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低叹道:“担心有什么用?”
    二十几天前,公主离开西山,连去哪里都没告诉她们。
    她们唯一知道的是,将公主带走的就是那日将醉醺醺的公主带回锁玉轩,并被琉玥王撞见的公子。
    公主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她不会出事,让她们不要担心,她要很重要的事去办,不方便带上她们。
    冰清知道,公主要防的其实就是琉玥王。
    她们只有留下,才能更好的掩人耳目偿。
    不说西陵城里的琉玥王,单西山皇陵这边还有一个李统领,这人隔三差五便来瞧公主。
    若不是里头有一个假公主在扮演公主,只怕她们已经被拆穿了。
    说起这假公主,冰清也很佩服,她易容术极高,一张脸跟公主一模一样,甚至举手投足、秉***好,都模仿得很逼真。
    如果她们不是事先知道这人是假的,恐怕也要被隐瞒过去了。
    她们极力劝阻公主,可她这人脾气拧得很,冷笑着威胁她们,若是不乖乖听话,那她就自己偷偷溜走,以后决不再回来,出了什么事,她们自己担着。
    公主哪里知道,她们不怕被责罚,就怕她出事,她们这些年来,一直将公主视为主子,一辈子不离不弃,如果公主抛弃了她们,那她们在这世间还有何牵挂。
    说好了一个月为期,如今距离约定日期不远了,公主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们怎能不担心?
    “那我们出去找公主?”吟夏不甘心道。
    将近一个月的煎熬,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不行!”冰清冷着脸反驳,“且不说不知道去哪里找,若是将事情搞砸了,公主回来必定怪罪我们。”
    吟夏撇了撇嘴,冰清说的不无道理,可这般等待下去,公主若真的出事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那位公子,在锁玉轩之前,她们连见都没见过,公主去哪认识这号人物的?
    眼前一亮,吟夏激动地抓住冰清的手,“那我们跟琉玥王说,让他出去找人好不好,他不会不管公主的,而且他势力这么大,一定能找到公主。”
    冰清无语,吟夏这人迷糊得很,难道不知道公主其实最想瞒的就是琉玥王?
    她倒好,想将公主往火坑里推。
    这时,门开了,与沐弦歌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走了出来,沉声道:“不行!”
    看着那张和公主长得丝毫无差的女人,吟夏一点好感都没有,泛着白眼道:“为什么不行?还没说你呢,都是你主子拐跑了我家公主,你还我公主!”
    这女人却是夏雨手下一名精通易容术的暗卫,夏雨一个月前将她从夏川带来,让她假扮沐弦歌。
    几天之内,她观察沐弦歌的举止神态、生活爱好,将人模仿得惟妙惟肖。
    “主子说过,谁都不能说。”假公主冷冰冰道,连这般冷都像极了弦歌,吟夏噎住。
    冰清站起身来,走到假公主面前,低声道:“姑娘,公主何时能回来?”
    “不日便回,你们且耐心等待。”
    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黑沉沉的夜,放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今夜无月,西陵王府却彩灯流溢,长廊笼罩在红色的灯海里。
    秋天的夜晚凉爽多风,灯笼在风中缓缓飘荡,夜已深,王府陷入沉静的梦寐中,白日的喧嚣热闹,晚间却显得有些凄清。
    明倾轩,世子夙玉庭的院落。
    房内灯火明亮,后窗上隐隐绰绰映出两道人影,依稀可辩两人面对面而坐。
    氤氲的茶气袅袅上升,低沉的声音似乎刻意压低,模模糊糊,在夜里消散在风声中,辨不出分明。
    夙玉庭冷笑地看着眼前孤傲的男人,男人悠闲地品茗,对他冷冽的目光视若无睹。
    “你凭什么认定我会降伏于你?”夙玉庭气极,这男人凭什么这般自信,还有他那态度,像是求贤若渴的样子吗?
    修离墨将头从茶杯里抬起,淡淡睨着他,“你有得选择么?”
    “嘭”一声,夙玉棠重重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表示他强烈的不悦。
    “谁说我没有选择,你一个乱臣贼子,我岂能与你为伍?”
    “乱臣贼子?”修离墨淡淡笑开,笑意却不达眼底,“本王是贼子,世子你又是什么?”
