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个王爷,而接她入宫的却是皇上,两相比较,傻的才会投靠并未真心实意的人。”沉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以为意,仿佛芙蕖的拒绝在她意料之中。
    献王恼羞成怒道:“本王就算不拉拢她,也能得到那位置。到时候,她自然会跪在本王脚下。”
    沉香嗤笑一声。
    献王面色险些绷不住。
    另一位幕僚忧心忡忡的说道:“属下倒是听得一些传言,王爷您好似助了陵王一把。当初刺杀他磕着脑袋,这一磕把他的傻病给磕好了。”
    献王目光一紧:“他不是还昏睡不醒?”
    “那只是掩人耳目,皇上得知他痴病好了,会怎么做?”沉香脸色也格外的阴沉,对这个脱出掌控的意外,极为的不悦:“殿下这个时候还是罪人之身,若是陵王有那股子野心,皇上出了意外,没有旁的子嗣,怕是那把椅子到陵王座下了。”
    献王眼底闪过狠色。
    陵王,断然留不得!
    ——
    暮色沉沉,陵王府中仍旧一片沉寂。
    婢女将药碗端进来,递给姜绾便退下去了。
    陵王坐起身,接过药碗灌一口,倏然一顿,眼里寒光乍现。
    俯身,将药倒进痰盂中,吐掉嘴里的药汁。
    姜绾一愣,立即递水过来。
    陵王漱口道:“看来消息没有瞒住。”
    姜绾心中凛然:“这药有问题?”
    陵王讥诮的说道:“这么多年来,入我嘴的药何其多?这些日子喝的都是一种,一点变幻也无,如今添了一味药,我如何会不知?”
    “王爷……”姜绾忧心的唤一声。
    “献王还没有消息?”陵王咳嗽几声,他想下手的人定是献王无疑,可这回他藏的太深。
    这盛京里,他还是有许多臣子扶持。
    “之前有踪迹,赶过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姜绾心里忐忑不安,敌在暗,他们在明,怕是防不胜防!
    陵王倒是轻笑道:“狡兔三窟,也要将他炸出来!”
    掀开被子下床,陵王神色温和的说道:“本王的病,也该有交代了。”
    ——
    翌日,陵王痴病大好,满朝哗然!
    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属皇上。
    凤啸难以置信的看着范忠道:“你说什么?”
    “皇——皇上,王爷磕着脑袋,那傻病好了。陵王府传来消息,怕病气会冲撞您,明日大好后来宫中谢恩。”范忠将陵王府的消息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凤啸怔忡的坐在龙椅上,面色暗沉。
    他想不通这病了十几年,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好了?
    倏然,他想到陵王病好是因为磕着脑袋,心中震怒。又想到罪魁祸首违抗皇命,逍遥法外,郁气难止,胸口沉闷得喘不过来。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一股湿热喷在掌心。
    凤啸看着掌心那抹腥红,颓然的倒在龙椅上。
    脑袋又是一阵一阵的抽痛,令他心内暴躁不已。
    起身去妙音阁,对范忠道:“你亲自去陵王府探探。”
    范忠却满怀心事,皇上咳血那一幕,可没有错过他的眼。自从揭露皇太后的丑闻,皇上便喜怒无常,身体每况愈下。献王的事情如刺扎在他的心上,还未拔去,便传出陵王病好。
    陵王,皇上是惧怕他罢?
    两朝元老大臣,心中都明白先帝属意陵王为皇。可后来出事变傻,先帝那张圣旨便自然被忽视,由如今的皇上登基。
    可如今这病一好,陵王若是拿出先帝遗诏,皇上这位置怕是不安稳。
    毕竟,许多大臣是碍于皇家子嗣不丰,又因皇上执政多年,即便怀疑皇上身上是否是正统血脉,也无人吭声……
    敛去种种心事,范忠便领旨去陵王府探病。
    ——
    姜家这时打算离京回祖宅。
    病重中的老夫人,突然清明起来。
    嚷嚷着要见姜绾。
    蒋夫人立即着人去陵王府请姜绾见一见老夫人,这一别,怕是再也不能见面。
    姜绾经历这么多,对姜家的恩怨也逐渐放下,收拾一番随人去姜家。
    姜老夫人看着姜绾削瘦的面颊,纤细的身姿,想起当初养在她身边时,清秀妍丽的姜绾。虽然一双水灵的眸子里一片淡然,却也不似如今这般仿佛一潭死水,黑黝黝的没有半点生气。
    这一刻,姜老夫人心里后悔了。
    原本想要借死要挟姜绾让她求陵王给姜家后背谋职,可看着这样的姜绾,她嗓子眼里似堵着一块裹脚布,自己都觉得恶心。
    如何还说得出口?
