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扫黄扫到孟南渡前女友,还发现她独自养着一个小孩,云海市警界同仁们便开始各种脑洞大开:
    “昔日千金沦为失足妇女,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铁血警探怒发冲冠为红颜!火热的爱情啊,炽烈燃烧终成灰烬!”
    “震惊!昔日女友带球跑,多年后小伙竟看到这一幕!”
    对没皮没脸的人来说,人言不可畏,就是有点烦。但对孟南渡来说,流言缠身反倒带来一个好处,就是——
    再也没人给他介绍对象了。连方维达都对他放弃治疗了。
    整个世界一片清净。
    大家都默认他后院起火,纷纷避而远之。
    偏偏有些人色胆包天,不怕麻烦,迎难而上。
    这天下午,他盯着某个微信头像研究了半天,愣是没看出来这张过度美颜的自拍照主人是谁。
    林深非常凑巧地路过,又非常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他的手机,瞬间给出了标准答案——
    “哟,这不是小白护士吗?她约你吃饭啊?哟哟哟,不错嘛……”
    孟南渡蹙眉,仔细地瞅着这个微信图像,半信半疑:“这是小白护士?”
    怕是连人像识别专家也认不出来吧!
    “照骗嘛,自欺欺人,别当真。”林深用胳膊肘捅捅她,笑得眉飞色舞,“哎哎,女孩子主动请吃饭,不去不是男人!”
    孟南渡翻了个大白眼:“什么狗屁逻辑?”
    “哎,去吧去吧……护士咱可得罪不起啊!你别忘了,那次你去打针,她扎了六次才找到血管,还不是因为你叫错人家名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去吧去吧,好好哄哄她,委屈一晚,幸福一生……”
    林深一个大男人,对这种搭桥牵线的事,永远抱有莫名的热情,跟方维达一脉相承。
    孟南渡深度怀疑,这俩糙汉子前世都是喜鹊吧?给牛郎织女搭鹊桥的那一批。
    不过,林深有句话倒是没说错:拿针的人都是容嬷嬷,得罪不起,保不齐哪天就给你扎成个巫蛊娃娃。
    思忖片刻,孟南渡终于做出决定:“我去。”
    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周六傍晚,他把车停在医院门外的树荫下,等小白护士下班,顺便在手机上查找附近的餐厅。
    “笃笃笃”,车窗被人敲几下。
    他缓缓降下车窗,看见小白护士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她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精致的妆容,蜷曲的长发,露肩羊毛衫搭配着驼色长裙,头上还斜戴着一顶贝雷帽。
    孟南渡第一反应是懊悔。
    原本,他觉得这就是朋友间的一次普通聚餐。但看小白护士这身装扮,完全是奔着初次约会去的。
    孟南渡在心里组织了一段语言,本想把这次“约会”解释一番,话一出口却变成了直男标准语录——
    “……穿成这样不冷吗?”
    小白护士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关心,笑得更摇曳生姿了。
    她绕到副驾旁边,拉开车门,一脸兴奋地坐了上去。
    孟南渡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小白护士娇嗔:“看我干嘛?”
    实在憋不住了,孟南渡轻咳一声,指着她的头顶问:“……你脑袋上别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小白护士一愣,笑嘻嘻地拍他一下,“帽子呀!这是今年最新款,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贵妇气质?”
    这也能叫帽子?又不挡风又不遮阳的,侧面还插了几根野鸡毛……
    搞不懂这女人的品味。
    孟南渡没有回答,直接换了个话题。他调出手机上的导航,问她:“这家餐厅你试过吗?味道怎么样?”
    小白护士凑过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长长地“哦”一声。
    “很有名的情侣餐厅哦,杭帮菜做得很地道。”她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地问,“怎么?要去吃这家?”
    情侣餐厅?
    孟南渡若有所思,嘴角勾起一个懒散的笑。
    “行啊,就这家。”
    他一踩油门,引擎轰鸣摩擦着地面,卷起一层尘雾。
    这家情侣餐厅装修得清幽典雅,空气中香氛浮动,钢琴声轻柔怡人,餐桌间用翠竹隔开,加上光线昏暗摇曳,几乎看不清顾客的面容。
    孟南渡阔步走过一排排翠竹,视线飞快地扫过。小白护士差点都跟不上他的步伐了。
    “哎,孟警官,咱们坐这儿吧,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夜景。”她指着身旁的空位问。
    孟南渡回头扫了一眼,“再看看吧。”
    说完,又快步走了。小白护士嘟哝一声,只好小步紧跑跟了上去。
    终于,孟南渡找到了满意的位置。
    他双肩敞开,慵懒地靠竹藤编制的椅背上,扬起下巴,对小白护士说:“你点吧,我随意。”
    “行。”小白护士笑靥如花,拿起菜单,“那我就不客气啦!”
    ……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人还没有出现。乔舒颜看了一眼手机,决定再等五分钟。
    其实心中难免有些沮丧。毕竟她为了今天的相亲,也刻意打扮了一番。
    可供挑选的衣服并不多,她在镜子前比试一番,最终决定穿那件半旧的白色毛衣,看起来简洁大方,褶皱的前领显得脸更加小巧。
    可惜毛衣漏风,一出门阴风怒号,浑身凉飕飕的。
    瘦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像是在默默计时……
    五分钟到了。
    她叹了口气,正要拿起包起身,桌面上突然投下一道黑影。
    那人在她身旁站定,撑着桌子,大口喘着气,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
    “抱歉,系主任临时找我处理一组数据,来晚了。”他气喘吁吁地解释。
    乔舒颜仰起头打量着他——五官清隽白净,脸颊瘦削,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白色衬衣配蓝黑色西装,没有系领带,整个人看上去颇有几分斯文学者的气质。
    跟她父亲很像。她没来由地想,难怪余母会极力撮合他俩。
    “你好。”
    为表示礼貌,乔舒颜起身主动打招呼,又打量了他一眼。
    奇了怪了……这人看上去居然有几分眼熟。
    本来酝酿好的一番话语,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换成了最直接的问话:
    “……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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