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女官们一揖,微微一笑,如三月清风拂面:“封逸见过诸位大人。”
    女官们都忍不住红了脸,其中一个殷勤地上来,含笑道:“封记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封逸抬手,让她们看见自己手里的奏报:“这是新整理出来一些奏报,原本是陆大人让我昨日送来的,但是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今日才做好。”
    那女官闻言,便露出一脸担心来,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封逸身上去,柔声细气地道:“封记官是不知道,大人今儿上朝被陛下训斥了,心情很是不好,你还是不要这个时候进去捋虎须了。”
    女官一点不觉得自己用词里直将陆锦年形容成了个母大虫有什么不妥,只殷勤地看着封逸。
    封逸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避开她靠过来的身子:“是么,为人属官者,自当为大人分忧。”
    说罢,他便捧着折子走到门前敲门:“大人,属下封逸求见。”
    其余人不想他动作如此快,竟阻止不及,只好看着他竟不等陆锦年回答就推门而入。
    “这……。”先头那名女官忍不住焦急起来,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另外的一名女官却冷笑了一声:“着急什么,封记官能耐得很,不过被调过来月余便已经很入大人的眼了,大人说不定就要多了一位心腹了。”
    “你这是嫉妒么!”先前的女官冷瞪着她。
    那说风凉话的女官却冷笑一声,一转身向门外而去:“嫉妒,我是嫉妒,怎么你不嫉妒他,是觉得他以后会看得上你?”
    说罢,她也不管自己的同伴被她说的话激得脸色一变,径自离开。
    且说封逸进门之后,就反手将大门关上,看着满地的碎片狼藉,狭眸里闪过一丝暗光。
    “你进来做什么,滚出去!”陆锦年没有想到有人敢不问自闯,反手就将手里的粉彩五子登科花瓶朝着封逸砸了过去。
    却不想封逸抬手就将那花瓶捞在手里,放回边上:“我是来给大人送您要的奏报的。”
    陆锦年见封逸一脸平淡的样子,简直是气结。
    她此刻因为太过愤怒,脸上扭曲的表情尚且未及变回正常,又有些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见封逸衣衫清爽的样子,心中简直是又羞又恼,想要发作,但对方到底是个男子,还是个俊秀温雅的男子。
    她只狼狈地转过身去,狠狠道:“行了,东西搁下,滚出去!”
    却不想封逸是走到书桌边,搁下了奏报,却没有如她说的那般滚出去,反而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淡淡地道:“大人可还是为南秦月之事烦恼,属下有办法解决她。”
    陆锦年一僵,忽然转过脸来,勃然大怒抬手就对着封逸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许你这般揣测上官心意!”
    她素来极要脸面,为人一贯端得极高,这般被人看见自己狼狈样子,就已经让她很是受不了了,何况还被当面戳破了心中最难堪处,恨不得当场杀了封逸的心思都生出来了。
    这一巴掌毫不留情,扇过去让封逸的脸都偏了。
    但是他不闪不避,转过脸来,抬手轻擦了下唇角的血渍,依然不卑不亢地看着陆锦年:“属下能为大人分忧。”
    他那平静无波的深邃目光让陆锦年一愣,看着封逸的模样,不知为何他通身就是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的平静与她此时的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陆锦年梭然背过身去,捏了捏自己发麻的手,却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说。”
    她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但是转念一想。
    这个书生是个罪臣之后,命运前途都掌控在她的手里,她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若是他真能替她分忧,是个有点脑子的,倒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封逸眸光微动,随后低声在陆锦年耳边说了几句耳语。
    陆锦年闻言,微微睁大了她眼皮有些耷拉的眼,圆睁的眼倒是显出一种古怪的模样来,她看着封逸片刻,封逸坦然地回望着她。
    陆锦年见状,忽然露出一个同样古怪的笑来:“看不出来,到底是当年封家的公子,心思就是不同。”
    封逸垂下眸子,微微欠身:“不过是为了替大人您分忧罢了。”
    陆锦年琢磨了一会,也不知是因为封逸的话让她心情好了些,还是封逸的恭谨让她舒服了,总归声音温和了不少,抬手拍了拍他肩:“你去罢,将此事办妥当了,本官自然会好好地赏赐提拔于你。”
    封逸再行礼:“是。”
    他垂下的目光落在陆锦年搁在自己肩膀的手上,闪过一丝冷芒。
    ……*……*……
    律方
    “是了,上京有些新消息来,你可要听。”琴笙坐在暖榻上,衣衫齐整,除了满头乌发只简单地在脑后用发绳随意一束,一点都看不出方才才享用了‘午膳’的模样。
    倒是伏在她膝盖上的楚瑜,窝在暖暖的狐裘里,作为一尾刚刚被掠食者享用完毕的“午餐鱼”,她俏脸上还有未曾褪下的红晕,软软的长发落在她裸露出的肩膀上,半掩了点点红晕。
    她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是大亮的,她一边打哈欠一边道:“什么消息?”
