一座山,你认为他们开的什么车从这么窄的路上通过的呢?”
    “对啊!岑儿说得有道理!”她停顿了一下,“想前想后,是有些蹊跷。我不管是谁干的,人扒也好,神扒也好,总之,我得天天点高香,咒他们不得好死。”
    说得我和种猪尴尬对视,满脸黑线。这时,桐儿下来了,听到青玉姨的话,花容失色,“青玉姨,也许,我们看到只是表面的情况,也有可能,是人家为了做好事迫不得己才铲了林家的风水宝地,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原谅人家吧!”语气轻柔得像一片鹅绒拂过脸颊。
    “哎,吴小姐,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青玉姨直率的性子让她眼睛容不下一粒尘,且平时又护主心切,桐儿原本想维护种猪,却不想戳到了青玉姨的心尖尖,“你没头没脑的来这么一串,是不是你知道点什么?”
    桐儿马上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就更不对了!虽然你暂时还没嫁进林家,但我们家太太可是一直拿你当亲闺女,她的坟都快让人家给扒出来了,林家的风水也让人家给破了,你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我张青玉不过是林家的一个下人,可谁敢在我面前讲这样的话,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不好再作声,我于林家是外人,不想让火药味呛鼻的气氛发展得更加剑拔弩张。桐儿站在种猪身旁,双手绞着浅绿的大衣衣角,十分难堪。
    “桐儿,你和岑儿去厨房做饭吧,我饿了。”种猪摸摸她的头,温和的说。
    “不用,”青玉姨冷哼道,“做饭是下人的工作,怎么敢劳烦未来少奶奶,还是我去吧!岑儿,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呵呵,这小老太,脾气上来相当的倔啊!
    进了厨房,她搬了几盒雪糕,摆在我面前的饭桌上,然后兀自坐下,长吁短叹起来,“真担心我们家少爷,我和你许伯还能活多少年?照顾不了他一辈子。想着他要跟一个冷冰冰的吸血鬼生活一辈子,我这心里,就痛!也不知道我们哪天走了,她会不会时常发疯,吸少爷的血?少爷有多少血够她吸呢?又不懂得轻重缓急,林家的风水被人破了,坟也快被掘了,哼!她居然嬉皮笑脸悠哉悠哉,还反过来帮刽子手说话,你说她是不是跟狼龙怪太久了,脑子坏掉了?也不知道我们少爷上辈子和她结了什么怨,这世这么作孽。”
    她正在气头上,我劝她肯定听不进去,“青玉姨,等晚会儿,我去找找桐儿,问她为什么要这么说,好不好?”
    她揭开一盒雪糕,“好!年纪比你大,却没有你一半懂事。”边说边吃了口雪糕,“哎哟,牙痛!哎哟哟,痛死了!”
    我赶忙拿了几颗花椒给她,“含着试试。要不你去休息,我和桐儿做饭吧!”
    用过午饭,我和小罗子回了平川。
    “孟大人,找到那个绿血人老太太的藏身之地了吗?”李清河问道。
    桐儿说,她尽量在这两天联系上她。于是,我说:“快了。怪物龟处理好了没?”
    “好了。钻石兰姐藏在临时办公室了,完好无损。”
    要还给别人的东西,自然要完好无损。
    今天来珠宝店看首饰的情侣多了起来,小翠忙得团团转,只能偶尔拿眼角瞟瞟我手上的布包。如果高峻没死,娶她做太太,一定会很幸福。
    “今天生意不错。”我站起来接过她用纸杯倒给我的温水,转身放在玻璃柜台上,手被烫了一下,起了几个大水泡。
    “是啊,听说今年正月份黄道吉日多,很多人赶在这个月结婚,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她打开办公室的门,“快把东西搬进来,让我检查一下。没弄坏吧?”
    我从张恋兰手里接过就来了,也没顾得上看,“应该没弄坏。”
    “什么叫应该啊?绝对不能弄坏。”她把布一层一层揭开,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还说没坏?这里有刮痕了。”
    我随便瞄了一眼,“没有啊!”
    “你看清楚点再说,就这里,看到没?我怎么跟老板交代啊?”她嘟着嘴不高兴。
    高峻早已魂飞魄散,哪用得着她交代?“放心吧,他跟我说了,用坏了也不要紧。”
    她紧盯着我,“什么时候说的?”
    我胡诌道:“昨天。”
    “真是的,联系人家也不联系我,什么意思嘛?”她阴着脸嘀咕了几句,然后气鼓鼓地问:“那他说哪天回来?”
    我耸耸肩,“大概还要很久吧,他说要送你的礼物还没做好,做好了就回来。”
    “谁信你啊?他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说啊?你们又不熟。”她语气里酸味纯正。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你自己问问他。”
    “不用问了,他这个人,最讲眼缘的,说不定他觉得跟你有朋友缘也说不定。”说完,打开保险柜,让我把金刚石放进去。
    我捡起地上的半截烟屁股,进门的时候,便闻到了呛人的烟味,“小翠,你这里来了奇怪的客人?”
    她“噗嗤”笑了,“确实是个奇怪的客人呢!看起来五六十岁了,却怀了宝宝,肚子像个大箩筐。走起路来一步三喘,你说好不好笑?”
    “她一个人来的?”
    “对啊!更奇怪的是,她不停的和自己的肚子说话,买什么首先要问自己的肚子,‘这个可以吗?’,‘那个怎么样?’,仿佛肚子里的宝宝看得到似的。”
    “那她买了什么?”
    “喏”,她拿出一对钻戒,“我们店里最贵的钻戒一对,跟这款很相似,不过钻石要比这款大很多。还有这样的白金项链、这种龙凤镯,最贵的是一只冰种玉如意。”
    大概是给桐儿置办嫁妆吧?哪有母亲不心疼自己孩子的呢?她被敖睚眦操控,所作所为也是身不由己,却让桐儿对她误解太深,改天让种猪好好劝劝桐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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