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秦延被突如其来的内侍召唤进入皇城,在引领下直达垂拱殿候着。
    秦延等了半个时辰,内侍的唱和中,赵煦进入大殿,秦延叩拜,赵煦赐坐。
    “秦卿不负众望,以寡敌众,数次大败北虏,击杀无算,果然是我大宋秦郎,”
    赵煦坐在龙案后大笑道。
    这些时日来心情好极了,这是他登基以来最为荣光的时候了,一切归根结底都是秦延的功业。
    但是赵煦不是这么想,秦延虽然是个大才奇才,但毕竟是他赵煦的臣子,还是父皇擢拔于微末,为他这个帝王尽忠是理所应当的。
    ‘全赖陛下一力支持,没有陛下乾纲独断,任命臣下为权发遣河东,就没有此番大胜,’
    秦延笑着拱手道。
    在他眼里赵煦不过是个志得意满的少年而已。
    “秦卿是否以为我大宋军力可以同北虏一较高下了呢,”
    赵煦盯着秦延道。
    秦延从他灼灼的目光里看到的只有野心。
    秦延立即读懂了这个少年天子,感情这位小爷以为此番大胜,大宋有了可以和大辽一较长短的资本,估计没错的话,其甚或有了北伐幽云的野心。
    秦延只能无语了,他筹划良久,历尽艰险取得此番大胜,原来是助长了这位帝王心里的所谓宏图大志。
    问题是此番大胜是有几个因素在内的。
    首先他筹谋已久,料敌在先,筹备了整整一年,算得是有心算无心吧。
    再者,经过他整训的骑军那是有着后世骑军的优势,正是对草原骑军的致命杀招。
    还有,在本土作战官府百姓配合,加上事先谋划储存各地的粮秣,真正将天时地利人和利用到了极致,如果是到了幽云作战,这些有利条件都是辽人的,大宋将会毫无依仗。
    就是种种优势加在一处,秦延也不过整训了两三万的骑军,这和辽军主力优势相差太远,不过是战略得当而已。
    而远征幽云,那是和辽军正面相撞抗衡的,宋军绝不会是对手。
    当然了,如果秦延获得授权,可以整训一支十万级别的骑军出来,秦延倒是有信心和辽军展开一场决战。
    但是,在大宋怎么可能。
    宋庭对文武都是极为提防的,甭说十万军置于一身,就是经略使掌控数万军,还得用转运使、副总管以及各个钤辖、都监掣肘,造成事权不一。
    所以大宋是绝不会允许一人掌大军的。
    秦延心知大宋北伐幽云功成就是一个虚幻的梦,但是却引领多少大宋皇帝陷入其中,包括现在的哲宗和接下来那位好大喜功的徽宗。
    “陛下,我河东军是利用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迎战北虏,再者,臣下游走河东,诱使北虏分兵,敌分而我专,臣下统领两三万众分别攻打分散之敌,才有此番大胜,”
    秦延详细的说了他的战略,赵煦含笑听着,不住颔首。
    他也的承认秦延筹划清晰,言之有物,而战事进展如同秦延所说一般,让他立即明白秦延因何获胜的,不禁感叹这个秦延果然是个帅才,怕是有些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意味了,
    “饶是如此,臣下麾下骑军也是伤亡近半,几乎失去了战力,最后,臣下只能让剩余的辽军安然退出大宋,因此如果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在手,游击辽军,河东军还是无可奈何辽军,两军决战依旧是北虏占优,实在是辽军骑军太过勇悍,不可力敌,”
    秦延提点这位皇帝,宋军数量和辽军相差无几,但是宋军有个致命处,哪里来的那般多骑军,如果没有勇悍的骑军,北伐幽云那就是一个梦而已。
    赵煦当然听出秦延暗指什么,不禁脸上一沉,此时他又想起来这个年轻的臣子颇为桀骜的,也真是因为这点才让他极为不喜的,
    “秦卿小看大宋了吧,朕今年不过二十,待得励精图治二十年,还不能练出强军来和北虏决一死战吗,”
    赵煦脸上的不悦呼之欲出。
