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禀不想去,秦延就得另寻他人了,这样露脸的事儿秦延可是不想交给其他人。
    正好此时种建中前些时日因为在环州和知州不睦,而政事堂支持知州,种建中因此辞官返回了延州。
    秦延将种建中请来,让他带着三百人的队伍前往京师。
    种建中当然明白这事儿就是秦延为他搭起一个登天梯,这可是陛见的机会,能不能陛见,种建中只是看了一次齐射就知道官家定会陛见,他复起有望。
    种建中是万分感激,整顿好后立即带着绥德方面三百人马还有他的亲卫出发。
    范纯仁揉了揉前额,岁数大了有些疲累,也是因为最近为和议费神。
    机宜司判官郑立已然出发去了顺宁寨,送去官家签署的和议,在那里也将收到李乾顺签署的合约,此番算是功德圆满了。
    范纯仁拿起香茗吹了吹,深秋十分,能喝杯热茶,极致的享受。
    对于他在任一年多来的执政,他相当满意。
    在他的治下,鄜延路和西夏石州军司基本没有发生大的冲突,虽然小冲突不断,那是此为日常。
    范纯仁自诩眼光高明,因为宋夏皆疲,西夏梁太后、夏慧宗、梁乙埋等人纷纷故去内部不稳,赵頊身子不好越发保守,范纯仁于是倡导和议。
    历经一年多,和议终成,这是他相当大的的功绩,朝野好友故旧同年同僚等人道贺的信札堆满了他的书房。
    被众人夸赞为老成谋国,永镇一方,西贼拜服,重振大宋等等,夸奖的话有些过的让他也脸红。
    不管怎么说吧,在鄜延路取得的政绩大大提升了他的人脉,他窃以为为他入京进入政事堂打下了根基。
    嗯,没错,身为希文公的长子,范纯仁将官拜参知政事,甚至平章事,领左仆射领门下侍郎作为自己的至高理想。
    范家需要一个官家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显赫身份,而范家只有他能完成这个伟业。
    当然,他的这个念想在当今管家的治下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旧党,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是官家为了远离站端,安定鄜延路形势才允了他。
    不过,不厚道的想想官家的身子,呵呵,虽然他也承认官家是很有坚韧很有想法的帝王,但是还是早日归去的好。
    到时候众臣簇拥高太后临朝,新政必然星散,那么旧党众人就可以返回中枢,嗯,也就是司马光、曾布等寥寥数人可以和他争一争政事堂的位置,余者皆不足虑。
    外间响起敲门声,范纯仁四平八稳道,
    ‘进。’
    范纯仁的头号幕僚唐雍走了进来,
    “学士,绥德秦延派出的上京队伍正在经过延州,由种建中掌管,”
    “呵呵,种家和秦延嘛,内里勾连甚深,颇有些不可人言之处,”
    范纯仁轻摇折扇,暗讽道。
    “这是当然,两家相互臂助,比如这次种建中在环州和知州不睦,辞官返乡,结果就让秦延派去进京面圣,两家,呵呵,”
    唐雍附和道。
    ‘哼哼,不是三日前景思谊那里发来急报,本官作为鄜延路经略使竟然不知道鄜延路有支进京的队伍,秦延当本官是什么。’
    范纯仁此时脸上哪里有招牌的和煦笑意。
    “秦延确实狂悖,而且此番入京的队伍很是不一般,属下方才去看了眼,里面可有军国利器,”
    这才是唐雍前来打小报告的原因,如果仅仅是这支队伍到了延州他才不会自讨没趣,范公肯定为此着恼,他来不是吃排头。
    “哦,军国利器,”
    果然如唐雍所料,这话吸引了功利心极强的范公的注意。
    ‘回禀范公,此番秦延进献了两种砲车,不,他们唤作神威大炮,其中大的那个竟有两千斤重,如今是六头牛拉车前行。’
    唐雍道。
    ‘砲车,火炮,不就是弹出石弹的物件吗,守城而已,秦延的老把戏了,’
