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暗中给了你差事?”江余听到陈明轩笃定的语气,侧过头问。
    陈明轩没想到江余这般敏锐,笑答:“是协同大长公主对金陵官商勾结进行清查。”
    见江余点点头一幅恍然了悟的模样,明白江余是自己猜出,不是被洛夫人提醒,陈明轩感到意外之余,心中涌现一股欢喜。
    上辈子江余不甚关心朝中动向,他与江余说了几次,发现聊不下去后,便也不再将官场之事拿到家中,现在得到回应,忍不住解释的更详细些。
    “皇帝初时用秋闱的附加题试探宗室,受到的阻力过大,便不好轻易改掉商律中,对于宗室所拥有的商铺数量过高的宽待。”
    “恰逢金陵那边宗室漏出马脚,还涉及了朝廷官员包庇,当地富商也插了一脚,皇帝于是准备借此机会,拿这件事作为改革商律的起点。”
    “到时候宗室察觉有替罪羊,肯定会将错误甩在官员与富商身上,我们可借此机会,将金陵官商勾结之事肃清。”
    “然后借金陵这次肃清的余威,皇帝会初步更改商律,以达到推广至各州郡县的目的。”
    江余听完很是紧张,急切问:“皇上要整治外管事?”她有些担心在金陵替她管理店铺的常夫人。
    陈明轩轻笑:“怎么可能,外管事其实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商业发展,皇室是默许的态度。我们打压的是利用职权,收受富商贿赂,替富商在商业上寻便利的行为。”
    江余的从商经历到底比不过江老爷,对官场也是初了解,加之关心则乱,才一时想差了,这么一提醒,立刻明白过来其中差异。
    细细琢磨陈明轩的话语,江余担忧道:“你做了这个领头之人,可有危险。”
    想到自己下个月端午后,就要暗中前去金陵,陈明轩深深叹了口气,把江余抱起放在腿上,将头埋进江余颈窝。
    见到陈明轩难得软弱的模样,江余却琢磨起特训之事。
    她之前在无名山特训两个月,便可借助药粉等辅助工具与暗卫对打,陈明轩这身板比她强壮许多,稍微练一练,再配上她的各种药粉,断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如此担心此次金陵之行。
    江余推开陈明轩,郑重道:“以后你下衙以及休沐后跟着我训练。”
    陈明轩满头雾水,训练???这会儿不应该抱住他,给予安慰么?
    “我在阿洛那儿特训两个月,之后只是自己训练,便应付暗卫不成问题。既然你此去金陵危机重重,得抓紧时间。”
    陈明轩:“……”
    “我们这里没有场地,你先跟着我了解一些药粉的用法功效,我写拜帖去大长公主府上问问,是否可以借训练场一用。”有洛夫人的介绍信,想必可以,江余琢磨。
    陈明轩:“……”娘子太务实怎么办!
