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你妈!来啊!”
    “八嘎呀路!”
    “艹!老子弄死你!”
    ……
    血性人人都有,但这东西往往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生存环境的改变而慢慢磨灭。
    但是,磨灭不代表消除。
    舞狮队手底下都是有些功夫的,但是身在异国谋生,却只能是将传统手艺作为讨生活的手段。
    谋生有谋生的原则,做人有做人的底线,他们的底线被践踏了,但是为了原则(也可以解释为生活所迫),强忍着不敢爆发,可一旦有了充分的爆发点,立刻就像是撺满了火药的炮仗被点燃了。
    我借着酒劲踹断了井田的两条腿,其余日本浪人就像疯狗一样的向我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早已怒火中烧的舞狮队成员也都爆发了,尽管还没有明刀明枪的动手,却都冲到我身前,怒气勃发的和日本人纠缠对峙起来。一时间两国语言的叫骂声连天,场面一度混乱不可收拾。
    “哥几个听着,谁他妈都别冲动,这活我扛了,谁有空谁给哥们儿往号子里送饭!”
    我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边拦着几个冲动的小兄弟不让他们动手,一边抽冷子照临近的日本浪人身上招呼。
    吃了暗亏的日本鬼子想还手,却又被舞狮队几个年长的爷们儿,甚至是锣鼓手里的几个行家暗中给憋了回去。
    “够了!”一声怒喝传来。
    “够你麻痹!”我同样大喝一声,狠狠一拳砸在一个小个子日本浪人的眼睛上,小个子惨叫一声,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往后退,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爷把腿一伸,他就被绊的摔了个王八大翻身。
    出言喝止的,是丁义。
    紧跟着鬼冢理子也猛地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句日语。
    一时间台上所有的日本人都停了下来,只有我的一只手‘来不及’收回,在一个退后稍慢的日本浪人脸上“啪”的留下一个五指印。
    “八嘎……”
    “艹你妈,还敢来!”
    那个日本人刚骂了一声,我身边立刻就有好几根手指和好几个拳头挺了过去。
    我踉跄了几步,转过身,抬手一指丁义那桌:“嗓门挺大啊,属狗的?”
    下一秒钟,我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歪在了两个舞狮队成员的身上。
    “喝多了,这是喝多了!”精于世故的于会长急忙打圆场,指着我对身边的人说,“快快,送他回去,赶紧让他醒醒酒。”
    当下海夜灵已经跑了过来,和一个商会成员一边一个扶着我就想往外走。
    丁义忽然将中式的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顿,冷冷道:“蓄意伤人,不用报警吗?那要法律干什么?”
    “是那个日本人先伤了我三哥!”舞狮队最小的一个孩子红着脸争辩道。
    鬼冢理子沉着脸道:“那是意外,而且井田已经道歉过了。”
    徐四海嘴巴拱了拱,似乎也想说两句,可是抬眼间见我正醉眼惺忪的看着他,硬是一梗喉咙,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看了看丁义和鬼冢理子,眼睛里满是悻然。
    “别人国家制定的法律,不是随便被你们践踏的。蓄意伤人,是要受到惩罚地。”丁义依旧冷然的说道。
    “这个世界真让人搞不懂,一个外国人,在我们的国家和自己的同胞谈我们的法律,一点维护同胞的心都没有,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一个声音突兀的从楼梯口传来。
    这人说的是华语,但是语调十分的生硬,如果不连贯的听,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的话音里透着一股子单纯,就是外国人对中国人的某些行为觉得不理解,直接表达出来的那种单纯。
    听了这人的话,丁义脸色变了变,和其他人一起向楼梯口看去,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摇摇晃晃的走了上来。
    这人左手拿着一个很有中国特色的土陶酒瓶子,右手却拿着一个有些脏兮兮的玻璃罐头瓶,一张国字脸红通通的直放油光,看来已经是喝高了。
    这人的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彪形大汉,嘴边也都红通通的,不过样子可没国字脸惬意,一个个呲牙咧嘴,脑门子上全是汗。
    我一看这人就乐了,他居然是之前和我们一起吃肉夹馍的那个国字脸,右手拿的正是小吃店老板送给他的‘刺啦刺啦’,不过那大半瓶油辣子这会儿又少了许多,国字脸的嘴唇边上却带着一圈儿看上去都觉得沙得慌的红。
    “我靠,辣椒油就酒……刺啦刺啦不是这样吃的!”我也顾不上装醉了,出言提醒道。
    国字脸惺忪看向我,嘴角一挑,呲着一嘴红白相间的牙齿笑道:“中国朋友,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向身后的四个大汉一指,又冲我举了举那半瓶油辣子:“这帮家伙不识货,不会享受好东西,哈哈哈……”
    我和海夜灵面面相觑,都哭笑不得。
    丁义先是愣了愣,这会儿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先前的傲慢,冷眼看着国字脸,“你是什么人?”
