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买醉,明知酒不解忧愁,依然睡醒就想喝酒,一喝就醉。每次带着浓浓醉意醒来,都感觉很奇怪,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那日,难得的冬日暖阳。江南的冬天阴沉得太久,突然有阳光从玻璃窗照耀进屋,很有一种惊喜感,就好像感觉春天要到了那种温暖,尽管春天还有些日子,阳光依然给冬季染上难得的光辉。
    靠窗的方桌上,平措照例买好几个菜,两盒饭,两双筷子,一双摆在盒饭上,另一双摆在空的玻璃杯上。
    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醒了,胡乱洗漱一番,坐到窗前方桌边的廉价木椅上,顺着阳光望向窗外,空落落的街道少有人经过,倒是那些街边的树丫上晒满了颜色各异的被褥,看来都很珍惜冬季里难得的艳阳天。
    竟然觉得阳光好刺眼,转头来,看见自己住了十几天的房间,心一下就恍惚了。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两张单人床,白色的床褥与斑驳的白石灰墙壁,‘一马平川’的屋顶上横着死气沉沉的白色日光灯管,靠窗一套座椅,这就是房间的全部。
    望着简陋的房间,心里突然就浮现自己和梁凤书刚到深圳那会儿,租住的出租屋也是这般简陋,也是这般狭小,只比这里拥挤,因为我们那时的出租屋里,堆满了电子市场档口的货箱。
    想到梁凤书,心陡然明亮起来,醉意也似乎消融在阳光里,马上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几点了。
    想到时间,抬起手腕,我的金表不在手腕上,到床上、厕所找一遍,也没有,马上发现一件怪事,平措也不在房间,他能去哪里了呢?看两盒饭,两双筷子,他应该是准备和我一起吃午饭才对啊。
    并不担心平措不辞而别,更不担心平措偷拿了我的金表离开,可是我的金表呢?低头看看脖子上挂的金项链和玉坠,这是小语送给我的,还在脖子上,再检查手上的金戒指,也不见了,只留下两道戒指的印痕。
    心开始慌乱起来,金表和金戒指都找不到,平措也不在房间里,以我一贯多疑的心,不由得怀疑起来,难道说平措偷了这些东西跑啦?随之,马上推翻自己的怀疑,但能去哪里了呢?
    一开始思考,就觉得脑袋胀痛,好像房间里的空气马上就浑浊不堪,有浓浓的酒味。哈一口气,发现自己嘴里也是浓浓的酒味,还有类似于潲水的馊味,随即到厕所仔仔细细洗漱一番,感觉好一点。
    平措不在,我从地上背包里翻找手机,想给平措打电话,然而,手机一个也没有,只有充电器。
    推开窗,探头在窗外四望,温暖的阳光照耀脸庞,目光却无法看到熟悉的身影,只有风带着寒气,飕飕吹进我的脖子。
    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却坚信平措不会离我而去,拿起筷子,发现没有酒,遂想起,平措一定买酒去了,自己不觉为刚才的怀疑而傻笑。
    坐在窗边,晒着太阳,等平措买酒回来一起吃饭。窗外更远处,富春江平静如水,在阳光下泛起白灿灿的光,不由得想起这江水下游,在江畔那个庭院,小语好吗?阿秋他们好吗?
    泪水流下来,不由自主地想要喝酒,可房间里没有酒,开始埋怨平措不多买些酒放房间里,埋怨他买酒去这么久。
    突然有个想法,反正平措也不在,今天阳光这样明媚,不如打车偷偷去看看小语、阿秋他们。小语的信刻在我的脑海里,她说如果我回去看她,我就是她的仇人,想着偷偷看看,应该可以的。
    要去看小语,总是要打扮整齐一些,翻出带着的仅有的两件外套,仔细对比那件穿着精神一些,总算确定下来,正要出门,一摸裤兜,糟糕,一分钱也没有,只能仰天长叹,想自己出门在外,一直都是平措负责付钱,钱包在他手里。
    重新坐回窗前,惆怅满胸,阳光变得那么刺眼,泪水总是会盈满眼眶。
    平措推门进来,显得很高兴:“哥,你怎么不吃?还开着窗,这不是都吹冷了嘛,何必等我呢?”
    “我的表,还有我的戒指呢?”
    想是我的语气很是严厉,估计还是质问的语气,平措解下身上的小背包放在他睡的那张床上,很是委屈地望着我,欲言又止。
    “你说话啊!我的表,我的戒指。”
    平措慢慢坐下,双手撑在床上:“哥,你都忘了吗?我们刚到这里那夜你喝醉了,第二天醒来时,我说身上没带什么钱,要么我们回深圳,要么我们要跟嫂子联系。你说不能联系嫂子,一旦联系,她会不顾一切地赶来相会,让我先把戒指卖了,支撑一段时间。”
    “哦,好像是这样,那我的表呢?也卖啦?那表能在这县城买套房子呢。”
    见我想起来,平措才轻松自在,嬉笑着坐到我对面:“哥,吃饭吧,再不吃就冷得不能吃了。”说着,他把手里两瓶黄酒放在桌子上。
    我按住他准备开酒的手:“今天先不喝了,兄弟,这里也就百十块钱一天,戒指卖的钱都花完啦?然后你今天去卖了我的手表?”
    平措看看我,打开盒饭递给我:“快吃,我告诉你。”
    一边吃着,平措说,黄金戒指论克算,卖在金店里,每克一百零五。我的戒指和手链,连同他的戒指项链,一共一百六十克,半个月下来,宾馆房钱,还有每天的饭钱和酒钱,卖的钱已经花一半。
    有天傍晚,我提着酒在富春江边喝,一边喝一边对着江水哭,正好有条渔船靠岸,我赶上去问船家有没有捕到鲥鱼。船家那天收获破丰,鲥鱼虽然没几条,可白鲈鱼有三十多斤,我便从船家手里全卖了,并写地址给他,要他当即用船送过去,鱼钱,加上船家来回的钱,一共七千块。
    平措呼呼扒拉着饭,偷偷望望我,说:“当时我们只剩不到一万,七千给了那个船家,我说又没钱了,你当场把手表给我,让我找地方卖了。要在杭州城里,估计还能卖个好价钱,可我不能把你单独留这里,只好在这里找地方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识货的店主,好说歹说,换了五万块。”
    “唉,算了,身外之物,以后再买就是,那你刚才去哪里啦?”
    平措用筷子头悄悄黄酒罐:“哥喝的酒不能太差,旁边商店今天没有陈年的,我就去别的地方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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