    “西陵私养兵马,克扣修建皇陵的饷银,导致皇陵坍塌,若是皇帝查出端倪,你这西陵还能长存于世?兵和马,打仗必备的物件,世子,你莫不是想造反?”
    “你......”夙玉庭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掌劈了这男人,是他太轻敌,竟然连他私养兵马的事都被他查出来了。
    “你究竟是如何发现的?”他没有否认要造反的事,这天下分得太久,也是时候统一了。
    修离墨把玩手上的杯盏,莹绿的光泽衬得他纤细的玉手越发柔美,美得惊心动魄,就是这么一双手,搅动天下风云。
    “世子不必紧张,本王发现也是偶然的事,皇帝远在灵都,对这西陵瞧不上眼,他暂时没发现。若是本王一不小心泄露了某些秘密,那就难说了。”
    他这话说得狂妄,眸光幽深如潭,望不见底,夙玉庭知他这是在威胁。
    若是他不为修离墨所用,那他西陵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他这是将他往绝路上逼。
    夙玉庭也不是窝囊之人,单凭他那懦弱的父亲,这西陵王世袭之位早被皇帝削了。
    强逼自己冷静,夙玉庭冷笑道:“你琉玥王不过是修夜的弃子,在慕幽也就是小小的质子,若是皇帝不顾先帝遗言,将你打入地狱也是动动手指的事,你凭什么狂妄地试图颠覆天下?”
    夙玉庭故意贬低修离墨,他知这人才智无双,恐怕天下无人能敌,七岁孤身来到慕幽,十岁封王,权倾朝野十余载,这样的人,岂是他嘴中的无能之辈?
    可他就是看不惯他的嚣张,同时他也要试试他究竟肚量如何,能否值得他倾心相助?
    修离墨果然没让他失望,这番话也没能掀起一丝波澜,那双凤眸里依然淡漠如斯,仿佛夙玉庭说的事跟他毫无干系。
    “你也不必试探本王,本王的能力如何,世子你早该知道,修夜国早便是本王囊中之物,取不取,不过是本王愿不愿的问题。”
    既然选择收复西陵,修离墨便拿出自己的诚意,他都这般泄露底牌了,夙玉庭还会担心他会出卖他妈?
    夙玉庭脸色顿变,他知这人必定不俗,却不曾想那修夜已被他掌控,他还敢这般说出来,他难道就不怕自己会向皇帝告密?
    这般大度,这般坦诚,他夙玉庭自愧不如。
    夙玉庭苦笑道:“你就不怕我跟皇帝告发你?”
    “不,你不会。”修离墨摇摇头,目光悠远,“你祖上乃慕幽镇国大将军,替先祖黄帝打下江山,可是慕幽皇室却忌惮你先祖,将你先祖赐封到这蛮荒的西陵,世世代代与战场无缘,泯灭了你家族的男儿血性。”
    “好比你父王,如今这般懦弱,可是你不一样,世子你渴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有些人天生注定属于战场,嗜杀如命,将敌人挥斩倒下,那种热血澎拜的感觉,只有在战场上才能体会得到。这种人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在金戈铁马、千军万马前,他们就是王者。”
    “而世子你,恰恰就是这种人。你身体里流淌着夙家的血,又怎甘心一辈子屈尊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修离墨这话说到了夙玉庭的心底,他自小便酷爱杀伐,梦想着有一天统领千军万马,将天下大好山河践踏在脚底,可是父亲却懦弱得很。
    他面上玩世不恭,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可暗地里却招兵买马,甚至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于是他小小年纪便怂恿父亲克扣修建皇陵的饷银。
    西陵面上是他父亲做主,大权实际上已经落入了他手里。
    怕皇帝突然削藩,或是发现他背地里的勾当,他这些年一直过得小心翼翼。
    谁知皇陵却突然坍塌,琉玥王来西陵,他便知时候到了。
    夙玉庭知晓自己有将相之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极大的功力,可单凭他,不可能夺取天下,这天下好需要一个擅长帝王权谋的人来治理。
    他这些年暗中寻访天下奇才,也就这琉玥王入了他的眼。
    夙玉庭拍了拍手,笑道:“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非同凡响。这一天,我等很久了,等你找上门,可是你似乎无心于天下,只爱搅动朝堂、玩弄人心,我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人了。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再有能力,如何也成不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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