    江余说完就起身写信,待墨迹干透,合着洛夫人的介绍信封在一起,将信交给站在门口的小桃,她让送到大长公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  江余:我好像忘了什么。
    第22章
    看见小桃,江余这才想起何玉被她晾了半个多时辰,心中讪讪,调转脚步往正厅而去。
    正厅中的何玉脑中已转了无数念头,初时想着如何将自己拜师的诚心表现出来。后来又猜测江余是不是看出他想要拜师的意图,故意让他知难而退。
    最后想到他最初放弃科考,从事商贾的初衷,是给姐姐们做后盾。
    家中只他一个男孩,两个姐姐嫁的都不错,姐夫在婚后步步高升,令他总有种不安定感。他担心自己以后不能给姐姐撑腰,一直靠着姐姐,会影响姐姐姐夫感情。
    他不是矫情之人,不介意靠着姐姐将铺子开起来,但是他得有自己的真本事,能将这个家立住。
    他于读书科考之事确实半点天分也无,童生试考了数年,才得到贡生身份,在细细思索如今大楚并不抑商的局势后,便投身了商贾。
    可他没想到商贾之事也这般难,在姐夫外任后,他的铺子接连亏损,若不是实在亏不起了,他也不会将这般好的地段转让出去。
    若是现在不转,他可能亏到只能拿店铺的契书抵债,那才真是一无所有。
    亏的有些怕后,他不敢再在京中尝试。但他乃京城本地人,其他地方也不熟,没有好去处,便准备前往姐夫外任之地,保保本,也好好反思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听江余给他讲经商时的一些注意事项,何玉边听边对比自己以往,觉得确实收获颇丰,这才生出拜师的念头。
    他还未及冠,虽知道要审时度势,平时也爱躲懒,但到底有股子少年意气,想要不靠家人,自己闯出一番事业。
    越想越激动,何玉在终于见到江余出现时,蹭地站起,大步走到江余面前,双手微握,执弟子礼:“何玉愿拜江夫人为师,求江夫人教我。”
    江余没想到这看着傻愣愣的年轻公子居然有这般大胆想法,向女子学经商。
    何玉久久未听见答复,微抬起腰,真诚看向江余:“我可以与您签雇佣契书,在此期间,您不用支付我任何银子,让我跟着您做事就好。”
    “签雇佣契书?”这可是一些没有地的贫民才会做的事,虽不知何玉是哪家公子,但看他的行为举止,穿着打扮,家里定然是书香门第,并且将何玉作读书人培养。
    现今虽不抑商,但是商人的地位是远远比不上读书人的,特别在京城这地界,街上铺子里的掌柜大多是各位大人家签了契书的奴仆。
    之前江余以为何玉是偶尔去店中,正好被她撞见,现在想来,他竟亲自管着店里的生意。
    “是的!我爹娘早前就想送我去拜师,他们也不在意这些,很是开明的。”
    可真是有趣,没有墨守成规,大胆又坦荡,江余对何玉生出一丝好感,不再多问,扶起何玉,同意收他为徒。
    “最近我有些忙,你先就跟在墨竹后面学。”
    站在江余身后一直没出声的陈明轩补充道:“对外,你最好表示是来找我探讨学问。”
    何玉略一思索,就明白陈明轩是怕他坏了江余的名声,一口应下:“好!师傅,师公!”
    江余笑着接受了何玉的拜师茶,虽不正式,但心意到便可,将人扔给的墨竹,正好跟着需要被调.教的一起教了。
    此时快要用晚膳,江余也不浪费时间,抓紧晚膳前的时间,带着陈明轩回到房中,拿出之前从身上接下的药粉药丸,教陈明轩辨认药剂。
    “这个是眩晕粉,提前服下解药后,将之洒在空中,对手一盏茶时间必倒。关于用量……”
    “这个是解毒散,这个是解毒丹,针对程度不同的毒药有不同的解毒或者抑制扩散的效果……”
    江余讲的兴起,一口气将桌上瓶瓶罐罐十多种药剂一下子全介绍完。
    “能记住多少?”
    陈明轩笑着将江余额前的碎发捻起往旁边拨去:“都记住了。”
    “全部记住了?”江余睁大眼,随手从其中抽出一瓶:“这个是什么?功效是什么?”
    “麻醉散,用湿棉布敷在伤口附近半盏茶时间,可以使伤口痛感减轻十倍。”
    “这个呢?”