    范纯仁冷笑道,虽然他在兵事上比较白痴,但是砲车什么物件他还是知道的,现下大宋上下已然推行秦郎车,就是当年秦延进献,虽然身量小,只须十个人运作,却是和昔日几十人一同运作的老式砲车弹射还远。
    “学士有所不知,这个神威大炮是发射铁丸的,可击打出去一两里地。”
    唐雍急忙解释,他知道自家东翁对兵事通晓不多。
    “哦,砲车可以击打多远,”
    果然,范纯仁问了一个比较白痴的问题。
    “不足百步,”
    唐雍忙道。
    即使再是兵家白痴,也知道这相差几百步的距离意味着什么,范纯仁终于无法安坐了,他起身道,
    “备马,去城外一观。”
    种建中大礼参拜,
    “小民拜见范学士,”
    “彝叔啊,和某在一起,就不要讲什么小民了,你的差遣虽然辞了,官阶还在。”
    范纯仁点了点种建中。
    “是是是,”
    种建中恭敬道,
    “今日下官受秦节判所托监押这几门神威大炮去京中一行。”
    “嗯,本官也听闻了,所以才来看看,这秦节判未曾禀报经略司送往京中的是什么物件。”
    范纯仁讥讽道,他就是要通过种建中的口中传过去,他范大学士很不满,让那个秦延小心些。
    “大人请看,这就是神威大炮。”
    种建中哪敢谈及这个,急忙扯开话题,引范纯仁来到了大炮所在。
    只是第一眼,范纯仁就被狠狠的震了,他是一个兵事的白痴,但是大炮黑黝黝的巨大身躯充满了野蛮的力量,虽然秦延那个杀才目中无人,但是想来这样一个物件必是极有用处。
    否则秦延不会请种建中出马护送这个物件入京。
    “这是炮口,将药包和铁丸放入,待得火门火绳引燃,药包爆裂,将铁丸送出一里多,有山崩地裂之感,”
    种建中拿着铁丸、药包给范纯仁解说着。
    范纯仁看了看两三斤重的铁丸,不禁心中凛然,嗯,他能想象赵頊见到此物心怀大畅的场景,这厮再次邀宠成功了。
    范纯仁一脸的肃然离开了这里,显然看到的结果令他极为不满,这个秦延是对他刺果果的蔑视,这般称之为军国利器的物件竟然背着他送往东京,当真目中无人,必须加以惩处。
    十日后,宗泽来到延州吃了瘪。
    “这月其他的官员治下官员俸禄还有军卒粮饷都已经发放,只有绥德的拖欠,再就是转运司言明,怕是下月绥德禁军的粮饷也要拖一拖,”
    宗泽的回禀让秦延冷笑不已,这是在打压他了,其他地方全部发放,却是以钱粮不足拖延绥德的官员,这是要绥德官员因此怨恨他,军将和他离心离德,这个范纯仁手段狠辣,和纯仁丝毫不沾边,果然是官场老手。
    只是这一样,一般官员就挺不住了,别看是拖欠,问题是一个月就是万贯,三月数万贯的开销,一般官员哪里有,也就是秦延了,其他的官员早给范纯仁跪了。
    当然了,秦延敢保这位纯仁学士只敢拖欠三月的,再长时间绝不敢,如果拖欠太多太狠,军卒闹起来秦延丢了乌纱,兵变营啸的结果范纯仁也吃罪不起。
    “不管他,某先垫付,如果他敢长时间拖欠,某不介意制造个营啸,将他也拉下水,哼哼,”
    秦延嗤笑道。
    这一手还真拿不住他。
    “范公不敢的,谁人不知他瞄着左仆射至高之处,所以才广布人脉,如果治下出了营啸,几年内是甭想入政事堂了,现下范公年近六旬,他等不起了,”
    宗泽在京中就知道这位范公的念想,可笑范纯仁还以为他藏的很隐秘呢。
    “希文公先天下之忧而忧,以悲天悯人之心推动新政,毫不惜身,为此付出了贬谪远方的下场,却是大宋士人的顶峰,范纯仁就是做上了左仆射的位置上又如何,范家出了一个补锅匠而已,”
    秦延贬损道。
    宗泽哈哈大笑,范纯仁是斗不过秦延,秦延如今是无欲则刚,早就做好了辞官归去的准备,任谁也拿捏不来秦延,范纯仁用的官场手段毫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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