    秦延看了看这个可怜的娃儿,可惜这位和他父皇一般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几年的阳寿了,这个二十年根本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陛下雄图大略,励精图治,我大宋蒸蒸日上可期,然毕竟十余年之后了,”
    秦延躬身道,虽然话里赞颂颇多,但是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当下说这些太早了点吧。
    其实秦延想说的是活不到那个岁数都是枉然,实在是想得太多了,当然,这层意思赵煦是感觉不到的。
    赵煦脸上缓和一些,不过心里原有的一些小小愧疚消失不见了。
    本来他将这位功臣迫不及待的调离河东路,心里有些愧疚之意。
    赵煦毕竟年经,还没有历练到极度厚黑的程度,只是如今看到秦延的桀骜,足以和吕升卿比拼,嗯,这厮也就得如此处置,这般臣子就不能入京,
    “秦卿,此番河东大胜秦卿居首功,但因殚精竭虑,亲冒箭矢,劳苦非常,因此,朕思量后决意将你调入内地差遣,”
    “陛下尽管吩咐,臣下必是唯命是从,”
    秦延恭敬道,他知道如果他的差遣不是定局了,赵煦也不会召见他。
    “朕已然下旨命秦卿为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知桂州,望秦卿能在广南西路好生耕耘,安定大宋南疆。”
    赵煦看向秦延,关注秦延听闻后的表情。
    “臣下叩谢陛下之恩,将广南西路一路之地交付臣下管辖,臣必尽心竭力让广南西路税赋大增,吏治清明,”
    秦延大礼拜谢道。
    秦延说的当然是套话,臣下领命出任在外说的不碍如此。
    赵煦却是笑笑道,
    “未知秦卿如何让广南西路税赋大增,百姓安居乐业的,”
    赵煦真是想难为一下这厮,不为别的,只为心里畅快点也好。
    “不碍乎顺应天时,尽展地利,整肃吏治人和必至,如此广南西路定会大兴,当日臣下在绥德军就是如此办理的,如今绥德军吉贝大兴,就是如此而已,”
    秦延立即抛出了绥德,他上任前绥德什么样,现在绥德是鄜延路最富庶的地区,就是延州一带也是远远不及。
    秦延谈及这个任是谁也没法反驳,实在是绥德成绩就在那里,税赋大增,百姓相对富庶,始作俑者就是秦延,谁能反驳。
    赵煦颔首,心思复杂的看着这个当他面侃侃而谈的年轻臣子,
    “当然,广南西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土蛮的变乱和交趾的边患,”
    秦延看向赵煦,
    “臣下敢问陛下,是否有大臣提出将广南西路很多羁绊州改为正州,”
    秦延这些日子在城南驿可没有闲着,多亏有个李清臣这般老丈人,为秦延找到了很多广南的案牍,让秦延了解了不少广南西路事物,秦延现下也算是半个广南通了。
    他知道广南西路大部分地区还是施行的羁绊州制度,也就是说封赏一些土蛮族长、土司为大宋官员,治理他们麾下族中和田亩,没法,广南西路土蛮数量略略多过宋人,而且分布在大部分地区,而汉人主要分布在桂州等数个州县。
    这些土蛮人不通汉话,不识得宋字,一切听从酋长命令,大宋百年来不得不如让出很大一部分治权来,让这些蛮部半独立运作。
    但是随着百年已过,朝中一些大臣们提出将这些羁绊州转变为正州,也就是派出官员担任下面县令等等要职,削减酋长们的官职和权限,最后变为正常的大宋州县。
    这个过程当然是大宋一直以来的期望,只是施行很难,以往不是没试过,很不成功,引得广南西路叛乱不断,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酋长们发动叛乱,和大宋叫板。
    偏偏广南西路驻军不多,战力也可怜的很,弹压不利,大宋往往无奈退却。
    但是百年已过,大宋朝内的观点就是必须推动这个过程,否则是不是再有百年那里到处还是羁绊州,天子政令不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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