    琴笙抬手摸了摸一边桌上装午膳的食盒,见还是暖的,边抬手亲自将里面用隔层炭火温热着的各式菜色都端了出来,一样样地摆在桌面上。
    “太后这些日子病了,苏家老夫人进去探望,不想自己也跟着感染了风寒;皇帝陛下接了一道赫金人的折子,商议今年进贡之事;还有陆锦年被你那一招祸水东引坑得焦头烂额,但你绣坊里出来的逸哥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连升三级,竟进了陆锦年的身边做了贴身书记官,有趣么?”琴笙慢条斯理地道,舀了一碗汤递到了楚瑜面前。
    楚瑜这时候被他好一番折腾,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她闻着那浓郁的野鸡汤香,忍不住眯起大眼儿:“真香!”
    只是心中却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琴笙给她透露这三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这里头,有两个消息,她觉得自己都没有什么兴趣发表意见。
    还是选择封逸这个话题罢。
    她拿定了主意便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抬手接过那一碗鸡汤,一边喝,一次悠悠地道:“哦,逸哥儿啊,他早就跟我说过他一定会来上京,只是我也不太知道他是怎么混到陆锦年那里去的,但他密信里说过他会寻一个合适的跳板,我觉得陆锦年不错,他倒是与我不谋而合,所以他就在那里了。”
    陆锦年那种女人,要能得到她的信任不容易,但成为她的心腹之后,倒是有不少便利处。
    楚瑜顿了顿,笑咪咪地道:“总归他有他的谋算,对咱们没有害处,逸哥儿是个聪明人。”
    琴笙看着她,微微挑眉:“不错,会往朝廷里安插眼线了。”
    楚瑜喝汤,但笑不语。
    琴笙目光停在她的脸儿上,抬起指尖轻捏了她的下巴:“原是想要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下,让你不必担忧太多。”
    却不想楚瑜搁下碗,便抬手反握住他的手腕,大眼明丽而平静地看着他:“笙儿,别忘了,你我最初在一起,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仙仙和白白,若我是那等喜欢躲在别人羽翼下之人,大约也不会和你有交集了。”
    琴笙凝视着她娇俏的脸儿,好一会才轻笑了起来,眸光幽深:“是啊,怎么会忘了你这位鱼儿可是本尊的小姑姑。”
    楚瑜满意地颔首:“要不要小姑姑喂饭饭?”
    琴笙淡淡地道:“好。”
    楚瑜一愣,暗自嗤了一声,到了漠北后这大仙的傲娇劲越发地像他还是白白猫儿的时候了。
    但偏她就吃这一套,便也笑嘻嘻地去拿了碗装饭菜,喂他用膳:“来。”
    只是她手里一拿了碗筷,自然就顾不上扶被子了,不免半掉不掉地露出胸前风光来。
    琴笙也不提醒,只难得地放松了身子,慵懒地靠在软垫上一边不动声色地欣赏着春光无限,一边由着她伺候自己用膳,温淡地微笑:“后日我们就要进雪山,你也准备一下罢,这山里的路不太好走,还要走过一段冰川。”
    “进雪山,为什么?”楚瑜知道他在谋划着什么,只是没有想到要进山。
    琴笙眸光微闪:“漠北这一份地图,在天鹰大营里。”
    楚瑜蹙眉:“天鹰大营驻守在雪山里?”
    她是知道这里雪山极冻,现在天下太平,为什么还要军队驻守雪山?