    “七伤毒,抹在匕首或银针上,刺穿皮肤,一炷香时间,被刺穿处失去知觉,半个时辰未服特质解药,可能会造成失明,瘫痪等症状。”
    江余陆陆续续将所有的打乱问了一遍,陈明都能一字不差说出这些药剂的名字与功效,江余用手托住陈明轩的脑袋,叹息:“不愧是能考状元的人。”她算是对这些敏感的,可完全达不到一遍就记住的地步。
    陈明轩乖乖将自己的脑袋搁在江余手掌中,剑眉星目的面庞在江余像拍西瓜一般的动作下,看起来憨憨的。
    江余噗嗤笑出声:“宝儿和你可真像。”不过一个是圆圆的小甜瓜,一个是瘦长瘦长的大西瓜。
    陈明轩不知江余将他们爷俩比作了两个瓜,也伸出手捧住江余的脑袋,笑的温柔:“宝儿挑着咱俩优点长的,也像你。”
    江余想着她像什么瓜,应该是瘦长的白兰瓜,想着想着把自己给逗乐了。
    两人笑闹没一会儿,就有小厮来报,说晚膳备好了。
    因为今日乃何玉第一次造访,所以与江余陈明轩一同用饭。
    这会儿刚睡醒,活动时间和娘亲完美错过的宝儿从奶娘怀中挣脱,直往江余怀中拱,蹭完娘亲,撒够娇,爬到爹爹怀中坐着,好奇地看向对面的何玉。
    “咿嘻嘻呀~”你是谁呀。
    宝儿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下子可爱到何玉,江余却蹙起眉,宝儿说话越来越清楚了,平时带着他得避着些外人,至少再过上三个月,等周岁了,不显得奇怪了,再带她出来。
    好在这会儿宝儿的口齿还不大伶俐,江余有心,自然听的出宝儿在说什么,但是完全没多想的何玉,只觉得小师弟好可爱啊!
    这会儿,小桃送完信回来,她面带喜色,将手上的回信交给江余。
    江余与旁边的陈明轩一同展信观看,大长公主邀请他们一家明日过府一叙。
    “之前在宫中我便见过大长公主,她待我态度很宽和,想必洛夫人早与殿下提过咱们家。”
    “嗯。”江余将信折好,有些忧虑,“明日带着宝儿一同过去不会……”暴露宝儿的过于早慧。
    江余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转头看去,之前在陈明轩怀中的宝儿不知怎的跑到了何玉怀中。
    何玉对着“咿咿呀呀”的宝儿笑的傻乎乎,连叫:“小师弟,我是你师兄何玉呀。”
    宝儿之前还能听依稀分辨出的咿呀声已经完全变成“咿哈哈哈哈哈咿”这种没有规律的傻笑。
    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23章
    第二日,江余一家乘上马车前往大长公主府。
    当年先皇亲赐长公主府,嘉奖大长公主为大楚镇守边关多年。
    先皇去世,小皇帝登基后,将长公主提为大长公主,但比起大长公主的称号,百姓更熟知的是戍边大将军这个身份。
    马车渐渐行驶到一座巍峨大气的府邸前,门匾上挥毫泼墨的大长公主府五个大字,江余感慨大长公主不愧是武将出身,这府门比起东街那些文臣府邸,少了匠气,多了飒爽。
    候在门口的管家见他们到了,未看拜帖,就连忙道请。
    才入大门,就见一儒雅中年大叔疾步而来,“是客人来了?”
    还未等陈明轩回话,大叔已至他们面前,“不愧是阿英看中的人,郎才女貌,宝宝也很可爱。”
    来人是陈驸马,他与陈明轩不仅同姓,经历也颇为相似。他当年也是父母早逝,守孝到很晚才参加科举,一举夺得状元。
    陈状元骑马游街时,被当时回京述职的长公主看中,邀府一叙后,很快就请旨赐婚。
    好好的状元郎,成了驸马爷,前程断送,不知多少人替他可惜,但陈状元却觉得这样挺好。
    他本不擅长官场中的勾心斗角,原也准备在翰林老老实实的研究一辈子学问。况且他也十分崇拜长公主,得仰慕女子的喜爱,他自是欢喜无限。
    他与长公主太过和睦,反倒引得猜忌。渐渐传出他们夫妻俩乃是貌合神离,这些年没有子嗣就是证据。对于这些流言,他也并不在意,人生在世,哪能样样如意。
    如今近五十的陈驸马仍旧风度翩翩,引着他们往正厅而去。
    “金陵之事的安排,有劳明轩操劳,阿英年纪大了,精力有限……”
    “你说谁年纪大了?”一道女声传来,原来是大长公主亲自过来了。
    江余和陈明轩再次行礼。
    “不必拘礼。”大长公主看见正睁大眼睛望着她的宝儿,笑道:“你们的孩子瞧着真机灵,多大了?”
    “七个月。”江余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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