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想啊,我不一直都有老婆吗?以前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计较起来呢?
    “不,不,不,我不走,就算我有老婆,小语也是我亲妹妹一般,佛爷还没死,小语还有危险,我给姑姑保证过,不让小语再受伤。”说着,感觉全身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谢长叹一声:“唉,冤孽啊,麦子,我作证,是小语的决定。你确实有家,应该离开。至于那老东西,有我们在,小语安全无忧,况且,老东西真的会不惜代价来害这样一个小语吗?”
    阿秋伸手按在我的肩上,有些动情:“麦子,你要现在就走,我们从前的情谊长留心中,你要闹,情谊也就没了。你是英雄,洒脱些,不只是你走,马龙他们伤好以后也要走,以后那庭院就是我和小语、彤彤的尼姑庵,谢叔和蔡姨我们养老送终,不用你担心,我代表我师父,还有薇姐,感谢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好好过你的日子去吧,言尽于此,你走了,我再带小语下山,大家安好。”
    平措飞步跑来,拉起我,在耳边小声说道:“小语有信给你,让过江后再看。”
    阿秋已经往回走,又转身说道:“麦子,对不住了,你和平措搭车走吧,只得两辆车,我们得留一辆,另一辆我送给马龙他们了。还有,钱也不用你操心,两清了,记住我的话,好聚好散,从前的情谊才能长留心中,哦,再不要来打搅我们,再见啦,麦子弟弟,平措弟弟。”
    泪水模糊双眼,脑海里回放这过去的点点滴滴,胸中淤塞得满满的,人已经忘记时间,忘记身在何处,忘记自己,世界在我眼前消失……
    等我醒来时,身在简陋的宾馆房间里,从床上爬起来,窗外只看见昏暗的街灯。
    平措告诉我,在阿秋说完道别的话以后,我摇摇晃晃几下就昏倒过去,老谢去开车把我们送到富阳这家宾馆里。平措当时很担心,本想把我送医院,老谢说我是急火攻心,睡一觉就没事了。
    拿过小语的信来读,娟娟秀笔如此熟悉。
    我最爱的麦子哥哥:
    你永远都是我的麦子哥哥,只有你走了,才是我永远的麦子哥哥。
    你的爱,我会如珍宝一般永存心中,我知道,天涯海角,此生我们永不会相忘,可我还是奢望你能忘记我。我记得麦子哥哥给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还记得你写过“羞怯说鹤梦”,你也说过,你想平平淡淡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去吧。
    一直以来,都是你为我做那么多,我知道,子瑛妈妈什么都告诉我,是你出钱让他们来救我的,也是你出钱让他们给我养伤的,听说你把房子都卖了,我小语此生无以为报啊!只能对你说一声谢谢,只能还给你一个自由。
    千万别回来看我,让你离开,我不只是为了成全你,也不是计较你已经有一个家,你知道的,我早说过,永远不会计较,我依然爱你如初。可是我累了,不想再爱了,原谅我吧,你的小语从没求你原谅,就这一次好不好?
    不要担心我,阿秋与我一样累了,彤彤也早已心如死灰,正好我们三人相伴残身吧。子瑛妈妈和谢叔叔跟着我们过,百年之后,我们为他们料理。
    不要怪子瑛妈妈,不要怪秋姐,一切都是我的决定。
    从没后悔爱过你,爱你,是我此生最值得骄傲的事,以后,我愿你开开心心,自由自在。
    前尘往事随风烟,前方道路各随天。
    再见了,我的麦子哥哥,如果有来生,让我们做一对平平淡淡的夫妻。
    不要回头,是我最后的心愿,我的麦子哥哥,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小语笔。(你回头,我就是你的仇人小语,再见。请阅后即焚。)
    第一次见平措深沉地望着窗外,默默流泪,喃喃说着:“哥,谢叔开车送我们时,他说让我们千万小心,不只是要小心佛爷,还要小心姓洪的,最好是消失一年半载。可怎么行呢,嫂子他们还在我家乡等着我们,我们怎么消失?哦,我已经给嫂子打过电话了,让她别担心,说是老谢夫妻俩把我们赶走的,嫂子原本不知道他们还活着,但我没提小语,这样就能说得通,我做得没错吧?现在手机关机,是按老谢说的消失一年半载,还是要怎么办,你决定,我都没意见。”
    “走,兄弟,我们换一家宾馆住,还得吃饭,离了这里再商量。”
    我心依然很悲痛,可江湖早已使我明白,路要靠自己去走,不能就此沉沦。
    为安全着想,不往繁华的杭州,包车去桐庐,那时的桐庐还是一个古朴的小县城,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满城霓虹,夜晚静悄悄的。
    夜已深,我们沿街寻找餐馆,终于找到一家路边烧烤摊。
    坐在夜风里,平措笑起来:“哥,真是世事难料啊,好久没受这样的苦了吧?”
    “你怕过苦日子吗?”
    “哥怎么能这样小看我?这对我不是苦日子,我是说你啊,你堂堂麦少,以前那片江湖无人敢挑衅的龙头……唉,夜风寒啊!”
    “狗日的,你也奚落我!”
    “不敢,不敢,哥,我的命都是你的,啊!喝黄酒,怎么样?”
    “你不是不喝酒嘛。”
    “你喝,我负责安全,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敞开喝,再没人打搅我们啦!”平措大声吆喝一声:“老板,先来二瓶黄酒。”
    往事涌上心头,小语的信字字在心,望着孤寂清冷的夜,星星点点的昏黄街灯,还有那富春江上吹来的寒风,也不能消减丝毫惆怅,只有把冰冷的黄酒狠狠往身体里灌。
    看着我泪水涟涟,烧烤摊老板疑惑不解地问一句:“我放太辣了吗?”
    平措憨憨一笑:“辣才好,我哥每次吃好吃的烧烤都流泪,习惯而已,老板,你这烧烤不错。”
    夜风是寒的,黄酒也是寒的,街口微弱的灯光也是寒的,寒冷的世界裹挟着我冰寒的心。
    下一步该去哪里?以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仿佛全都变得模糊不清,我视力很好,却已经看不清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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