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近,招待所里几乎没有什么生意,整栋楼静悄悄的。
    孟南渡从一楼大厅经过时,招待所的老板娘正坐在前台,低头沉浸在电视剧里,对他视若无睹。
    孟南渡匆匆上了楼,在乔舒颜的房间外敲了半天门,里头没有一丝动静。
    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孟南渡正想撞门,突然感到不妥,又匆匆下楼,向前台的老板娘说明了情况。
    看剧的兴致被打断,老板娘明显有些不悦。
    但她对孟南渡有几分眼熟,也清楚他的身份。磨蹭了几分钟,她提着一大串钥匙上了楼,孟南渡紧紧跟在她身后。
    房门被打开了。孟南渡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先在客厅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便直奔卧室。
    幸好,乔舒颜还在房间里。
    她平躺在床上,双手张开,被分别拷在床头两端,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并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听到有人走近,她才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把目光投向孟南渡。
    孟南渡心里腾地冒起了火。
    他飞快地冲过去,俯身撑在床边,对上乔舒颜的眼睛。
    “谁干的?”
    乔舒颜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她微微垂眸,轻声说:“还能有谁?”
    是啊,还能有谁?
    这房间里,只有沈姿与她同吃同住。现在,沈姿不知去向,而乔舒颜又被拷得严严实实的。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是谁干的,何必多此一问?
    孟南渡仔细检查着乔舒颜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磨出了一圈红色的淤痕,隐隐渗出了血珠,比被逮捕那天严重多了。
    想必,这段时间,沈姿没少用这种方式“偷懒”。
    孟南渡气得攥紧了拳头,掏出手机拨着号码,手指太过用力,几乎要把屏幕摁碎。
    电话接通了,孟南渡劈头盖脸就问:“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沈姿显然没有听出他的语气不对劲,随口说道:“我在吃饭。怎么了?”
    “给我回来!”孟南渡咬着牙,极力压抑着愠怒,“立刻,马上!”
    像是与他故意作对般,沈姿在外头磨磨蹭蹭,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给你们买了盒饭。”她将手中的购物袋递给孟南渡,然后若无其事地蹲下身,解开了乔舒颜手腕上的手铐。
    乔舒颜缓缓坐了起来,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揉着手腕。
    房间里笼罩着低气压。
    见孟南渡脸色阴沉,始终一言不发,沈姿心里不免发怵。
    她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我总不可能整天待在这里吧?又没人跟我换班,要出门怎么办?只能用这种方法喽。”
    孟南渡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目光里的森冷让她后背一凛。
    半晌,他语气冷硬地说:“沈姿,你已经构成了虐待被监管人罪。你这是知法犯法!”
    沈姿脸上闪过一丝僵硬和难堪。
    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狠戾,语气讥嘲地说:“怎么,不过就是把她拷了几个小时,你就心疼了?怎么不见你对其他犯人这么上心呢?”
    孟南渡手一下子攥紧了,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她不是犯人!”
    沈姿轻笑一声,语气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很快就是了。像她这种落难千金,肯定会在牢里受尽欺负……啧啧,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心疼她。”
    孟南渡胸腔里充满了怒气,情绪在一瞬间失控,大吼一声:“闭嘴!”
    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他的拳头早就克制不住了。
    “你给我滚!”他指着门口,横眉怒视着沈姿,额上青筋暴起,“从现在起,不许出现在这里!快滚!”
    沈姿气得脸色煞白,尖着嗓子骂道:“孟南渡,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指使我?!你把我支开,不就是怕我打扰你们谈情说爱吗?我偏不走!”
    “好。”孟南渡点点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她,沉声怒斥:“不滚是吗?那我马上举报你,滥用职权、体罚虐待、擅离职守,各项罪名加在一起,你这工作怕是保不住了,还可能被判刑。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落难千金,在牢里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沈姿狠狠噎了一下,眼神凶恶地瞪着他,嘴唇几乎咬出了血。
    过了许久,她终于扭过头,把门重重地摔上,怒气冲冲地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孟南渡精疲力尽地坐在床上,把乔舒颜揽在怀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乔舒颜仰起头,提醒他:“哎,你把她赶走了,那今天晚上怎么办?有其他人轮班吗?”
    “没事,我在这儿守着你。”
    孟南渡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百味陈杂,说不清是怜爱,还是歉疚。
    “她这么欺负你,你怎么不跟我说?”
    乔舒颜垂眸,声音闷闷的:“说了有用吗?你跟她不是一伙的吗?”
    一伙的?孟南渡一时语塞,像有什么堵在胸口,隐隐作痛地难受。
    什么时候,他和乔舒颜,已经被划分成了对立面?
    还是说,他们本就是对立面?他忘了,乔舒颜却一直记得。
    ……
    天色渐暗,房间里一片沉寂,两人隔桌对坐,默默吃着早已冷掉的盒饭。
    恍惚间,孟南渡又回想起乔舒颜住在他家的日子,不过相隔半个月,久得却像是前世。
    孟南渡抬眸,凝视着乔舒颜,心中生出无限的愧意。
    他说:“明天我给你做饭吧。老吃盒饭,对身体不好。你现在还怀着孕,营养要跟上。”
    乔舒颜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盯着空无一物的桌子,愣神了许久,才淡淡开口:“你会做饭吗?”
    孟南渡摇摇头,认真地说:“不会,不过我可以学。先学着炖汤吧,明天我去买锅碗瓢盆,给你炖一锅鸡汤……”
    一想到未来的小日子,他心中不禁欢喜,话比平时多了些,絮絮的说个不停。
    乔舒颜始终低着头,眼神黯淡无光,筷子在饭盒里无意识地扒拉着。
    过了许久,孟南渡终于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平静,瞳仁却覆上了一层阴影,掩盖住了底下的暗流汹涌。
    “乔舒颜,我想问你一件事。”
    乔舒颜隐约猜到了他要问什么。
    她淡淡地说:“你问吧。”
    孟南渡吸气,缓缓吐出,轻声问:“乔舒颜,你爸让你带去英国的东西,你打开过吗?”

章节目录

月光之下皆旧梦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宁阿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宁阿萌并收藏月光之下皆旧梦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