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延立即带着卫队出发,因为他清楚范家人都是死教条那种,属于分毫不差的,别是刚一见面就因为迟到恶了这位顶头上司。
    米脂和绥德离着几十里,秦延第二天就出现在绥德城,他先找了家店面租下,打理了身上的尘土,然后去绥德府衙拜见,下属见上官,这体面是要的,何况还是范家一体传承的老古板。
    秦延被一个胥吏引入官厅候着,过后他被引入了一个官厅中。
    此间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官员坐在案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下官秦延拜见范知军,”
    秦延依礼拜见。
    “哈哈哈,今日得见土山秦郎,幸甚幸甚啊,哈哈哈,”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这位范纯粹倒是一个另类的大宋官员,有些个诙谐幽默的劲头,开始就来个调侃。
    “岂敢,那是市井流言,当不得真的,”
    秦延谦道。
    ‘好了,你所为当得起土山秦郎的名号,对得起笑谈渴饮西贼血的诗词,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
    范纯粹捻须笑道,眼中带着不掩饰的欣赏。
    “多谢知军夸赞,小子愧领,”
    秦延恭敬道。
    “坐吧,”
    范纯粹脸上笑容一收,秦延清楚这是闲篇翻过要步入正题了,这也是大宋官场规矩,寒暄必不可少的。
    “本官听闻你在米脂大开杀戒,一月内斩杀数百藩骑,造成一地血腥,可有此事。”
    范纯粹盯着秦延逼问道,毫不客气,一股子指责之意扑面而来。
    ‘此事确实,下官在月内剪除了两家藩部,事情是这样。。。’
    秦延沉稳的将事情一一摆出。
    本来这事儿是需要向上官禀报的,而且要形成一个书面的文牍,呈报给绥德军方面。
    但是因为范纯粹没上任,因此秦延只是书面呈报了延州的沈括,沈括压下没有回音,事情就拖宕至今了。
    “从你所言,这两家藩部确实应该整饬,然而你的举措过于激烈,对于激起这些藩部叛离也有一定的责任,”
    范纯粹敲打着桌案一字字的斟酌道,
    “本官会向官家和朝廷上书弹劾你,”
    秦延毫不动容,做了那些事儿他就知道他成了大宋有些循规蹈矩的保守官僚的眼中刺,被弹劾是早晚的,此时不过是范纯粹提出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宋有人言道做事必被弹劾,从这个角度讲没人弹劾说明没有做事。
    相反,这位大衙内没什么反应才不正常,来了必然要整他的嘛,这个秦延有准备。
    秦延的反应让范纯粹高看一眼,这个秦延虽然年纪尚小,不过沉稳大气可比一些重臣,让范纯粹很欣赏,但是不能阻挡他对秦延手段的不喜,
    “望秦知县日后小心谨慎,不可过于嗜杀,要怀德抚远,”
    范纯粹敲打秦延。
    秦延笑着拱手,嗯,却是没应。
    范纯粹立即火大,很显然这厮很有保留,不大赞同他这个知州的呵斥,
    “听闻你要在米脂种植吉贝子,是否有此事啊,”
    不喜之下,范纯粹开始拉官腔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范老四此时心情很不爽。
    “确有此事,”
    秦延应了,
    “不过,此事。。。”
    还没等秦延解说,范纯粹大怒一拍桌案,
    ‘胡闹,真真是胡闹,’
    他身量不高,但是嗓门洪亮,把一个在室内一角整理文牍的吏员吓了一跳。
    秦延却是皱了皱眉没有言声,听训吧。
    “你须知鄜延路是大宋沿边诸路中运入粮秣最为棘手的一路,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一石米运入只是折损和人力吃喝耗费就得去了半石,是最让朝廷和官家头疼的所在,”
    范纯粹是从陕西转运副使转任知绥德军的,因此对陕西诸路的粮秣转运情况十分的清楚。
    “因此当地产越发多的粮秣,越能减轻中原转运粮秣的负担,你却是减少种植粮秣,搞起种植吉贝子,不说此物从来没有在陕西种植,就说减少的粮秣你怎么补齐,一但出现了粮荒怎么处置,嗯,”
    范纯粹突突突的将秦延斥责一番。
    “范知军有所不知,陕西有种植吉贝子之处,”
    秦延拱手道。
    “哦,哪里,本官如何不知,”
    范纯粹不信,他是管转运辎重粮秣的,对这些很清楚,但是他真的没有听闻过。
    “就在延州秦家庄子,去岁种植了一千余亩,大丰收,细民收入翻了一倍还多,”
    秦延解说了他的庄子种植吉贝子的事儿。
    此番范纯粹没有再次打断他,而是捻须听着。
    ‘此番,下官打算从这些佃户里抽调人手指引米脂人种植吉贝子,两地相距不远,土地相差无几,相比下米脂的田亩大部分临近无定川,因而灌溉比延州要好,产量应该更高才是,只要指引得当,定会引种成功才是。’
    “那粟米的缺口呢,”
    范纯粹抓住这个不放。
    秦延倒也理解,这位毕竟是知绥德军,需要总揽全局。
    ‘知军,去年米脂还没被种帅收复,还想米脂的产量和大宋没甚关系吧,就当还是去年好了,产出多少都是意外惊喜了。’
    “那怎么成,那可是二十多万亩的良田。”
    “知军,甭说和江南比,就是和中原的下田也比不了,”
    秦延亲自看过这里的田亩,由于这些羌人粗劣的处置,想要成为熟田没有几年时光是甭想了。
    “在鄜延路就是最好的良田,”
    范纯粹盯死不放。
    “翻倍产出多出的银钱可以让这些百姓随意购入粟米,就是贵点又有什么,”
    秦延不以为意,这人怎么就这么执拗。
    ‘鄜延路经略司、转运司、绥德军可以随意购买粟米吗,鄜延路十余万军卒需要的粮秣有多少你该有数,如果这些地里产出的是粮秣,那么要少转运多少粮秣,减少多少折损,京中的宰辅们可以为少运粮秣而庆幸不已,呵呵,这都是官声政绩,’
    范纯粹撇撇嘴,和他说百姓有用吗,他是士人,是士大夫,也是就是职业官僚,官声政绩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不需要太过在意。
    范纯粹在意就是能给宰辅减少很多麻烦,可以让大军就地就粮,这就是最大的政绩,这能让宰辅感觉这个官员靠谱,以后有事惦记着,这就成了。
    秦延无语,嗯,特麽的官僚果然是目光短浅,就是盯着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也凸显封建时代一个雄主的重要性,没有一个英主的高瞻远瞩,这些官僚是怎么省事怎来,什么前瞻,和他们现在没有干系的一概抛弃。
    ‘为何没有关联,知军你想,虽然收到的秋赋可能大部分是吉贝子,但是这些吉贝子就是钱粮啊,他可以纺织成布匹发卖,是粟米的多少倍,可以买来多少粟米,远远多过自己种植了,’
    算账嘛,统筹了,这些后世人惧怕谁来呢。
    ‘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万一不能丰产呢,再者,一切都没有呈报上去的米粮可人,’
    范纯粹斤斤计较,他就认粟米,说别的没用。
    靠,秦延差点爆粗,这厮是特麽的士家大族出身吗,是范仲淹的儿子吗,怎么像个商贾般在这破事上斤斤计较。
    很多官员羞于谈利,也羞于谈什么政绩,这厮怎么就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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