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风也确实可能可以消弭心中的疲惫,还有思念与哀愁。我的孩子已经在牙牙学语中被人送入黄泉,我的小语不知还在哪里疗伤,夜风无法消解我心中的思念与哀愁,更不能抚平心中的仇恨,我依然愿意坐在夜风中,夜风能让我更清晰地看见仇恨与心底无法愈合的伤疤。
    黑蟒仔的酒量越来越大了,连豪气都壮硕了,他一杯接一杯地敬娇妹的酒,用他仅有的溢美之词赞美娇妹的美丽与武艺高强,尽管娇妹的笑讪讪的,他依然愿意没话找话。
    我没有怀疑过黑蟒仔的忠诚,可最近越来越感觉他的欲望在肆意生长,或许他也想在这座城市有一栋凤书楼,或许他也想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佛爷已经只能躲藏在幕后使阴招,洪培忠与林迪薇达成合作以后,一段时间一统江湖的娇妹也不再‘领导群雄’,江湖分崩离析,各头目开始‘占山为王’,黑蟒仔以我的名义也扩张了队伍。
    没有富足的资财和强硬的靠山,谁也不能在这座城市的江湖里傲视群雄,就连当初佛爷也得靠着齐爷的名号统领江湖,所以,我相信黑蟒仔没有实力离开我自立山头,加上我和梁凤书时常让他与各头目为敌,他在江湖上已经失去‘人望’,就算我的对手想收买他而暗算我,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十几年的江湖生涯,我相信黑蟒仔一定是聪明人,他应该知道,一旦背叛我,他的生活不会安稳多久,他的老婆孩子甚至要改名换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黑蟒仔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斤两,而且他也明白,他下面的小弟大多听他指挥,是因为我这个‘荣誉市民’授权给他指挥,我有高贵的林迪薇相亲相爱,这是他粗鲁的黑蟒仔永远也高攀不上的。
    我早已明白,男人到一定年纪,就会把道义和良知抛在一边,心中的欲望会没有节制的生长,所以,我一直觉得女人比男人可靠。黑蟒仔不再年轻,虽然他还是那么能打,可他必定没看过几行书,肆意生长的欲望没法找到落实之处。
    梁凤书谋划着把面包店开出了几家分店,步履餐吧的老板名号也让黑蟒仔担任,就是为了填一填他肆意生长的欲望,也能有财源养一干为我们冲锋卖命的小弟。江湖中人需要默契,要是不懂得该有的默契,就会被江湖抛弃,甚至要命丧黄泉。
    黑蟒仔的老婆秀秀就极其懂得该有的默契,尽管面包店梁凤书让他们两口子占大股,秀秀从不敢在梁凤书面前以老板自居,不只让女儿宋小金做了我和梁凤书的干女儿,每日再忙,也必要带上水果或者小礼物去探望梁凤书,她是很‘识时务’的,女人之间的情感一旦被培养起来,比嘴上兄弟义气的男人们交心千百倍。
    接连几杯酒以后,娇妹不再接受黑蟒仔的敬酒,黑蟒仔也就识趣说道:“为了麦少交给我的安保任务,我最多能喝三分醉,今晚不喝了。”
    娇妹是个豪爽人,她江湖漂泊太久,加上她不凡的身手,足以蔑视任何居心不良的对手,所以,她不像我这样处处设防,愿意与江湖儿女把酒言欢,可她又有洁癖,一般人无法靠近她,因为我的缘故,她愿意把黑蟒仔当战友,而且黑蟒仔在梁凤书的调教下,还算是个能上得台面的体面人。
    “黑仔,今晚故意在拳台边找茬的那帮人不可小觑啊!像那样的人,佛爷有足够财力养很多帮。”
    娇妹依偎在我的肩头,突然来这么一句,我都有些莫名其妙。我想,这个道理黑蟒仔应该是懂的,她何必要这样故意提醒呢?以她的酒量,应该是全无醉意的。
    黑蟒仔看看我,好像明白了我都没明白的话外之音,带着歉意的说道:“娇老大说得对,哎,我确实大意了,那些人应该是要早灭掉的好,只是,麦哥让我平时尽量少挑事……”
    娇妹马上打断黑蟒仔的话,歪着身子仰头看着我:“麦子,这是挑事不挑事的事吗?我们得让那些人不敢伸头,是吧?”
    我这才明白娇妹的意思,她觉得黑蟒仔已经不够胆量了,甚至有些‘明哲保身’,对应该给予当头棒喝的人没有及时出手,已经开始瞻前顾后,没有了江湖该有的雄霸之气。身在江湖,被别人进一步,自己的地盘就会少一分,当退缩到维谷时,就会变成别人‘扬名立万’的靶子。
    古人说‘自古英雄出少年’是有道理的,人到一定年纪,就会为生活安稳而变得谨慎,做事是容易瞻前顾后,说好听一点叫‘成熟稳重’,其实就是被生活洗练得‘进退维谷’,没有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
    黑蟒仔比我大好几岁,我也一直秉持尊重身边人的原则,不愿意对身边人‘吆五喝六’,不想白废了读那些书,只好暗暗敲打他,指一指不远处的高楼密林:“黑仔,想当年你跟着北仔时,江湖上谁都忌惮你几分,这江湖是谁的?应该是咱们可以横着走的地方,我总比北仔有料太多了吧?”
    黑蟒仔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感受到了我对他最近的表现有些失望,马上精神抖擞地说道:“当然,就连肖志程那样的人都得听麦哥的,我懂了,最近我确实有些瞻前顾后,麦哥,明天起,我一定拿出该有的份量来。”说着,他站起来:“我先回去,刚才娇老大的话我也记下了,一定不让麦哥操心。”
    看着黑蟒仔带着两个小弟消失在夜风中,雪儿轻声感叹道:“男人是不是有了家室,就会变得畏首畏尾。”
    娇妹指一指贡布:“雪儿,也不尽然,你看看贡布兄弟,他不也有家室了吗?可他眼里的犀利没有消减半分,贡布兄弟,你老婆还有小半年就该生产了吧?”
    贡布一直是坐得笔挺的,郑重说道:“是,嫂子说国庆以后的预产期,我与黑仔想的完全不同,并且我老婆露露也是极力赞同的:没有我哥,就没有我们兄弟的安稳日子,更何况老婆孩子,为了我哥,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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