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仇恨没法对梁凤书说,是我自己作孽,不该她承担。
    在林迪薇面前不能提,她的心里装着同样的仇恨,提起来只会使心更痛。
    也只能与娇妹说说了:“娇娇啊,如果是你,我也会这样为你报仇。真要是仇未报,身先死,你难道也会忘记我吗?”
    娇妹依着我仰头笑笑:“你又哄我,唉,雨就这样一直下多好啊,回去了,你就不是我男人啰。”
    “心不是给你了吗?”
    “放屁,你心给了多少人,你自己不知道吗?”说着,她伸进我湿漉漉的寸衫里:“你的心早割成几块了吧?”
    “唉,最委屈的就是你娇娇了,下辈子,下辈子我只给你一人。”
    “下辈子谁还记得谁?就现在。”她猛地把我拉入厕所,把门反锁,急不可耐地忙碌起来……
    “娇娇,被人撞见……”
    “我就是要,立刻就要,谁进来我杀了谁。”
    雷声依然,暴雨娇狂,狂风呜咽,血腥弥漫。
    厕所里血红斑斑,杀气未尽。
    她,激情如火,身如春柳,声似梦吟……
    和娇妹下楼时,雪儿正坐在楼梯上,估计是她故意在楼梯上拦着不让人上楼。
    雪儿笑笑:“好大一个地下室,全是宝贝,姐姐和麦少不去看看吗?”
    娇妹拉着我往楼下走,问:“谁在地下室?”
    “看了就知道啦!”雪儿在前面带路,从一楼厨房进入杂物间,杂物间的地板已经打开。
    顺着一米宽的木梯下去,地下室得有百来平方,堆得琳琅满目,全是大件古董,好些个佛头、石像、木雕、铜器,另有三箱枪支弹药、两大箱港币。
    当中两具尸体,靠近花园凉亭出口处一具尸体,娇妹略微看看三具尸体,在我耳边小声说道:“冬仔的手法,是你把我们也卷入了仇恨之中。唉,本来我们只为钱,也怪他们对我的夏儿太狠毒。”
    我心想,这样更好,大家都同仇敌忾。
    暴雨足足下了两小时才慢慢停歇下来。
    想不到是曹舵带着一大票荷枪实弹的人赶来,曹舵消瘦了很多,精神却很好,热泪盈眶地一把抱住我:“兄弟,谢谢你,你们快回去吧,这里交给我。有好多话,你等着我回去慢慢说。”
    林迪薇站在楼前翘首以盼,高兴万分,喜形于色,又很是担忧地望向东边:“阿秋,快安排他们洗漱,麦子,我们得人都回来了吗?是不是都回来啦?”
    “姑姑放心,我们无人死亡,肖队他们伤得重些的去医院了,其他伤轻的,曹哥带来的救护人员处理过了,都无大碍。”
    林迪薇紧紧抓着我的手,又有些慌乱地把我推向梁凤书:“快让你家凤书好好看看,到底伤着没有,一点不听话,怎么能让平措先回来呢?”随即拉着娇妹的手:“娇娇没受伤吧?姐妹兄弟都平安回来啦?”
    突然发现林迪薇变得温情了,虽然她这些关怀的话是为团结人心,可她溢于言表的情绪不是装出来的。
    钟川葵一屁股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低着脑袋,奄塌塌地唉声叹气。
    看钟川葵的模样,我知道,是因为他事前夸下海口,说一定要活捉阿东,可阿东还是逃掉了。我想,就算我不决定放他们走,突如其来的暴雨狂风之中,也很难阻止他们逃跑。
    我也全身都是血污,都回忆不起血污到底是何人的,也无心关心别人的鲜血,撇下他们,自己回房间去洗澡。
    从浴室出来,梁凤书正站在衣柜边,手里拿着一套衣裤,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我:“可以啊,是说你不爱回家,这里挺齐全啊!简直就是第二个家。”
    吓得我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端倪,急迫解释说:“我什么时候不爱回家啦?我在这里的房间,当初齐爷还活着时就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房间、衣柜都是这里阿姨们整理的,我就睡个觉……”
    “停,停,停,看你急的,我说你什么了吗?快过来我给你穿上,别让他们等太久。”
    她走到小厅,伸手慢慢划过书架上的书脊:“老公,我是说齐家对你挺好的,陈设都是你喜欢的风格,还有啊,这里的床垫比我们家的舒服多了。”
    “你觉得这床垫好,把家里的换成这个就是,我们还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吧?”
    “又来了,以前汪队在我们家时,算账的事你忘啦?这床垫起码要四五万,现在那有这闲钱?每月还要给小芬家里寄钱,露露生孩子后开销更大。”
    我拿出谢淼淼给的银行卡来:“老婆,秘书长和淼淼姐给的,十万块,怎么都够你买一张称心如意的床垫了。”
    她接过银行卡,显得高兴又疑惑:“真的?”
    “这还能假吗?不过啊,谢淼淼还会转一百万在这卡里,不是给我们的,让我想办法给林董。”
    “怎么不直接转给林董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猜测着说道:“哦,我知道了,林董现在也拮据了,可自尊心又强,所以让你想办法把这笔钱补贴进林董的花销里,唉,想不到林董这样的人也会日子拮据啊!”
    “你看看楼里这多少人?外面还有好些个,全都靠林董开销,金山银山都得空。老婆看人是极准的,你说对了,林董自小就是富贵人,自尊心极重。齐家出事以后,林董变了很多,要放在以前,肖队那样的人她都不见的,想不到今天把大家都叫来一起吃饭喝酒,一点架子都没有了,你说人真能说变就变吗?”
    “这有什么出奇,当初慈禧西逃时,还不照样粗茶淡饭、麻衣素裹。不过啊,我虽是第一次见林董,她身上有一种魅力,一时说不清楚,或许是高贵的人格和才情,如月光一样皎洁,对,皎洁,看来我以前写《都市里的女人》时,犯了绝大多数作家一样的毛病,全凭主观臆想编造,失去文学本该有的精神。”
    “什么是文学该有的精神?”
    “你不是读过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嘛,怎么给忘了呢?王国维说得极其对,文学要有性情和境界,失去了‘真’也就没了境界,文学离开了‘真’,就不具备任何艺术性。啊,今天收获很大啊!麦子,我们再写一本,就写我们的所见所闻,所经历的这些,换个名字出版,好不好?”
    看她沉浸在文学中,我很高兴,一句‘今天收获很大’,吓得我以为她是暗示我什么,又听她说写书,赶忙赞成:“好,老婆回去就开笔,我提供一切协助。”
    各自换好衣服,齐聚餐厅,高高兴兴吃喝到临近夜幕时分,梁凤书、庞枫他们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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