    “绾儿,你……你在王府过得可好?”话问出口,姜老夫人有些尴尬,若是过的好,又怎会是这副形容?
    枯拷般的手,紧紧的抓着姜绾的手,泪流满襟的说道:“绾儿,你莫要与祖母计较,祖母老糊涂了,才做出这么多的混账事!可这些都过去了,多说也无益。好在陵王病好,祖母也安心,明日便启程回祖籍。”
    姜绾面色平静的说道:“祖母能想明白就好,京中是多事之秋,你们回祖籍未必不好。侄儿、侄女们做好学问,到时候未必不能再重振门楣。”
    姜老夫人见她心里还想着姜家,哽咽的直点头。
    大约是年事大,浑浑噩噩一段时日,身体到底不如从前,说一会子话便累了。
    姜绾只好哄着姜老夫人入睡,告别的时候,又拿了银票给蒋氏:“祖宅也没有多少产业,一大家子要养活,伯母拿着这些添置产业,日子今后也宽松。”
    蒋氏也知晓如今的窘境,倒也没有清高倨傲,收下银票将姜绾送到门口。
    姜绾拜别蒋氏,望一眼蓝天白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王妃,回府吗?”魏紫上前问道。
    姜绾摇头:“闷好些天了,走走吧。”
    魏紫吩咐马车在后面跟着,自己伴在姜绾身侧。
    不知不觉,姜绾走在闹市里,看着周遭熟悉的场景,却又陡然生出一股陌生。
    她有多久没有这般静下心来,关注身边的事与物?
    “王妃……”魏紫见姜绾盯着一处茶馆,面露忧愁之色,不由得轻唤道:“可要进去坐坐?”
    姜绾轻笑一声:“不必了,回府。”
    魏紫搀扶着姜绾上马车。
    “绾绾。”
    姜绾循声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镜墨澜,眉头微微一皱。
    仿佛有些意外。
    自从那一别后,便再未见面。
    镜墨澜也不曾想到他出来会见故友,会碰见姜绾,不由得喊出她的名。她如今身为王妃,他这一声到底是唐突。
    看着她那一头青丝,绾成妇人头,心里酸痛难当。
    知道是一回事,可亲眼看见,却又是另外一种境地。
    当初许是知晓那王爷得了痴傻,心里虽然痛苦,不见却是也不会痛苦难忍。如今,陵王傻病已好,心就像被蚂蚁一般细细密密的啃噬。
    “侯爷有事吗?”姜绾眸子微垂,敛去眼底的神色,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是掀起波澜。
    若知道会碰见他,早就驾车回府。
    镜墨澜听着她疏离淡漠的语气,微微轻嘲,苦笑的说道:“他,可有为难你?”
    姜绾一愣,意会他话中之意,脸色极为的难看。
    镜墨澜也自觉失言,心下懊恼。
    姜绾冷笑的说道:“侯爷这话是何意?”
    “绾绾……”
    “我如今是陵王妃,侯爷唤我名讳,怕是不妥。”姜绾冷声纠正。
    镜墨澜攥紧拳头,眸子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看着她清冷憔悴的面容,忍了忍,终究是将徘徊在心底的话说出来:“绾绾,你过的不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姜绾眼睫一颤,露出讥笑来:“侯爷是在说笑?我未嫁之身,都不可能跟你走。何况,我如今入皇家玉牒身为陵王妃!”不等镜墨澜开口,姜绾沉声说道:“这话我便当从未听说过,还望侯爷自重,莫要诋毁我的名声!”
    镜墨澜心中钝痛,张了张嘴,身后随从面色突然的说道:“侯爷,皇上驾崩了!”
    “你说什么?”镜墨澜心中大震,这个消息太突然。
    皇上驾崩,皇家子嗣只生下晋王与献王,晋王自贵妃死便去往封地。而献王如今也是待罪之人,并未在帝京。
    只剩下安好的陵王。
    目光不由得深邃,陵王大好之际,皇上驾崩,这其中……
    看着姜绾的眼神,不由得带着几分隐晦。
    陵王登基,到时候她便是国母。
    国母啊……
    嘴里犹如灌了黄连水,愈发苦涩。
    “属下方才见来了许多禁卫军,戒备森严,便上前打听。这消息应当不会有错。”随从语气笃定的说道。
    镜墨澜转身欲走,想了想,对姜绾道:“皇上驾崩,你快快回府。”
    姜绾拉着帘子的手指一紧,面色发白。
    顾不得其他,立即回王府。
    陵王早已在书房等着姜绾,见姜绾神色匆匆而来,凌厉的目光一软,浅笑的说道:“听到消息了?这段时日不得安宁,书院那边暂且不用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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