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渡手指微微攥紧,直视着病床上的人,语气骤然低沉:“我们在乐器行,找到了周燕飞的尸体。初步判定死亡时间是在两天前,与刘桀相差不久。”
    “对。”简亦晨很坦然地承认了,“杀完刘桀后,我把骗到乐器行,顺手就杀了她。”
    孟南渡冷冷地盯着他,“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简亦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喉咙里笑声几乎抑制不住,“为什么要杀她?因为她是周鹏程的妹妹啊!周鹏程已经死了,我找谁报仇去?当然是找他最亲近的人啊。”
    “可是,她……”
    孟南渡心中百感,一时不知该如何说清。
    他蓦地想起那间出租屋,想起里面精心布置的装饰,还有那些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品……每一处细节,都是一个女孩真挚而卑微的心意。
    迟疑许久,孟南渡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隐忍的颤音:“她爱你,你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简亦晨收起嘴角的笑意,眼神变得冰凉彻骨,“我恨她,我想要她死。”
    人心就是这么冷酷。不爱的人,即便把心捧到你面前,你只会觉得厌烦,嫌她脏了你的眼。即便她死在你面前,你也只有一句不痛不痒的感慨。
    更何况是痛恨的人。她在你眼中,连呼吸都是错。
    孟南渡心里压抑得难受。他想透透气,便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天边夕阳渐斜,余晖顷刻间洒满房间,将白色的墙壁映照得绚烂光辉。
    孟南渡伫立在窗边,迎着夕阳,微眯着眼眺望远方。
    身后,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把窗帘拉上……太刺眼了。”
    他回过头,看到简亦晨吃力地抬起那只正在输液的手,挡在了眼睛前面。
    “再看一眼太阳吧。”孟南渡走回来,把他的手从眼前拿开,“以后,再没机会了。”
    ……
    第二天,简亦晨出院后,直接被押到了市局。
    审讯工作耗时许久。待简亦晨把所有细节都交代清楚后,孟南渡才从审讯室出来。
    他倚在墙上,只觉得胃里隐隐抽痛,一抬眼,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青黑色了。
    手伸进裤袋,刚想抽根烟,突然,脑海中有道闪电劈过。
    他忘了一件要紧的事——
    乔舒颜今晚八点的飞机。
    掏烟的手瞬间塞回去,掏出了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电话打过去,那头关机了。她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孟南渡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天空。
    今晚,天空依旧阴霾重重,看不见月光,也没有一颗星。
    他的心里像破了个洞,冷风在旷野上呼啸,卷走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和热量。
    虽然知道乔舒颜不会怪自己,可是……
    他闭上眼,用力揉了揉胃,那阵抽痛感更强烈了。他的额上渐渐渗出了虚汗。
    肩上有一只手在轻拍。孟南渡回过头,看到邱禾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孟队,没事吧?”
    “没事。”孟南渡恢复了神色,随手抹掉额上的汗,淡声问,“笔录整理好了吗?”
    邱禾点点头。
    “行,那今天早点回去。”
    邱禾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松弛了,语气也轻快了许多:“你也是啊。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昨天又呛了水,脸色惨白惨白的。赶紧回去,让嫂子给你煲养生汤。”
    孟南渡抿唇,勉强笑了一下,冲他摆摆手。
    说是早点回去,其实忙完手头上的活儿,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孟南渡掏出钥匙开门时,心里估摸着时间。
    如果飞机准时起飞的话,那现在,乔舒颜应该已经到北京了。这么晚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人接她?
    关上门,孟南渡连灯都没开,一心惦记着给乔舒颜打个电话。
    手机刚掏出来,他突然发现不对劲——
    整个房间里没有亮灯,但客厅里却光影摇曳,像是某种温暖的召唤。
    心中生出隐隐的欣喜,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亮光的方向挪动着。
    绕过玄关,他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小蛋糕,蛋糕上,零星插着几根蜡烛。
    烛火昏黄,摇曳不定,乔舒颜就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他。
    她被这烛光虚虚地笼着,脸上都是柔和的光。
    “你不是……”孟南渡才说了几个字就停下了,咽了咽,竭力压抑着喉咙里的颤音,“你不是八点的飞机吗?”
    乔舒颜歪着脑袋,冲他俏皮一笑:“我改签了。改成了明天上午。”
    直到清晰地听到她的声音,孟南渡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一个镀着金色柔光的梦。
    他走过去,在她身旁盘腿坐下,身体与她相触,真实地感受着她的气息与温度,心里的欣喜像气球般膨胀。
    “为什么改签?”
    “你说呢?”乔舒颜含笑望着他,“明知故问!”
    孟南渡有些懵,一时没想起来,直到被忽明忽暗的烛光晃了眼,他才猛然记起——
    今天是他的生日。
    也难怪他不记得。自从父母过世,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上一次过生日,还是在五年前,也是跟乔舒颜一起。
    好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记得他的生日。
    “你还记得啊?”孟南渡鼻尖发涩,急忙别过头,掩饰地咳了两声,“我都忘了这回事。”
    乔舒颜斜靠着茶几上,单手托着脑袋,笑吟吟地说:“怎么会忘了?你的生日那么好记。”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哪有什么好记不好记?
    只不过,这个日子,因为某个人而变得特殊。从此,它成为一种满怀爱意的期待。
    孟南渡的心柔软得快化了。他一把搂住乔舒颜,宽厚的手掌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傻瓜,就因为这个改签啊?”
    “嗯。本来想着,你要是能早点回家,我可以给你过完生日再走。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
    怀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尾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委屈。孟南渡心里酸涩,用力抱紧了怀里的姑娘,道歉的话已经到嘴边,又被她拦住了。
    “你还没吃饭吧?”乔舒颜仰起头,把下巴搁在他胸前,瞳仁里映着烛火的暖光。
    孟南渡低眉看着她,温柔地笑着:“先吃蛋糕。”
    “好。”乔舒颜从他怀里坐直,把蛋糕轻轻挪到他面前,叮嘱他:“先许愿。”
    孟南渡配合地闭上眼,双手合在额前,轻声说:“我希望乔舒颜一辈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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