    国字脸眼睛一瞪,“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一个日本人?”
    尽管丁义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物,可被他这浑不楞的话一顶,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他索性不理国字脸,指着还在台上哭天抢地的井田对于会长冷冷道:“怎么?还不报警吗?”
    于会长掏出一块手帕抹着脑门子,眼神闪烁道:“丁先生,小谢喝多了,咱是不是……是不是协商一下,报警就不必了吧?”
    丁义没再说话,盯着他的眼睛倏然再度变得森冷。
    于会长被他一瞪,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报什么警?这点小事,都要劳动警察厅,不是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吗?”国字脸皱着眉头说了一句,用拿着辣椒罐的手指了指丁义身边:“理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见他直接喊话鬼冢理子,丁义和徐四海都是一愣。
    下一秒钟,两人脸上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因为,鬼冢理子在看了一眼国字脸后,居然点了点头说:“你说的对,这点小事,不用报警。”
    所有人都听出,她话里明显带着不忿,却又不得不强压着不忿做出妥协。
    鬼冢理子自己似乎也觉得尴尬,向台上的日本浪人挥了挥手,大声说了句日语,几个日本浪人一听,互相望了一眼,七手八脚的把井田抬起来匆匆下了楼。
    国字脸怼着酒瓶灌了一口,呲了呲牙,指着丁义用教训的口吻道:“在别人的国家,不要动不动就报警,我们的警察又不是你养的,你又没交税!你真是九不搭八,无厘头的很。”
    原本趾高气扬的丁义此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偏偏说这番话的是一个日本人,而鬼冢理子也表明态度不追究了。这一下子,一直在‘维护正义、维护法律’的他,脸被打的可不是普通的响。
    如果换了旁人,脸丢到这份上,说不得就要拍案而起羞恼离场。可是丁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而又目光冰冷的看向于会长。
    “行了行了,没事就好,赶紧去里屋,这里我来处理。”于会长小声对我说了一句,急急忙忙走了过去。
    国字脸冲身后四人说了句什么,四人对视一眼,转身下了楼。
    “华老板,我刚在街尾吃完牛肉拉面,忽然想吃你最拿手的宫保虾仁了,不过……嘿嘿,看来你今天很忙啊。”国字脸笑眯眯的走过来和华掌柜熟稔的打招呼。
    华掌柜看了我一眼,有些好奇,“你和立花认识?”
    我一愣,指了指国字脸手里的辣椒罐,“来这儿前,和他一起吃了加辣肉夹馍,他是我见过最能吃辣的日本人了。”
    一旁的华紫荆嗤之以鼻的笑道:“他就是个垃圾桶,他什么不吃啊?”
    国字脸向她翻了个白眼,转向我笑眯眯道:“一天见两次面,想不做朋友都不行了。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立花正仁。”
    我本来是想装醉,这会儿鬼冢理子不追究,也就没有装的必要了。
    见立花正仁把酒瓶夹在胳肢窝里,向我伸出右手,我笑着伸手和他握了握,“你好,我叫谢安。”
    “谢安?”立花正仁猛然瞪大了眼睛,“你就是谢安?”
    我点点头,奇道:“你认识我?”
    “别在这儿站着了,立花不是外人,赶紧的,去里间边吃边说吧。”华掌柜向丁义那桌扫了一眼,冲我使眼色。
    立花正仁点点头,和众人一起进了小间。
    一进门,苗丽红就使劲一拍我肩膀,半喜半嗔道:“你这事做的也太冲动了,装喝醉,是想把蓄意伤人改成寻衅滋事吧?你这是为了出口气,已经打算被警察抓了?”
    海夜灵也狠狠白了我一眼。
    我冲苗丽红笑笑,刚要说话,立花正仁把辣椒罐和酒瓶放在桌上,两只大手紧紧握住了我一只手,激动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国了,正想忙完手头的事,去中国找你呢!”
    “我们认识?”我奇道。
    立花正仁用力点了点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但是,你是芽子的恩人,也就是我的恩人,对芽子和我有救命大恩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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