    琴笙顿了顿:“天鹰大营葬在雪山里。”
    ------题外话------
    二更来啦,求票儿,大家今儿票也挺给琴猫猫面子的,今天看到妹纸说琴笙是大家捧着到现在的帝王猫~·哎呀,还蛮贴切的。
    本文,绝对无狗血误会,就酱~至于一语成谶是社么鬼,嗯,很快你们就造了,不要太悲观嘛,你们知道虽然我比较喜欢放大招洒人血,可是我对男主后妈,但什么时候对我的女主后妈过(语重心长脸)。
    哦,对了,明儿会有个尾巴,特么的,这次绝对不要忘记加尾巴啊!
    ☆、第九十五章 怎么是你?
    随后便有小厮进来将大夫送了出去。
    “小姐,绣心一贯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从没有什么坏心眼,这么多年一直如此,那玉安县主身边的西蛮子武婢分明就是因为绣心得罪了她主子,才下这样狠手,您真就心里一点不生气么?”锦心这时候已经还了衣衫出来,坐在绣心身边,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一边掉泪,一边哀怨地低声道。
    苏千城揉了揉眉心,原本一贯娇妍的面容上也显露出几分疲惫来:“我说了谨言慎行,绣心这丫头也是到了吃一堑长一智的时候了。”
    “可是……。”锦心还是忍不住想要说什么。
    这时候,一名与她同样打扮,却容貌寻常的婢女端着热气腾腾的药进来,顺便也打断了锦心的话:“锦心,不要逼小姐了,你明知小姐如今是个什么处境,外有赫金人,若是再得罪琴玉安县主,这律方还哪里有小姐的容身地?”
    锦心一看来人,正是三婢之中年纪最大的玉心,她只好委屈地抿了抿唇,擦泪道:“玉心姐,我只是……。”
    玉心搁下了药碗,对着她道:“好了,不要再说了。”
    说着,玉心看向苏千城,温柔地道:“小姐已经很累了,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我和锦心两个人守着。”
    苏千城闻言,便也颔首,淡淡地道:“好,仔细些就是了,今日三爷并没有允我跟着他们一起进山祭拜,我这里还一筹莫展,你们就守着绣心罢,不用为我值夜了,切记,莫要再生事端。”
    说罢,她便也转身离开。
    玉心送走了苏千城,方才走到锦心身边坐下,看着她苦口婆心地道:“小姐有小姐的难处,为人仆从者,不能为主子分忧,也不该再给主子惹麻烦。”
    锦心越听越是委屈,眼泪又忍不住了,咬着唇道:“我们堂堂苏家大小姐,当年上京第一贵女,怎么就沦落到这等地步了?”
    玉心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一声:“形势不由人,正如绣心说的,三爷原本该是小姐最好的归宿,有了三爷的庇护,赫金人就不敢打小姐的主意,只是三爷如今身边有了玉安县主,小姐那等人品是不肯去做那夺人夫君的事情的,但若是能经由三爷这头入了太后和陛下的眼,再寻个好归宿也不错。”
    两人默默无言地分头守夜。
    上半夜于心守,下半夜锦心守着。
    等到了交班以后,玉心细心地将要注意的事儿又叮嘱了一遍锦心,锦心对着她道:“我知道了,一定会小心的,玉心姐姐,你快去休息罢。”
    玉心点点头:“好,若有什么事儿就去通知大夫。”
    随后,她才离开了绣心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夜深人静,只有落雪声瑟瑟与寒风声潇潇。
    她进门前,左右看看见无人,便进门之后利落地将门锁上,再将窗户也全部都扣好。
    随后,她也不点灯,直接摸到自己的衣柜,仔细摸索了一下,不一会,那衣柜便悄无声息地向边上移开了,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入口来。
    玉心这才从腰上摸了火折子轻轻一抖,折子亮起光来,她也利索地进了那黑洞洞的入口里。
    不一会,那衣柜门又移了过来,将门给堵上了。
    ……
    玉心借着手里的火折子的光,照亮了暗道,她小心地一步步走下去,不一会就到了一处密室里。
    她将密室桌上的蜡烛点燃,随后便在放置了笔墨纸砚的桌前坐下,然后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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